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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
    “薛灿斗胆,再多问老太史一句。”薛灿和颜悦色又走近了几步。
    ——“你说。”老太史撑着气度。
    “您忠心可昭日月,才情也让人动容,更心存怜民之心,为什么会被一纸军令赋闲在老家,做不得皇城的太史令?”
    老太史身躯一动,沧桑的凹目忽然溢出泪光,望着苍天哑声道:“那年皇上又建行宫,花费钱银不下万金,老夫要如实记载在史册里并加以注明,戚太保找到老夫,说此事不可多写,皇上建多少行宫,关后人何事?老夫不肯答应,为何历朝历代要有史官?不就是为了如实记载好让后世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么?戚太保再三劝说,见我顽固不化,就让皇上下令让我回老家去…”
    “连史书都可以叫嚣让您篡改不写的帝王权臣,也值得老太史为之去死?”薛灿低语。
    “但我毕竟是周人。”老太傅不甘的看着薛灿的脸,“你是姜人,如何能眼看着践踏我大周王土!”
    憋忍了半天的绮罗终于怒吼了出来,“你个老头,你能看着周人践踏我姜土,虐杀我姜人,就看不得我们了?文人死蠢虚伪,果然不假!”
    “住嘴!”谢君桓只想去缝了绮罗的嘴。
    “老太史一定看过《讨周室檄》吧?”薛灿笑问道。
    “看过。”老太史被绮罗骂了几句,愣了愣道,“让老夫想想…自古帝皇临御天下,皆须励精图治,富国强民,周室江山,强臣弱主,戚氏掌权,六雄威福;焚人宗庙,污辱至今,虐杀姜裔,天意难容;周土尽吁嗟之怨,天下皆除佞之声…”
    老太史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不再有人听见。
    薛灿轻声又道:“这檄文是我写的,老太史要是觉得其中哪个字写的不对,尽管说出来。”
    老太史一字一字又在脑海中背诵,他惊恐的发现,檄文里每一个字都真的不能再真,字字都是周国赤/裸/裸的写照。
    ——“周土尽吁嗟之怨,天下皆除佞之声…”老太史忽的老泪纵横,“真是如此…真是如此啊…”
    老太史忽的软下膝盖跪在了城外的周土上,朝着鹰都方向深深叩首,“老夫无能,老夫有愧,檄文所写,老夫竟然指不出一处可以辩驳的地方…老夫无能啊。”
    薛灿伸手扶起老太史,“您还漏背了一句——姜裔皇嗣,与周女结为秦晋之好,他日天下一统,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
    薛灿说着回头看了眼栎容,“我夫人栎容,就是周女,将来,姜人周人必会如同一家。老太史,您愿不愿意用这把硬骨头见证一番?”
    第137章 若不是
    薛灿说着回头看了眼栎容, “我夫人栎容,就是周女,将来,姜人周人必会如同一家。老太史, 您愿不愿意用这把硬骨头见证一番?”
    “你…你不杀我?”老太史难以置信道。
    “杀你做什么?”薛灿爽朗笑道:“我还得给您留个太史令的位置, 您放心,我做什么, 您就写什么。”
    老太史哆嗦着抓住薛灿的手:“你非但不杀我,还让我做你的太史令?你就不怕我胡乱写史抹黑你?我可是周国人…”
    薛灿打断道:“都说了两国人亦是同根, 还分什么周人姜人?”
    老太史踉跄着就要挪开步子, “老夫荒谬, 竟然挡着了明君入城的步子…怪不得姜人星星之火可以成燎原之势,有君如此, 何事不成,何事不成啊!”
    绮罗见薛灿居然说动这个决意一死的老顽固, 眼睛看直,倒退着步子撞在谢君桓心口,谢君桓边扶住她边不住摇头, 低声道:“当年我们几个只是小殿下的护卫, 莽撞些也就算了, 如今是要辅小殿下大业的人,你可不能再冲动行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绮罗嘴上嘀咕,心里却甜的很,“答应你,以后不随便拔刀拔剑,可好?”
    老太史让出进城的道路,薛灿回望马车边的栎容,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薛灿跃上赤鬃,稳稳迈入阳城威武的大门。
    芳婆闪回人群后头,但眼神仍是循着马背上的薛灿,他的样子像极了活着的太子虔,但他比他的父亲更像一个王者,芳婆哀然落目,只是为什么,他是云姬的孩子,若不是,该有多好。
    栎氏义庄外
    往常有谁会没事往这头来,庄子外直到坡上,经常好几天都不见一个人,可今天回来的时候,坡上坡下都是巡逻的军士,见着一身粗衣的芳婆,都恭敬的俯首示意,给她让出路来。
    “闹腾。”芳婆恼了声,“紫金府人多烦心,这会儿倒好,连我的庄子都不得安宁。”
    “芳婆!”栎容从院子里传出声,“你怎么才回来?”
    芳婆在褂子上蹭了蹭手心,见薛灿迎面出来,老目动了一动,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眼前这位,是该叫声小侯爷,还是…殿下?”
    “芳婆叫我名字就好。”薛灿面带笑容。
    “可不行。”芳婆扮出惹人嫌弃的表情,“名字?那你是叫薛灿,还是?你应该姓姜才对?”
    薛灿脸上挂着暖笑,“叫了这么多年薛灿,觉得这名字倒也不错,芳婆就还叫着薛灿,等姜氏宗庙重建,我和阿容,还有我们的孩子认祖归宗时…”
    ——“孩子?”芳婆急急打断,“什么孩子?你和阿容,有孩子了?”
    栎容哧哧笑着走近,拽着她的手摇了摇,有指了指自己的小腹,点头道:“也是才知道的。”
    “要命!”芳婆一锤子打在薛灿肩上,鼻子都差点气歪,“薛灿,你是怎么做人家夫君的?阿容有了身孕,你还带她到处奔波?那可是你的骨肉,你的女人和孩子啊!要是有什么闪失,悔青你肠子。”
    芳婆和爆豆子一样说了许多,薛灿也是插不进话,只得宽厚笑着任她说了解气,芳婆终于说完,叉腰喘了口气,“还站着做什么?城外都是野风,把阿容吹病了怎么办?快,进屋啊。”
    薛灿拖住栎容的手走了几步,转身又挽住芳婆的臂膀,“进屋,这就进屋。”
    芳婆身子抖了抖,一头的恼火忽然消失不见,由着薛灿有力的把自己和夫人一起拉进屋里,好似一家人般。
    屋里,芳婆盯着栎容平平的小腹看了又看,啧啧道:“你俩成婚不过俩月,这就有了?”说着眼睛瞥向一旁坐着的薛灿,“怪努力的,倒是小看了你。”
    栎容倚上芳婆的肩,“我还以为,你会去城外迎我们,消息早就传到阳城,你怎么不来?”
    芳婆面无表情,“迎?不知道的还以为婆子我去和那位殿下套近乎攀亲戚,我可不稀罕。再说,那么多人去迎已经够气派,也不差我老婆子一个,不去。”
    “还好没去。”栎容笑道,“城里那个老太史拦住薛灿的马,说要进城就得从他身上踏过去,差点啊,就见了血。”
    “不是没见血么?”芳婆嘴快道,“还许了人家太史令做呢。”
    ——“芳婆也知道?”薛灿幽幽一笑。
    “我…”芳婆憋住了嘴,“我是听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