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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节
    “嗖嗖嗖,嗡嗡嗡。”弓弦振动的沉闷声响和弓箭射出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刺耳的噪音。在这噪音响起之后,无数箭支如黑压压的蝗虫一般扑向迎面而来的叛军骑兵。嗤嗤嗤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箭支入肉以及射中盔甲盾牌的声音响彻河畔。神策军的强弩硬弓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般盔甲很难抵挡。这些箭支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扎透盔甲刺入血肉,阵型密集的叛军骑兵前队在箭雨之下遭受了巨大的创伤。最前方百余骑被箭雨浇透,战马嘶鸣声中他们翻滚飞起,摔落地面。他们的坐骑也沿着地面翻滚,血肉横飞,横扫周围奔跑的骑兵,连累了其他骑兵也摔落下马。
    两百余步的距离,只够神策军亲卫射出三轮箭。但这三轮箭却给冲锋而来的叛军骑兵带来巨大的杀伤。数百骑士在山包下翻滚摔落,整个冲锋阵型因为过于狭窄密集而互相冲撞,受伤落马的骑兵竟达八百余骑。
    但即便如此,叛军的骑兵也还是冲到了近前。山包太矮小,对于冲锋的战马而言冲上来不费吹灰之力。数百骑飞驰而至,轻而易举的冲上了山包。王源抛下手中的弓弩,伸手取过一旁的长柄陌刀横在胸前。一骑叛军冲到近前,举刀朝王源头顶砍来。王源大吼一声,身形一侧,手中陌刀大力挥削,只听蓬的一声巨响,锋利长刃的陌刀竟然将那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令人恶心的哗啦啦声中,肠子内脏喷薄而出。热气奔涌中恶臭四溢,闻之让人作呕。
    “大帅,你怎样。”周围几名亲卫抢上前来,他们只看到王源被血肉包裹,还以为王源出了意外。
    “我没事,只是弄脏了衣服。”王源冷冷的声音传来,血肉之中,王源持陌刀而立,身上满头满脸全是血迹,但却威风凛凛宛若天神。
    众亲卫大受鼓舞,士气爆棚。强将手下本无弱兵,更何况他们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兵士。当此之时,恐惧之心顿去,对凶猛冲杀上来的骑兵不但毫无退缩,然而一个个嗷嗷叫的举着陌刀冲上去厮杀。叛军骑兵也有些发蒙,按理说步兵见了骑兵都是如老鼠见猫逃之夭夭才是,这群唐军不但不跑反而迎上来厮杀,当真匪夷所思。
    下一刻,他们才意识到对方为何敢这么做的原因。陌刀闪闪,横砍竖削,亲卫们身法灵活,有样学样。借着对手的冲锋之势力,利用陌刀的锋利和长度劈开战马和士兵身体。这种凶悍的杀人方式比之刀剑刺入身体更为摄人心魄。因为当你目睹一人一马在你的面青被活生生的劈开,喷溅出满地的内脏和血肉时,那种感觉会让你崩溃。会让你觉得浑身发冷,恐惧到骨髓之中。
    ……
    必须要说一说大唐的独有兵器陌刀。后世将陌刀也称为唐刀,表明这是大唐特有的一种兵刃。此刀之所以出名,不但是他的奇特的形状使然。双刃尖头,薄而窄的长刃。光是刀刃的长度便达数尺。三人并立于前,陌刀劈下可将三人一起斩杀,可见其刀刃的长度。尖头双刃的设计可刺杀对手,更可以正反劈杀,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将对手斩杀。但这只是它出名的特点之一,更加让它名声大噪的是它的锋利和制造的考究。
    陌刀的原料用料极其考究,要用上等的镔铁,最好的煤炭煅烧,最有经验的工匠锻打淬火,这一切都是不传之秘。也正因为如此,以大唐帝国的国力,如此强悍的武器却不能呈制式装备,成本巨大便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柄陌刀造价高达三百贯,这是普通长枪钩镰枪长戈等武器的百倍。所以,陌刀在大前期制造了数万柄之后,从武帝到玄宗这数十年间几乎已经停止了锻造。便是因为造价太过昂贵,维护的成本也非常的高。而大唐帝国兵强马壮,完全不需要用这些造价高昂的武器便可保证大唐帝国的安定,所以这些年来军中早已停止了陌刀的装备。改为低廉的长柄武器。
    陌刀从其构造和形制而言便是一种可以克制骑兵的兵器。锋锐长刃可以连人带马切开对方,这比一般的长兵刃更有优势。而且陌刀的设计理念便是基于汉代的一种名叫斩马刀的长柄兵刃而来。顾名思义,斩马刀的作用便是用来斩马的。可见其设计的终极目的便是不仅能用于步兵作战,而且可以用来同骑兵作战。今日王源一刀连人带马将对手劈成两段的行为正是陌刀对抗骑兵的标准用法。
    王源自入剑南之后,大量囤积物资聚敛财物,大力发展兵器装备。致力于打造不败之兵。这陌刀王源岂能放过?只是即便是以王源聚敛的大量财物,搜罗的各种原料。他也只能锻造了仅仅配备于骑兵的陌刀。而且说是改良,其实有偷工减料之嫌。神策军骑兵配备的陌刀长度重量乃至锋刃的长度都有缩小,比之正宗的陌刀几乎短了两尺长。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减轻骑兵装备的重量,不至于让配备了长枪、弓箭、宝剑等全套武器和盔甲的骑兵影响了战马的速度。王源便只能在各种兵刃盔甲上动心思,在性价比上找到一个平衡点,基本上不会太过削弱综合战力,发挥其最大效用便是王源的目标。可以说王源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改良后的陌刀虽然轻短了许多,但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
    手持陌刀的亲卫军排成方阵气势如虹,敌军骑兵蜂拥冲上土坡上方,陌刀齐下,人马俱碎。满地血肉尸体顺着土坡往下流淌,情景惨不忍睹。虽然亲卫们也阵亡不少,但总体而言,只要保持阵型,人数占据劣势的神策军亲卫兵马反倒占据了战局的上风。
    王源一边杀敌一边注意着敌军的动向,他发现对手只有这几千敌军追来,而后方再无兵马跟上。王源心如明镜,对方的骑兵数量虽然不多,但他们显然是来追击纠缠的,后方必有大批步兵正在赶来。此刻对方骑兵虽然攻击受阻,形势暂时没有大碍。但不久后敌军援军抵达,形势必然逆转。
    王源挥刀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斩杀在面前,伸手一抹脸上的血迹高声喝道:“兄弟们,咱们不可恋战,咱们必须杀到渡口登船。”
    “遵命。我等给大帅护卫,咱们杀出一条血路。”赵青喝道。
    王源冷声道:“护卫什么?现成的马儿不抢作甚?杀人夺马,必须冲散敌军方有登船的机会。”
    王源说着话,眼睛盯上了一骑飞驰而至的叛军骑兵。那叛军手握长枪朝着王源猛刺过来,王源闪开身形伸手抓住长枪用腋下夹住长枪枪柄发力猛地一扯。那叛军骑兵用力往回拉扯,王源探出右手陌刀顺着长枪枪杆滑动,噗嗤一声切入那骑兵的腰间。那骑兵惨叫一声被王源一把扯下马来,紧接着王源抓住马尾借力飞跃,瞬间便上了马背,端坐马鞍之上。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之极。身旁众亲卫齐声喝彩,连站在王源身边护卫的公孙兰也点头微笑。
    王源坐在马鞍上哈哈笑道:“这劣马虽然不能和我的大黑马相比,但可比站在地上可好多了。”
    第876章 生天
    众亲卫也立刻开始杀敌夺马,要说夺马还是公孙兰利落,但见她的身影在叛军骑兵们的马背上兔起鹘落。每一次纵跃都有一名叛军骑兵被斩杀落马,一群亲卫们跟在她身后抢马。不久后,竟有两百余亲卫抢到了坐骑。这些人本就是骑兵,一旦他们上了马背,顿时如鱼得水,战力陡增。在王源的率领下反而沿着土坡往下反冲对手。
    尚有大量亲卫没有抢到马匹,但他们举着陌刀紧紧跟随前方冲锋的数百骑兵冲到土坡之下,几个来回将对方阵型冲的七零八落。随着来回的冲杀,亲卫骑兵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有了坐骑,一千余亲卫竟然有一半人有了坐骑。形势显得越来越有利。
    但王源其实心中越来越着急,对方明显开始以纠缠骚扰为主,骑兵所致,对方知道厉害居然会避开。但一旦掉头他们便又嗷嗷叫着冲上来,这么搞法也不是个办法,纠缠到敌军步兵抵达,那便麻烦了。
    公孙兰抢了匹枣红马跟在王源身边,她也看出了形势的微妙,于是沉声娇喝道:“二郎,那边大旗下恐是敌军主帅,擒敌先擒王,莫如我们去宰了他,免得追着他们绕圈子。他们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王源往东边数里外看去,果见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下数百骑拥着一人策马而立远远观战,并不加入战团。不断有骑兵从大旗方向朝战场方向来回穿梭,显然是在传达命令。那大旗下的人必是敌军将帅无疑。
    “好办法,不过宰了他怕是难,但可以调虎离山。咱们杀过去,不怕他们骑兵不救。赵青和谭平可以带着其余兄弟登船。”王源大声道。
    “正是如此。”公孙兰点头道。
    王源转头下令道:“赵青谭平,我们佯装冲杀敌帅吸引敌军来救,一旦敌军涌来,你们便立刻掉头去渡口马头即刻登船离岸。一个也不许跟着我。”
    “那大帅你怎么办?”赵青忙道。
    王源喝道:“让他们留下一条小船放在岸边便是,你们只要上了渡船离岸,我便有办法逃脱。”
    “可是……”赵青和谭平面露难色。
    “没有可是,敌军援军将至,再拖延便是死路一条,都给我住口。”王源喝道。
    “卑职遵命!”赵青和谭平知道这是死命令,也无法违抗,只好答应。不过这二人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大帅和公孙姑娘难以脱身,自己是一定会率兄弟们重新上岸援救的,哪怕大帅事后以军法惩处也认了。
    “兄弟们,随我杀!”王源举起血淋淋的陌刀朝着东边一挥,口中高声喝道。
    “杀!”一千余亲卫齐声大呼,数百骑兵跟着王源的马后朝着东边数里外的大旗冲杀而至。几百名没有坐骑的亲卫在谭平的带领下跟在后面呐喊奔跑,从山坡之下冲到了渡口平坦之地朝着渡口处快速接近。
    叛军骑兵本来在外围疾奔而走,他们得到了命令是围困住对手,不用和对手拼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抵达。但此刻他们发现对方骑兵正冲着东边数里外的严大帅所在之处冲去,一个个都傻了眼。对方这是要去杀严大帅了,这可不能不理。没等严庄传来命令,三千多叛军骑兵连忙冲向东边来拦阻。
    狂奔里许之后,叛军骑兵已经从散落状态变成了两队跟随王源骑兵兵马两侧紧追的态势。他们虽然也知道有几百名唐军正在登船,但他们也无法顾及了,以为这时候谁要是不来救援,事后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况且他们也知道,唐军的主帅还在,小兵卒跑了也不算什么。
    “就是现在,你们立刻掉头杀向渡口,以最快的速度上船。”王源厉声喝道。
    赵青高声应诺,口中一个唿哨,拨马往南奔出,五百余骑跟在他身后斜斜往南越过一队叛军骑兵的前方绕了个大圈直冲向渡口而去。叛军骑兵不明所以,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继续往前还是该追击这数百骑兵。
    正犹豫时,便听前面马上那名男子回身叫道:“大唐相国,平叛兵马大元帅王源在此,尔等受死。”
    一听此言,犹豫不决的叛军骑兵们那里还对那些往渡口跑的士兵感兴趣,若是抓到此人,那可是一桩天大的功劳。所以不再犹豫,一窝蜂的追了下来。
    王源和公孙兰双骑并驰直直的冲向前方的大旗。下一刻,前方严庄的亲卫骑兵百余人已经迎头赶来拦截,公孙兰纵身跃起落在王源的马背上,就像以前两人在乱军之中杀敌的招数一样,公孙兰跃起在空中将前方敌兵击杀,王源则负责侧翼的敌军。夫妻二人配合默契,两人一骑如一柄锋利的利刃从拦截的骑兵队伍之中划过,他们的马后留下一地的尸体。
    见这两人如此勇猛,顷刻间便突破百余名骑兵的拦阻,大旗下的严庄甚是惊讶。他本来已经识破了王源的意图,打算下令让骑兵冲向渡口阻止对方的兵马登船的。他以为自己的三百名亲卫骑兵可以拦住对手,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勇猛,轻易的便突破了一百多骑兵的第一次拦阻。
    “快,拦住他们。”眼看那两人已经接近到数百步之外,严庄无法淡定,忙高声下令道。
    身旁两百名亲卫骑兵已经蓄势待发,听到令下,立刻策马而出迎了上去。然而让严庄惊讶的是,一片血肉横飞人头飞天之后,那两人一骑居然浑身浴血的再次冲破了两百骑兵的拦阻,气势汹汹的朝自己冲了过来。
    “严大帅,快走。卑职等拦住他们。”身旁几名将领忙大声叫道。
    严庄直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对方如此厉害,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自己可不能硬挺。道一声:“有劳。”之后,严庄拨马便走。
    四名副将策马横刀并排拦在猛冲而至的王源和公孙兰的身前,一副气势汹汹之态。待王源的坐骑冲近,四人同时将举起兵器出击。只听当当当一阵乱响,王源的坐骑毫无滞留的从四人的坐骑之间穿过。在他们身后,坐骑上的四名将领僵立着,下一刻,他们纷纷扑跌落马,身上鲜血汩汩而出。
    后方众叛军骑兵目睹此景惊愕难言,同时也为严庄的命运开始担忧起来。一来这两人之中有自称是大唐相国王源的人,二来严庄的生命受到威胁,叛军们再也没有丝毫的其他想法,全力在后面猛追过来。
    严庄的坐骑是一匹好马,跑的速度相当的快。在王源斩杀四名副将之后,他已经往东逃出了数十步。王源策马猛追,但所骑的马只是一般的战马,根本无法追上,反而距离越拉越远。公孙兰手中无长枪弓箭,也无法对严庄进行远程的击杀。就在此时,东边不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旌旗和人影,那显然是敌军这增援步兵抵达,严庄挥鞭扬蹄朝着东边赶来的步兵疾驰而去。
    王源追出数百步,也看到了对面增援而来的步兵,知道再追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搞不好还要被全面包围难以脱身。
    “算他运气,表姐,咱们恐怕要回头了,此刻不走便走不掉了。”王源高声道。
    公孙兰微笑道:“早该回头了,你还真想着杀了他不成?”
    王源呵呵一笑道:“看着有机会,但其实并无机会。咱们的人也该登船离岸了,我们得抓紧赶到渡口了,否则怕要糟糕。”
    二人旋即拨转马头拐弯往南疾驰,前方奔逃的严庄在马上回身看见两人往南逃走,心中顿时明白两人这是要往渡口逃,忙勒马转头,大声叫道:“拦住他们,他们想逃。”
    叛军骑兵也看出了二人的意图,数百骑兵斜斜往南冲出围堵二人,其余骑兵也调转马头从四面八方围堵而至。
    王源死命抽打马匹,胯下坐骑虽然竭力奔跑,但可惜它只是一匹劣马,而且载着两人奔跑了这么长的时间。刚才冲过敌阵时马臀马腿上还受了伤。所以任凭王源死命抽打呵斥,它也无能为力,反而踉踉跄跄口喷白沫,看样子就要摔倒在地。
    王源大骂连声,却也无可奈何。公孙兰当机立断,娇声喝道:“马儿无用,不如弃马。”
    不容王源分说,公孙兰伸手拉住王源的胳膊,两人腾空而起落在地上。那匹马也在他们落地的瞬间跌跌撞撞滚翻在地,趴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哀鸣不已。
    “落马了!落马了”后方叛军骑兵兴奋大喊着。弓箭嗖嗖的朝两人射来。
    公孙兰沉声道:“抱紧我。”
    王源丝毫没有犹豫,伸手抱住公孙兰的纤腰,公孙兰也伸手揽住王源的腰,口中发出一声娇叱。下一刻,王源便觉得身子飞腾起来,脚尖在地上拖着,磨得笃笃作响。眼前景物纷纷后退,速度快的惊人。
    “脚尖点地借力,顺地拖着算什么?”公孙兰嗔怪道。
    王源脸上一红,心道:你当我是你么?我脚尖点的过来么?低头看时,但见公孙兰两只脚几乎脚不沾地,两只脚尖落地便弹起交替前行,宛如在地面草叶上滑行一般,看的王源头都有点发晕了。
    远处看来,王源就像是公孙兰背着的一个大包袱一般,包袱太大,几乎是顺地拖着走一般。这场景若是王源自己看到,非羞愧欲死不可。
    两人奔跑的速度比刚才那匹马的速度还快,转瞬间便奔出十几丈。右侧拦截的骑兵也正和他们并行往南,然而这些骑兵的速度居然没有公孙兰的跑动速度快。先是并驾齐驱,但十几息后便被公孙兰甩在身后。终于,任凭他们如何抽打马臀催动马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孙兰拖着王源在马头前方二十步左右的距离超越而过,直奔白马渡口而去。
    骑兵们玩命的朝着两人的背影射箭,密集的箭雨在两人身旁嗖嗖飞过,公孙兰心无旁骛自顾带着王源在箭雨之中穿梭奔行,终于在盏茶之后冲到了白马渡码头旁。
    河中几十艘满载士兵的渡船在离岸百余步的距离徘徊着,他们惊愕的看着岸上的这场追逐。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王元帅和公孙姑娘用双腿跑过了战马,甚至超越了战马,所有人呆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有人大声喝彩,才惊醒众人,顿时掌声如雷喝彩声不断。
    渡口码头下方一条小船在水面上荡荡悠悠,正是留给二人脱身用的。王源龇牙咧嘴的大叫道:“表姐,跳下去。”
    公孙兰纵身跃起,两人落入小船之中,王源挥剑割断绳索,抓住船桨快速摇动,小船飞速离开岸边。片刻后,大批骑兵冲到码头旁的堤岸上,纷纷弯弓搭箭朝着小船乱射。
    公孙兰站在王源身前,一手持着披风舞动,一手持着长剑挥舞格挡。密集的箭支被卷的四处横飞,噗噗噗落入河中。小船的船弦上船头上笃笃作响,片刻功夫便被箭支插得密密麻麻。
    王源心无旁骛奋力摇桨,他也顾不得去看箭支会不会射到自己,总之公孙兰在身前档箭,自己便要在她力竭之时将船划到射程之外才算安全。小船飞快的离岸冲出,借助水流之势很快便到了几十步之外。距离越远,箭支的准头越差。虽然箭支依旧密集,但射到小船范围内有威胁的箭支已经寥寥,大多数都射入了河水之中。忽然间,岸上的弓箭停止了射击,岸上叛军骑兵们似乎也认为无法射中,所以放弃了射击。
    公孙兰也精疲力竭,提携王源疾驰本就耗费气力,又全神贯注的格挡箭支不敢稍有分神,更是消耗甚巨。箭支一停,她也一屁股坐在船弦上剧烈的喘息起来。
    王源喘着粗气放声大笑,指着公孙兰道:“表姐,从未见你如此颓唐的样子,瞧瞧你,披头散发的,简直像个疯子。”
    公孙兰忙伸头在旁边的河水倒影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果然是云鬓散乱,脸上一片片的血污和灰尘,简直不成样子。顿时啊呀一声背过头去,口中嗔道:“不许笑,不许看。”
    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丝帕便要清洗脸上的污垢,却见王源龇牙咧嘴的样子觉得奇怪,又问道:“你怎么了?”
    王源抬起两只脚道:“瞧瞧我这靴子。”
    公孙兰一看之下顿时忍俊不禁,王源脚上的皮靴已经磨得稀烂,王源的两只大脚趾头露在外边,上面血肉模糊。公孙兰一下子明白了,刚才拖着他奔跑,王源的两只脚在地上摩擦,以至于磨烂了靴子,磨破了脚趾。
    “抱歉了,脚趾头还在吧。”公孙兰笑谑道。
    王源动动大脚趾道:“好像还在,只是它们受了些苦。”
    公孙兰顺手便要将丝帕给王源包扎,口中笑道:“叫你不好好学武技,否则焉能如此?轻身功夫几年前便教了你口诀,也没见你练过一天。”
    王源哈哈笑着缩回脚来道:“罢了,不用包扎,也无大碍。表姐说的是,将来我要好好的当表姐的乖徒弟。”
    公孙兰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满是甜蜜之意。正欲说话,忽听岸上传来呼喊之声。两人忙凝目朝岸上看去,只见那名叛军主帅也已经来到了马头便,岸上密密麻麻全是马步兵,足有数万之众。
    “尔等唐军听了,我大燕国征南大元帅严庄在此。听说大唐相国王源在对面,请出来和我大元帅说话。”岸上有人高声大叫道。
    王源缓缓站起身来,朗声叫道:“本人便是王源。对面那位便是严先生么?原来是故人相见,早知如此咱们该叙叙旧才是。”
    严庄骑在马上,脸色很是懊恼。但他是个有风度的人,依旧嘴边带着微笑。听到王源回话,严庄也朗声回道:“原来真的是王源,咱们倒确实是故人相见。数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是大唐相国了,了不起啊。昔年幽州城中相见,我严庄便知你不是池中之物,果然今日飞黄腾达,一飞冲天了。”
    王源哈哈笑道:“严先生还记得当年幽州城中的事么?那么也一定记得鸡鸣山峡谷中的事情,更记得你们勾结奚族兵马截杀我的事情了。严先生当年便看出我不是池中之物么?所以你当年便要将我这个非池中之物扼杀在池中么?”
    严庄抚须朗声道:“王相国,这些事你不敢怪我,不过都是各为其主而已,可不是我对你王相国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我没想到的是,这次带兵破我壶关连攻三城,解平原城之围的居然是你王相国亲自领军。是了,我早该想到是你,除了你王相国,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这一次你又一次成功了,从我五万大军的手掌之中逃脱,真叫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源哈哈笑道:“严先生不必沮丧,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在我身上栽了两次,也不算多。下次或许咱们还有交手的机会呢。到时候你想办法翻本便是。只是不知道你们那位大燕国皇帝这一次会不会饶了你,据说他最近可是脾气很不好呢。”
    严庄皱眉不语,他也正担心此事。五万大唐军民逃脱了对严庄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回去后肯定是不好交代了。这王源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语便道破了自己的心中担忧之事。
    “哈哈哈,这倒不用你操心了,我严庄便是被大燕国皇帝降罪也是无妨的。本来我听到今日领军之人是你,很想和你叙叙旧的,现在看来你一定不肯的了是么?”
    王源笑道:“不是不肯,我是不敢啊。你严先生手下甚是凶猛,五万大军一人一口吐沫我便被淹死了,叙旧之事还是算了吧。你我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我看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相见争如不见,你说呢?严先生?”
    “是啊,相见争如不见,这话说的好,我倒是希望永远见不到你,因为我绝不希望你死在我手上。你是我佩服的人之一,我不想那么做。”严庄长叹道。
    王源哈哈笑道:“严先生,我倒是不介意你死在我的手上,对朋友我会倾心而交,对敌人我会毫不留情。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心软。严先生,以后你最好不要遇到我,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是你第二次带兵杀我,第三次便是我杀你了。”
    严庄长声大笑道:“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你逃了两次,第三次再遇到我你必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