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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在经过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她正了正自己的衣裳,让茹绣娘几人先回去。
    待只有自己和面前这个男人之后,程夫人的面色依然没有正常过来。
    “盼珍,我……”
    “陆先生,请称呼我一声程夫人。”
    ☆、195、恨之入骨(二更)
    陆冲自嘲一笑,常年未舒展开的眉宇间隐约印着几分愁思:“是啊,程夫人,你早已经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盼珍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冲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将程夫人和陆冲带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日子里,那时候他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不仅有他们二人,还有个让程夫人永生难忘的男人,那个一见面就温柔地叫她珍儿的男人。
    只是可惜,他们永远都回不到以前了,那个男人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了。
    程夫人收回思绪,眼角余光正好看见绛烟阁的绣娘们都不好好绣活儿了,齐齐扒拉着眼睛往这边瞧。
    “有事吗?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店里很忙。”程夫人挺了挺腰板儿,左手在右手的袖子出勾了勾。
    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让陆冲眼前一亮,沙哑的笑声从嗓间溢出:“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勾袖口。”
    程夫人双手一僵,顿时将手放回了小腹前,可是这个动作也让她很是不舒服,索性便将两只手全都垂到了身侧。
    “陆冲,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不等他开口,程夫人已经当先说道:“行了,你也别说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轩儿的事来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他都在跟着你偷偷学习厨艺。哼,拜你所赐,我教得好好的儿子,现在整天就知道跟我顶嘴对着干。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不错,陆冲正是程皓轩的师父,也正是宫中御膳房的一位御厨,今日他出宫来找程夫人,也正是受了程皓轩的拜托。
    而且,他觉得这么多年了,也该出面解开程夫人心中的结了。
    “盼珍,我知道,你不想让轩儿学习厨艺,可是,他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你就不要再苛待他了。你对我有意见我知道,我也不想求得你的原谅,只是,轩儿他是无辜的,你又何必这样苛待他?”
    “苛待?”
    听到这两个字,程夫人就像是炸毛的猫,看着陆冲就像是看着前世的宿敌:“程皓轩是我儿子,我这个当娘的会苛待他?陆冲,你不要以为你是……行了,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总之,轩儿的事不用你再多管。以前你偷偷教导他学习厨艺,我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罢了,但是以后,他必须要跟厨房划清界限,我这绛烟阁是要给他留着的!”
    “盼珍……”
    “陆先生,慢走不送!”
    毫不留情地给了陆冲一句,程夫人便头也不回地进到了绛烟阁,径直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程夫人决绝的背影,陆冲心中又悔又叹,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还是不能释怀吗?
    摇摇头,陆冲收拾了一下心情,便慢慢往街头走去。
    茹绣娘和蕊绣娘悄悄跟出来看着他那单薄而略有些驼背的背影,心中疑惑却又莫名多了几分落寞的萧条感。
    两人互望一眼,隐约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正在这时,二楼房间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小绣娘们都胆战心惊地抬头去看,以为是程夫人在发怒。
    可是,在那一个声音之后,房间里就跟没有人了一般良久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茹绣娘和蕊绣娘大惊失色,赶紧往二楼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小绣娘赶紧去请大夫。
    推开房门,果然看到程夫人已经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却说陆冲从绛烟阁离开之后,并没有径直回宫,而是绕了个路去了最近名声大噪的洞天。索性今日有时间,陆冲便点了几道洞天的招牌菜品尝了一番,果然,跟程皓轩所说的一样,这里的饭菜的确很有特色,味道也很好。
    默默点了点头,陆冲对程皓轩口中的那个林媛更加多了几分兴趣。
    正想着,便听到门口的小伙计叫了一声“东家”。
    循声看过去,果然瞧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浑身气质不俗,看着竟是比他见过的那些小姐们更加沉稳。
    现在虽然还不是吃饭点,但是洞天的生意一向很好,此时的大堂里也并不是只有陆冲一人,所以林媛并没有发觉自己正被某个人打量,径直上了三楼检查梦幻王国里的琉璃去了。
    “有趣。”
    陆冲勾唇笑了笑,对程皓轩说的比试厨艺的事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来。
    京城中关于陈家的传闻越传越烈,最终就连在宅子里很久没有出门的江氏都知道了。而她也跟陈乐瑶一样,都将这笔账算到了林媛的头上。
    不过,好在陈乐瑶是个明事理的,在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一直以嫡女自居并高高在上的她一夜之间仿佛成熟了许多。
    在江氏叫嚣着要去林府找林媛算账的时候,陈乐瑶冷冷地拉住了她:“娘,你是不是还没有清醒过来?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林媛做的。你想想,虽然传谣之人故意将林薇和若初的事给抹去了,但是这也太刻意了。若是女儿猜得不错,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吴家。”
    吴家!
    江氏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啊,自从那日价格战之后,这杜氏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按理说他们吴家接下了林媛两千两银子的生意,她应该会特意来找自己招摇炫耀一番的。可是这次杜氏没来,这里边肯定有猫腻。
    “一定是那个杜氏!”江氏气呼呼地骂了一声,“女儿,幸好有你,不然娘这次肯定又要被那个吴家给算计了。”
    陈乐瑶蹙眉看着娘亲:“娘,不是我聪明,是你现在已经被林媛和若初他们给弄得找不到北了。娘,你听女儿的,不要再跟林媛林薇还有若初过不去了好不好?林薇是我在京城唯一的朋友,若初又是我的弟弟,你这样对待他们可有想过我怎么有脸见他们?”
    “女儿!”江氏心中震惊,以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儿什么时候居然会质疑她了?还有她们现在,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女儿啊,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什么朋友,她只是想着进我们陈家的门所以才会对你百般巴结的。你听娘说!还有陈若初那个小杂种,他不是你弟弟,他是来分你家产的臭虫!你若是对他心软,将来他得到了陈家的家产就会对你残忍,对娘残忍!”
    “傻孩子,你还是太单纯太善良了,你可知道娘为什么不想让那个林薇嫁进咱们家吗?对啊,就是因为有了林家的支持,陈若初那个小杂种就会越过我们一头啊!若是咱们陈家就只有你一个人,那以后所有的家产都是你的,现在凭空多出来一个儿子,你觉得你爹那个一根筋会把家产留给你?”
    家产家产!江氏张口闭口就是家产!
    陈乐瑶听得心里烦躁得很:“娘,陈家的家产自然是要留给儿子的,别说江南了,就是整个大雍现在也都是由男丁继承家产。难道你忘了,之前咱们江南就有一户人家,虽然膝下有三个女儿,但是老爷死了以后,还不是把家产都留给了侄儿?娘,难道你想着把咱们陈家的家产都留给一个外人?难道留给外人他们就会孝敬您终老了?”
    正如陈乐瑶所说,这里的人们都是注重男丁的,所以正室无论如何都要生个儿子出来,即便自己生不出来也要从妾室那里挑个好拿捏的过到自己膝下。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绝了那些外人的念头。
    江氏自己没有生下儿子,陈海刚膝下也就只有陈若初这么一个庶子,若是一般的嫡母肯定早就将他过过来了。
    偏偏江氏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愣是跟一个早早没了亲娘的庶子过不去。
    “娘啊,若初的亲娘在他还未周岁的时候就已经病死了,可以说他是由府中的小丫鬟婆子们救济着长大的,他虽然感激,但是也没有跟哪个丫鬟婆子格外地亲切。像这样没有亲娘羁绊的庶子,别的府中都巴不得有呢,你怎么就非得跟他过不去?你也不用哄着他,只是放在身边教导着,将来他继承了家业,再有女儿帮衬着,肯定不会苛待了你。还有薇儿,女儿跟她在绛烟阁相处了几个月,对她的品行了解得很,她性子柔和,人又老实,若是当了你的儿媳妇儿,还不是任由你拿捏?娘,你就别再跟他们过不去了,好不好?”
    陈乐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可是江氏心里对陈若初的恨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庶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之前甜蜜的世界突然坍塌了。她一心一意爱着维护着的那个男人,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经宠幸过别的女人了,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小杂种!
    世间最难以捉摸的就是女人的心,最难以控制的就是女人的嫉恨。江氏在这样的生活中过了十年,这份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就等着一个爆发点来点燃它,而林薇和陈若初之间的恋情就是这个引燃物。
    ☆、196、护着
    越是优秀可人的女子,她就越是嫉恨。她绝对不能容许那个小杂种得到世上任何美好的东西,包括媳妇儿!
    “女儿,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娘已经想好了,给你招个上门女婿!”江氏早就做好了打算,即便族中那些人觊觎陈家的家产,但是只要她找到的上门女婿有能力,就不怕他们趁火打劫。
    听了江氏的话,陈乐瑶简直都要气笑了:“娘,你说什么?有能力的上门女婿?哈,你也不想想,哪个男人会愿意当上门女婿?若不是家中穷得很,或者是个性子懦弱的人,会那么没出息地来做上门女婿?再说了,你觉得你女儿我就只能配得上一个上门女婿?就连吴含玉那个继室所出的女儿都能光明正大地嫁出去,为什么我就非要找个没出息的男人做上门女婿?”
    跟女子不能继承财产一样,男子当上门女婿也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事。若是跟李家诚一样因为深爱安以香而自愿上门也就罢了,一般肯当上门女婿的男人根本就是没有出息的男人。
    也难怪陈乐瑶会不同意江氏这样安排了。
    “不想招上门女婿?那好啊,娘给你牵线搭桥,咱们给三皇子做妃子!”江氏的眼睛亮的比墙上的夜明珠更甚,好像自己的女儿已经当了皇子妃,甚至马上就要进后宫做后妃了一般。
    陈乐瑶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江氏突然转变的话题,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什么皇妃?娘,你是不是在做梦啊,女儿连三皇子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当皇妃?”
    见她问了许多,江氏就以为女儿是真的动了心思想要嫁给三皇子为妃了,笑嘻嘻地拉着女儿坐到了一边,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道:“就是因为没有见过,所以娘才给你找机会见面啊!你以为娘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娘啊,已经找好人了,你就等着娘的好消息吧!”
    拍着女儿的手,江氏笑得胸有成竹。
    可是陈乐瑶却觉得她就是在做梦,皇子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再说了,就算见到了也不一定能入了他的眼啊,人家可是皇子,什么女人没有见过?怎么会看上她这样身无长处的普通商贾家的女儿?
    “嗳!你怎么这么悲观呢?放心吧,娘说行就一定行,你啊,就只负责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等娘接到了那人的信儿,就送你过去见面。”
    看着江氏这胜券在握的样子,陈乐瑶也有些心动了。其实在听说吴含玉被引荐给了二皇子之后,她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不过在知道吴含玉没能打动二皇子以后,她的心里就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和自豪感,甚至想着若是自己去见二皇子,肯定会将他收入囊中。
    不过跟二皇子相比,她倒是更仰慕三皇子,毕竟从林薇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三皇子的事,在她心里,早已对三皇子倾慕不已了,若是江氏真的能给她制造机会接近了三皇子,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或许,她的命运能够就此改变了呢?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吴含玉再见到她的时候就要跪在她的脚底恭敬地尊称一声娘娘呢?
    这么想着,陈乐瑶便更加期待江氏说得见面了。
    不过,外边的传闻传得实在是太难听,而且陈乐瑶以给三皇子留个好印象为由,果然说服江氏把陈若初给放了出来。
    不仅如此,陈乐瑶还给江氏说,让陈若初去处理陈记布庄的烂摊子。别看这小子是个庶出,但是头脑灵活,经商这方面比陈海刚还要厉害。
    “哼,便宜了那个小杂种!”江氏总归还是不忿将陈若初放了出来,时时刻刻都想着要骂上两句。
    陈乐瑶秀眉紧蹙:“娘,你再怎么不待见他,他也是爹的儿子,他是小杂种,那爹是什么?我又是什么?再说了,若是你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将来在三皇子面前也这样说吗?让三皇子知道了会误解女儿的!”
    江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赶紧答应了:“对对,还是女儿你想得周到,娘以后不再那样叫那个小杂……咳咳,总之娘记住了,以后会改口的,放心吧啊!”
    陈乐瑶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不管经过如何,今日总算是把小弟给弄出来了。
    因为价格战,陈记的生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再加上吴家的添油加醋,更是让陈记雪上加霜。不过当陈若初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陈记布庄的时候,有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的小叫花子们突然不唱讨饭歌了,反而传唱起了一首叫做《吴家事》的儿歌。
    这首儿歌的内容非常有可听性,简直就是一台令人交口称赞的宅斗好戏。什么原配儿子继室女儿的,什么小妾斗气继室打压的,甚至连原配儿子的各种风流韵事都有,而且还唱得绘声绘色,就跟亲眼见到了似的。
    世人都有好奇心,甚至都有向往桃色新闻的心理,这首儿歌简直极大的满足了大家的各种猎奇心理,不消三天,这首儿歌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比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家家事传得更广。
    在这首儿歌的冲击下,陈家和江氏终于成为了过去式,不到七天,便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而此时处于风口浪尖的吴家,竟被有心人安到了江南吴家的头上,因为这首儿歌里传唱的内容简直就跟江南吴家一模一样。原配生了两个儿子,继室生了一个女儿,这不就是在说吴江涛兄弟和杜氏母女吗?还有原配的儿子风流成性,吴江涛日日出入怡红院的事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还用质疑吗?
    不仅是京城中人开始相信儿歌中的事就是吴家,就连吴家人自己也开始相信了。
    杜氏一脸惊愕地呆坐在卧房里,手指颤抖着,嘴唇都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
    “原配子下毒去庶弟,继室妇再无生子命。这,难道……”杜氏颤颤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难道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怀上孩子,都是因为那两个儿子暗中下了药?
    杜氏身上的冷汗蹭蹭地往外冒,身上的衣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愣愣地环顾着自己的房间,看到哪儿都觉得泛着莹莹的毒光。
    “娘,娘!”吴含玉突然从门外闯进来,吓得杜氏又是一个哆嗦。
    但是吴含玉显然没有发现娘亲的不对劲儿,紧紧攥着她的手急得声音发颤:“娘,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二皇子府做没有名分的通房丫鬟?是不是啊,娘?我不要做妾,我不要做妾!娘,求求你,别让二哥送我去二皇子府,求求你了娘!”
    杜氏被女儿摇的脑袋都要浆糊了,不过还是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事。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在那首儿歌里好像还提到了继室女,原话忘记了,大致意思好像是说她要被原配儿子送给一个皇子做无名无分的小妾。
    刚才只想着自己的事了,她都忘了女儿。
    若是那首儿歌里的内容是真的,那么她就再也没有当娘的机会了,那含玉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杜氏怔怔地看着女儿,坚定地说道:“不行!娘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你给卖了!”
    继室这边不好过,原配那里也不痛快。吴正清是个狡猾的人,他做过的坏事还不是陈若初这样的小嫩鸡能够查得出来的,但是吴江涛却是劣迹斑斑。
    吴正清一把接过小丫鬟送来的凉水,毫不留情地泼到了吴江涛的脸上。
    一整盆凉水兜头兜脸地浇在头上,就是醉的再厉害的人此时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