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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侯远山看了眼那满院的金光, 转而看向倚在床上难受的沈葭:“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这样躺着如何能消食物?”
    沈葭想了想, 从床上直起来:“也好,活动活动或许消化的快些。”她觉得自己也是奇葩,嫁给远山哥的第一顿饭便撑成这样, 也幸好远山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 否则铁定要笑话她。
    不过, 估计这会子远山哥已经在心里笑话她许多遍了。
    昼夜温差大, 此时的天气已经凉了,侯远山贴心地帮沈葭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这才关上房门一起去外面踩月光了。
    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经睡下了,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得几声犬吠,直到到了村口都不曾遇到什么人。
    出来走动走动果真是有好处的,待走到村口的溪水边时沈葭已明显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多了,肚子里也没有再胀的难受,心情也便跟着好了不少。
    “早知道这般管用,就该早早的出来了,若是如此这会儿只怕都已经睡下了。”沈葭摸着肚子一阵感慨道。
    侯远山笑了笑:“没事,我们家住的偏南,又没多少户人家,明日只管多睡会儿也无甚大碍。”
    侯远山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他们家处于村子的最南面,只连着袁林氏和袁王氏两家,除此之外再无邻近之人,平日里无甚要事村里其他人自是不会过去,沈葭倒也不怕哪日起得晚了惹人笑话。
    嫁了人之后苛待媳妇的恶毒婆婆比比皆是,如袁林氏对待月娘那般的本就不多见,能如沈葭这般的,也已经算很幸运了。
    不过这样的话沈葭却是不好当着侯远山的面儿说,毕竟话说出来就像在庆幸自己没有婆婆一般,到底不甚好听。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后面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夜本就安静,如今突然过来个人,脚下踩着石子的“吱吱”声也格外响亮。
    听到声音沈葭愣了一下,心中暗想,谁会在这个时候不睡觉,反而跑出来呢?
    思索的档口,后面的人已经感到了二人跟前,那人往他们两个这边瞧了瞧,话中带着惊讶:“远山哥,你们俩大晚上的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高耀,侯远山听了解释道:“睡不着,出来走走。你这是要去哪儿?”
    侯远山没有提自己吃得太撑的事儿,这倒让沈葭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说出来,她可是要觉得尴尬死了。
    高耀急道:“我媳妇儿要生了,我得去隔壁庄子里请个稳婆来。如今碰到你们俩正好,月季她一人在家我本就不放心,不如请你家娘子过去陪陪她,也让她不要那么惊吓。”
    既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沈葭忙开口答应下来。高耀见此方才松了一口气,又急匆匆地往前走了。
    侯远山和沈葭赶到高耀家时,屋子里正传来阵阵呼痛声。
    此时侯远山不好进去,只在院子里站着,让沈葭一人进了屋。
    月季如今躺在炕上满头大汗,看到沈葭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忍着疼痛脸色苍白道:“你是……远山嫂子?”自月季有了身孕便不曾出过家门,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沈葭。不过高耀倒是与她提过几次,再加上沈葭的相貌,月季倒是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沈葭笑了笑:“是我,刚刚在村口碰到你家相公说你要产了,你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让我过来陪陪你。”
    她说着上前在炕头坐下来,握住了月季的手:“放轻松些,别紧张,会没事的。”
    月季眼里含着泪,脸色以为疼痛惨白似雪:“嫂子,我害怕……都说生孩子是个大坎儿,一着不慎就会……我真的好怕……”
    沈葭听了不由感叹,古代的医疗设施不完善,妇人家生个孩子都是拿命去搏,也当真是极可怕的事儿。
    沈葭想了想安慰道:“别害怕,想想以后的事儿,你若生了孩子你们的日子会更好的。对了,你希望你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还是女儿?”沈葭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年纪比月季还要小,又没生过孩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月季眸中闪过一丝幻想,随即道:“自然是儿子的,我和相公都想要个儿子,连名儿都想好了呢。”
    “是吗,是什么名儿?”
    “叫高兴。”她说着弯了弯唇角,脸上有了笑意。这时,腹中一阵难忍的疼痛袭来,她疼的又大叫一声。
    沈葭轻轻安抚着她的肩膀,笑着道:“高兴好啊,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多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为了怕耗了月季的体力,大多时间都是沈葭在说,她在听。
    过了没多久,高耀便领着稳婆并一个帮忙的妇人急急忙忙回来了。
    沈葭正值新婚,产房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自是不好多待,直接便被稳婆给赶了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高耀。
    屋子里月季喊痛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在高耀耳中只觉得一阵心惊,攥着拳头的手心也不由出了汗。
    侯远山上前安慰他:“别担心,弟妹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高耀跟着点头:“是,月季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这时,有个妇人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面上带着为难:“高屠户,你家娘子难产,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万一这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高耀身子明显一怔,整个人随之后退了几步,黑暗的夜色里神情顿时大变。他大脑一阵嗡嗡作响,只觉得今后的一切便如这夜色一般,突然间没了希望。
    他愣了片刻,突然上前抓住夫人的胳膊:“秦嫂子,你和秦大娘可得帮帮忙救救他们啊!”
    秦嫂子被他拽的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他此刻心里着急,便也没计较。忙抽了手道:“若能救我们自当保她们母子平安,可如今……就怕你家娘子她撑不住,眼看着力气都没多少了,能不能平安谁也不好说。我婆婆让我来跟你传个话儿,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瞧你家娘子那肚子,里头怀的兴许还是个男丁,若出了意外,你可得拿捏好了保哪个。”
    “保大人,自然是先保大人啊!”高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了孩子可以再生,可他的月季若是没了,他这辈子可还有什么指望?
    秦嫂子也是女人,如今听到这话哪有心里不感慨的,在这几个村子里,如高屠户对他家娘子这般捧在手心的,当真是不多见。
    当初他执意要娶一青楼里的打杂丫头,甚至为了那丫头与家人闹翻,村里村外没少说闲话。却没想到,高耀还能这般重情重义,那丫头的命也算是极好的了。
    得了答案,秦嫂子也没再逗留,又急急忙忙进了卧房。
    高耀有些颓然地倚在门口的墙壁上,里面月季的叫声越来越虚弱,甚至带了一丝沙哑。他心里的那份紧张也随之加深了许多。
    侯远山和沈葭看着,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了。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只怕他都听不进去,唯有盼望着月季和孩子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
    屋里足足忙活了一夜,待一阵孩子的哭声落地,月季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听到秦嫂子说母子平安,高耀紧绷着的一颗心方才松懈下来,整个人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随即又急急忙忙爬起来去看里面的妻子和儿子。
    沈葭原本也想去瞧瞧的,却被秦嫂子拦了下来:“那高屠户家的娘子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你们俩正值新婚,莫要进去了,待孩子足月了再过来看。”
    这秦嫂子是月娘的娘家嫂子,之前去过袁林氏家,对沈葭和侯远山自然也是认得的。
    既听了这话,两人也不好进去,心想此时高耀定无心估计他们,便只和秦大娘和秦嫂子道了别便回了自己家里。
    .
    直到躺在床上,侯远山拦着怀里的沈葭仍觉得心有余悸,一直沉默着不曾说话。
    沈葭瞧了觉得奇怪,不由问道:“远山哥怎么了?”
    侯远山搂着她,突然道:“小葭,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吧。”刚刚亲眼看到月季生孩子的那份危险,以及高耀心里一场艰难的斗争,他突然觉得好怕。不要孩子,他的小葭便会一直好好的,可若是生孩子……未来的事谁又可以预料得到?何况,他娘也是因为生他才去的。
    猜想到侯远山此时的想法,沈葭伸手抱住她,将脸埋在他的臂弯里,倒是没有说什么话。
    月季的经历的确吓到了她,就在刚才,她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如今侯远山先提出来,她不由觉得有些感动。
    远山哥这般为她考虑,她反倒不觉得那么怕了。纵然生孩子很危险,她也同样想要试一试。
    毕竟,有了孩子,这个家才会更完美。
    ☆、第28章 夫妇新婚燕尔3
    高耀当初因为不听高老爷子的意愿,坚决娶了映月楼里的打杂丫头月季为妻, 近两年来便和高家断了来往。
    如今月季生了男婴, 本是高家血脉,然高老爷子心里仍憋着一股劲儿, 看都不曾去看上一眼。至于高浣的娘高李氏, 她本就是高耀的继母, 自然不会掏心窝子去对待。如今见高老爷子没作为, 她索性也装不知道, 对高耀和月季夫妻俩不闻不问。
    如此一来, 伺候月季月子里大小事物的差事也便毋庸置疑地落在了高耀的身上。
    但高耀毕竟是个大男人家,对女人生孩子的事知之甚少,有时逼不得已跑到侯远山家里问沈葭。
    沈葭对此是有些无语的, 她没生过孩子,更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如今这么一个大问题扛在她肩上,倒还真是把她给难住了。
    但见他们小两口这般作难, 她又不忍拒绝, 便只好整日到隔壁请教干娘, 自己顺便记在心上, 如此宽慰自己权当是给她和远山哥将来生孩子积累经验了。
    女人月子期间避讳较多,能吃的食物也是极少的。尤其前半个月,不能吃大补之物, 也沾不得水果、蔬菜这等刺激性食物。沈葭按照干娘的嘱托将一些食物列成单子, 吩咐了高耀做给月季吃。
    有时候担心月季会吃腻了, 自己便偶尔在家里做些花样, 带去给月季换换口味。如此一来二去的,她和月季也渐渐相熟起来。
    也是在这段日子的交谈中,沈葭渐渐了解到她的身世。
    她的父亲曾是京中一位大官府邸的管家,母亲是那家小姐的奶娘。因而,月季从一出生便注定会如她的父母一样,是个为别人做事的下等人。
    然而,有幸那家主子个个都是心善的,小姐更是拿她当亲姐妹一样待。所以,她虽是下人,但待遇却抵得上半个小姐了。
    原本,如此下去她今后的人生也当是美满幸福的。谁料那户人家出了事,全家人葬送火海,她的父母也没有幸免。
    而那晚,她因为生病被送去庄子里静养,反倒保全了一条性命。
    后来庄子被毁,她辗转逃出京城几经奔波来到此地,因饥寒交迫晕倒在映月楼门口,才被里面的妈妈抬进去做了个打杂丫头。
    听了月季的身世,沈葭一阵感慨,她自己背井离乡这半年已觉得辛苦,月季一夜间痛失所有亲人,被迫流落在外,又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不过还好,她如今的生活总算是幸福的了。
    沈葭觉得,月季其实是个灵秀的姑娘,若不注意她眼角那片蝴蝶一样的红色胎记,倒也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曾经在映月楼那等风月场所待过,跟着里面的姑娘们学了不少保养的妙方,肤色也比同龄人更加水嫩。
    而月季的性子也与大多数乖乖巧巧的姑娘们不同,娇柔中透着妩媚,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时闪耀一抹柔光,似能瞬间化作一汪春水,直看的人心都要融化掉。
    沈葭瞧着这样一个美人心中暗思,其实也难怪高耀甘愿为了她跟家人决裂。
    这样迷人的一个姑娘,眼角的胎记反倒是上天的恩赐。若非有着这点缺陷,这样的姿色落入青楼,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白玉微瑕,却又从那细微的瑕疵中诠释着另一种完美。月季的人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毕竟,她如今有夫君,还有儿子。
    见月季自讲了自己的身世便陷入沉思,一双眼睛微红,沈葭顿时有些慌了:“你如今在月子里头可是哭不得的,那些过去的事便全让它过去吧,还念着做甚?快来瞧瞧你的小兴儿,看小家伙多乖啊。”
    她说着,又伸手拨弄几下高兴的小脸蛋儿:“小兴儿,快来哄哄你娘亲,你笑一个你娘亲就不难过了。”
    月季顿时被沈葭逗笑,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她还未足月,哪里就听得懂你说什么话儿?”
    沈葭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若经常说话给他听,兴许他慢慢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呢?”小孩子的世界还是很神奇的。
    月季看沈葭很喜欢小孩子,不由道:“你和远山哥成了亲,也抓紧时间生一个,到时候还能给我家兴儿做个伴。”
    沈葭正将自己的小拇指往高兴手里塞,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红了脸:“这种事情哪里是说生就能生的?再说我们才刚成亲,即便想生怕不会那么快吧。”
    “怎么不会,我嫁给阿耀第三个月便诊出了喜脉,算算日子还是第一个月就怀上的。虽说这事要靠缘分,但也要有你俩的努力才行。”
    沈葭惊诧地看着她:“第一个月就怀上了?那你们俩也太有厉害了,我原本觉得最快也要三五个月呢。”她觉得这一定有运气的成分在,若不然,纵使夜夜折腾也未必会这么快。
    月季瞧她一眼,神神秘秘一笑:“这种事,除了看天意,还需要那么一丁点儿技巧。”她说着用大拇指和食指对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技巧?”沈葭对于月季的话有些不甚明白。
    月季往沈葭边上挪了挪,附耳道:“你们俩今后可以这样……”
    沈葭听得脑子一阵直愣,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珠,面上微微有些红润:“这样……能成吗?”
    “你回去试试不就,即便不成也不会影响什么的。”月季说着想了想又道,“按你上次来葵水的时日来推算,如今差不多就是受孕的最佳时候了吧,那你们这几日就可以试试啊。”
    沈葭被她说的脸颊一阵发烫,她突然觉得两人坐在一起,这月季大大方方的模样反而更像是穿越过来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