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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李谕听出了他的紧张,他终于忍不住笑了,看来影帝把令狐己吓得够呛。这还是挺好笑的。
    “是我,”他说,“除了是我还有谁?”
    令狐己来迎他。两个人凌晨两点多才到家。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李谕这时候又完全不困了,令狐己更是睡不着。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有点不开意思开口。
    但令狐己还是说了出来:“这一整天,去哪了?”
    李谕说:“去……曾老师那儿了。你不是知道吗?”
    令狐己说:“我知道。但我问的是,你到哪里去了?”
    李谕眨巴着眼睛,问:“你信啦?你真信啦?”
    令狐己没有回答,说:“我先听听你怎么说。我再告诉你我怎么想。”
    李谕其实没逼着令狐己一定要相信什么,但看到令狐己察觉到两个人的差异,这个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李谕现在开始觉得这事情好玩了。他回去兜了一圈,想念的人大多都见着了,还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后续,不算亏。
    令狐己突然想到个事情,又问:“对了,我问你,朴之是谁?”
    李谕说:“朴之,朴之是萧从简的字啊!你不是看过我剧本吗!我在剧本里写了!萧从简,字朴之!”
    令狐己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这名字还有点熟悉。
    李谕觉得回来最好,最放松的事情就是他不用考虑怎么处置萧从简了。
    “你问这干嘛?”李谕反问令狐己。
    令狐己说:“你今天一早说梦话叫他了。我把你弄醒了。然后你就……嗯……现在想想,可能是太入戏了。”
    李谕想了一会儿说:“不是。”
    他问令狐己:“你说,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想干什么?”
    令狐己说:“想犯罪吧。或者说已经犯罪了。”
    李谕哦了一声。皇帝倒没有什么犯罪不犯罪的说法,他想过萧从简是犯了大事了。但犯了大事应该关大牢,待遇再好点,罚他在自家闭门思过。关在东华宫,这待遇太高。
    李谕本想憋住不说这事情的,但他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
    他终于还是说:“好了,我还是说吧。我在那边,现在的身份是皇帝了。”
    他等着令狐己嘲笑,但令狐己没有。
    令狐己很认真地说:“好的。”
    他终于被李谕带偏了。
    第86章
    剧本的进展并不顺利。李谕这段时间人有点迷迷糊糊的。
    李谕生日那天本来影迷组织了庆祝活动,原定了他要现身的。但李谕无缘无故地临时缺席了。官方只说李谕身体不适。但这理由听上去就很敷衍,是个万能理由。
    这可有点伤影迷的心。虽然后来补了一次活动,但意义就不一样了。群里为了这事情又是一片哀嚎,李谕新成立的工作室为这事情又是一通好忙。新员工刚来不久就算领教了影帝的任性程度。
    小杨只能这么告诉新员工:放宽心,以后肯定还有幺蛾子。这点事都应付不了,直接不要干了!
    和徐斯云的爱情片拍完了之后,李谕就没有接新戏,只有一些客串,大家都在问:“李谕在忙什么呢?”
    这个问题,只有令狐己能回答。
    具体来说,李谕最近在忙着思考人生。
    李谕本来对自己的剧本是很笃信的。但给好几个专业编剧看了之后,都说了要拍电视剧,一定要大改。
    赵小雯已经改过了一次,后来她还打电话问过李谕的反馈。还好中间有何樊做缓冲,何樊当然不会告诉赵小雯她的剧本李谕看完就狂化了,给撕了个干净,早进了垃圾箱,连点渣滓都不剩了。
    这话要告诉赵小雯,非把人气坏了不可。
    何樊只能说,李谕感觉改动太大了,不是太满意。
    就这样赵小雯还不太高兴,说:“你也是经常看剧本的,该知道李谕那剧本,肯定得大改。要嫌我改得不好,你们可以另外再找人。但不管怎么样,肯定都会大动。”
    结果就是,何樊还是找了好几个专业编剧来和李谕谈谈,这次改动之前先充分沟通。李谕等于开始上编剧课了。
    几个编剧轮番给李谕洗脑,把李谕侃得晕晕乎乎的。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李谕思考了不少问题。
    令狐己之前问过他一个问题,他现在老是想。
    令狐己问他:你能确定身边人告诉你的就一定是真相?
    李谕是从云氏刚刚入宫时候写起,那时候他当然还没出生。他五岁之前的大部分事情也都不记得了,到六七岁时候的事情才保证记得清楚。也就是说,有很多事情,他只能是听别人说的。
    但只要是转述和回忆,与事实与真相总会有偏差,有时候甚至是故意隐瞒和曲解。
    李谕为此有些黯然。
    再加上最近他做了一个离奇又离奇的“梦”,更让他感怀不已。
    他想起七岁时候,第一次听到云淑妃是歌女出身的事情,他哭着回去找云淑妃,要云淑妃惩罚那个多嘴的宫女。
    但云淑妃只是给他讲了自己的身世。她说,她九岁之前,从没有吃饱过饭,像李谕这么大的时候整日在家劳作,没有食物时候只能挖野菜,九岁的时候被卖去教坊,开始学琴学歌,那时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入宫为妃。
    她说,就像诗里说的,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
    她念起这句诗的时候,语调慢慢悠悠,脸上有笑意。
    这是云淑妃唯一一次给李谕说起她飘零无依的前半生。从前李谕以为云淑妃的意思是,她不责罚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因为那个宫女说的都是真的。当然贵妃也是聪慧人,知道这件事后就将那个宫女调走了,从此不在贵妃宫中伺候。
    现在李谕明白了,云淑妃说的是命运的无常。命运将她推得越高,她就越要小心。
    李谕最近就老在想这些事情。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关于云淑妃。
    他想念她,这是自然的。另外专业编剧们也说了,他需要深深揣摩好一个角色,要立起来,不能平面。
    他最了解的当然是云淑妃。他要先让云淑妃立起来。让云淑妃立起来之后,其他角色就好办了。
    李谕在令狐己那边也丢了一份剧本,方便他随时翻阅,随时修改。
    这天他一到令狐己那里,就看到令狐己正带着眼镜,大喇喇躺在沙发上,翻着他的剧本,还在用铅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时间已经不早了,李谕也累了,他也往沙发上一躺,枕着令狐己的大腿,问:“干什么呢?做批注?”
    令狐己说:“红袖添香我是做不到了。但做一回脂砚斋怎么样?”
    李谕闭着眼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令狐己看他眼皮下眼球的转动,就笑着说:“你翻白眼了吧,我感受到了。”
    李谕说:“你少刻薄我。”
    令狐己说:“我只是想到一件事——你不许我投资这部剧,我已经失去投资的权利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自由发表感想了?”
    李谕一睁眼要坐起来,令狐己按住他,吻了吻他的唇,说:“当然,我尊重你的原作。我也不是说我原来不敢批评你。”
    李谕哼了一声:“你就是。”
    令狐己笑。他这一笑,李谕就越发觉得他狡猾得很。
    不过他最近脑子和心都很乱,正好也可以听听令狐己的意见:“行吧。你说吧。都批什么了?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提前说了,不许瞎安排感情戏,绝对不许安排后宫谁谁和萧从简有暧昧,都把我父皇当什么人了。”
    令狐己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陛下还有什么指教?”
    李谕挪开他的手,说:“暂时没有了。你说吧,朕听着呢。”
    他们不知不觉间升级了角色扮演。
    令狐己说:“我觉得一定要确定一个中心女主角。”
    李谕说:“已经有了。”
    这一点其他编剧已经说服他了。他已经决定突出云淑妃,修改其他后宫宫妃的戏份了。与其全面而没重点,还不如有一个突出的点。反正他最在意也最熟悉的人当然是云淑妃。
    其他皇后啊,贵妃啊,这个妃那个妃,也就贵妃他熟悉些,其他人的事情不少都是听说的。皇后他甚至都没见过几面。
    令狐己接着说:“因为你需要有一个胜利者。”
    李谕默不作声了。令狐己说:“对看戏的人来说,需要一个明确的结局,这是肯定的。不管是大团圆也好,还是悲剧也好,总得给个明确的结局。你写着写着就是所有人都一个接一个的去世,这只能叫观众感觉莫名其妙。他们想知道谁胜利了?谁是最后的赢家?”
    他接着说:“所以赵小雯改的剧本思路是没有错的。她把贵妃当做第一女主角,最后的结局就是围绕贵妃的。现在我觉得你可以改一下。这部剧的感情戏担当改成云淑妃。最后云淑妃的儿子登基。全剧终。啪,有个明确的结局。”
    李谕犹豫了一下,问:“你觉得这样改好吗?”
    就算云淑妃是他的母亲,他也说不出云淑妃是他父皇的最爱。他觉得他很清楚,他的父皇并没有什么最爱。即便叫来四弟问,四弟一样不会说父皇最爱贵妃。
    “我觉得,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给我父皇安一个最爱呢?赵小雯希望贵妃是他的最爱。你又说云淑妃是他的最爱……”
    夜色很深了,谈话也渐渐滑向暧昧,这样的时候,谈感情是最适合的。因为在梦与醒的边缘,理性让步,只有感性在飘荡,最冲动,也最伤感。
    令狐己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说:“观众喜欢看啊。观众最喜欢看这种戏码了……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倾心。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只为一个女人倾心,这种经典情节观众百看不厌。”
    李谕抬起眼睛,说:“你们对真爱真执着。”
    他说“你们”。他有时候偶尔还是会把自己和所有人划开。“我”,是他一个人,“你们”,是这个世界其他所有人。
    令狐己纠正他:“不是我们对真爱执着。是我们知道真爱太难得。”
    他微笑着说:“让别人在电视里看看,满足一下,不是也挺好吗?”
    李谕叹了一句:“不成了,他有太多女人了。他停不住。”
    他终于把这话感叹出来了。他从前没觉得父皇有什么不对。但这么久了,这么远了,他这时候回忆起来,终于有那么点明白了,他还是渴望过的。他渴望过做父皇最寄望的那个孩子,渴望云淑妃是父皇最爱的妃子。
    令狐己说:“那就编一个谎,编圆了,也是个安慰。”
    李谕笑了起来,问:“那你有吗?”
    令狐己明知故问:“我有什么?梦想?”
    李谕说:“真爱。最爱。”
    令狐己俯身,吻了吻李谕的眉毛,吻了吻他的嘴唇,喃喃说:“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李谕回应他的吻。令狐己与他唇角相触,然后低声说:“是你。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