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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
    总统套房给陆衍准备了新的西装,陆衍换好了西装,走了出去,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
    “叮”一声,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他抬起眼眸,刚想踏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传统英式复古西装的老者,微微笑着,走了出来。
    他风度翩翩,看到陆衍,笑容慈祥:“衍少爷。”
    陆衍面无表情,他看都没看程管家,继续往电梯里走。
    程管家仍旧笑着:“听说衍少爷在查辞少爷和言喻的事情。”
    这一句话,成功地让陆衍顿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垂眸,盯着程管家,喉结无声地滚动,什么都没说。
    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片沉寂,像是深邃的大海,平静无波,却又深不可测,让人难以靠近。
    程管家一点都不害怕陆衍,和蔼道:“衍少爷,关于辞少爷的任何事情,都早已经被程家封锁了,你让人去查,什么都不会查到,只要和辞少爷有关。”
    陆衍手指握成了拳头,他动了动菲薄的唇:“所以,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我言喻的确和程辞有关?”
    “当然有关。”程管家笑着顿了顿,“衍少爷,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关系?”
    程管家当然是有要求的:“程家的要求很简单,要您回到英国程家,入族谱,继承程家的家业。”
    陆衍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他淡淡道:“继承家业倒是可以,我不介意多管理一个程家,但是,入族谱,怕是想都不要想。”
    程管家脸色未变,他声音沉稳含笑:“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凑巧,前一段时间,我才见到言小姐,她还警告我,如果把她跟辞少爷的关系告诉您的话,您永远都不可能跟着我回英国了。”
    陆衍漆黑的眼眸沉了又沉,风雨将至,比夜色还要沉寂。
    黑色的火焰时而跳跃,时而吞噬,让他都快消失了理智,胸口酸胀的东西,像是叫做了嫉妒。
    程管家缓慢地继续补充道:“但她肯定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就自己发现了你和衍少爷的关系及长相,所以她的谎言已经打破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又何必站在了她那边呢?”
    “衍少爷,以前,辞少爷和言小姐是深爱的恋人。”
    陆衍心中的猜测被程管家一下就证实了。
    他觉得心脏骤然瑟缩,有些疼痛,那样的疼痛仿佛是骨髓被刚钻刺穿,携带着阴翳流窜在了身体的血液之中。
    程管家是真的讨厌言喻的存在,在他看来,言喻就是两位少爷人生的污点。
    他说:“言小姐是孤儿,辞少爷热衷慈善,他们是青梅竹马,年少相识,辞少爷觉得言小姐好看,所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利用程家的慈善机构,一直在资助言小姐读书,他们还经常往来书信,告诉对方自己目前的状况。辞少爷去世之后,整理他的遗物,他还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他和言小姐从小到大的所有书信纪录。”
    陆衍攥紧的手指骨节泛白,他的脸色很差,脸庞的线条冷硬得仿佛没有弧度。
    “再长大一些,辞少爷就经常去看言小姐,可以说,没有辞少爷,就没有言小姐,是辞少爷资助她读书,是辞少爷帮助她学习,也是辞少爷将她接来了伦敦进修,辞少爷在的时候,言喻的生活比很多人家的千金大小姐都要美好,辞少爷几乎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
    “所以,他们很快就恋爱了,辞少爷力排众议,和家族的元老反抗,他明确表示等言小姐毕业之后,就会迎娶她,但谁也没有想到,最终辞少爷会……因为意外而去世了。”
    程管家的唇有些讥讽的弧度:“言小姐在辞少爷去世后,还想着嫁入程家,嫁给辞少爷,可是程家怎么可能接受她这样的媳妇?”
    贫穷、出身卑微、一无是处。
    程管家的黑眸抬眸,对上了陆衍的眼睛,有些咄咄逼人:“衍少爷,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不难猜到吧?言小姐没有了辞少爷的资助,活得很艰难,伦敦物价消费高,所以,她选择了代孕。如果说她的代孕不是为了钱,我都不相信。她已经做出了令绝大多数人恶心的事情,那就是代孕。”
    “辞少爷才去世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地怀孕了,按照程家的规矩,言小姐至少得为辞少爷批白三年!亏辞少爷那么那么喜欢她。”
    陆衍抿紧了薄唇,下颔的线条毫无松懈地紧绷着。
    眉目间的嘲讽格外浓稠。
    他什么也没说,目光凌厉似是刀剑,原本就没有什么笑意的脸上更是冰封千里。
    言喻可不是因为钱。
    陆衍联想了起来夏夏之前对他讲过的那些关于代孕的话,他三两下就逻辑清晰地将所有的线索都结合在了一起——
    夏夏找言喻代孕,言喻一开始或许不愿意,可是后来,她发现夏夏想要代孕的宝宝的父亲是长得和程辞一模一样的他。
    言喻开始动心,或许她走不出程辞过世的悲伤,或许她想要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她想要他陆衍的精子。
    所以假装接受代孕,然后让护士把夏夏的换成了她的。
    小星星就这么被生出来了,是么?
    陆衍的眸光深深,嘲讽的意味越发的浓郁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言律师就彻底地开始了一段把他陆衍当做程辞替身的人生旅程了,她明明和他陆衍结婚,明明生下的小星星是他陆衍的孩子,但在她的心里和眼里,她就只是和程辞结婚,就只是同程辞生下了小星星。
    因为他陆衍,就只是个程辞的替身。
    可怜的替身。
    *
    陆衍昨天问过了医生,他记住了小星星出院的时间。
    他看了眼手表,没有回应程管家,直接下了楼。
    门童将汽车泊了过来,把钥匙递给了陆衍,陆衍接过,启动车子,黑色的车子朝着医院驶去。
    他到达的时间刚刚好。
    小星星起床后,穿好衣服,吃了早饭,言喻去办出院手续,林姨正在整理小星星的衣物。
    小星星软软地对着陆衍笑:“爸爸。”
    陆衍抿着唇,没像平时那样,回应她,他喉结微动,黑眸深深,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有些冷然。
    小星星眨巴了两下眼睛,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水雾,她在委屈,她伸出去的手手还没收回来。
    陆衍只顿了下,就走了过去,抱起了小星星,他薄唇淡淡:“小胖妹。”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手却有些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言喻看到陆衍的时候,没有一点点惊讶,她既然决定了要离婚,就想着把情绪控制好,不要让自己再受陆衍影响了。
    她抬起眼皮,瞳仁漂亮,眼尾扬起:“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走吧。”
    她看小星星被陆衍抱在了怀里,她就过去帮着林姨一起提东西。
    言喻全程没怎么注意陆衍,所以她一直都忽略了,陆衍时时控制不住,而显得阴冷淡漠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几人有几天没有回公寓了,房子一旦没有人的烟火气息,就容易落灰。
    林姨回到公寓,就开始忙碌着收拾卫生。
    言喻抱着小星星玩,她现在有些过分担心小星星,隔小段时间,她就想帮小星星测一下有多少度。
    陆衍淡声道:“你去休息一会吧,把温度计给我,我来帮她测。”
    “不用。”言喻微微垂着睫毛。
    陆衍也没再坚持。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待在一起,整整一天。
    终于等到了晚上小星星入睡之后,言喻还没去洗澡,但她拽住了陆衍的衣服,抬起了眼眸,瞳眸漂亮。
    她轻声道:“陆衍,我们谈谈。”
    陆衍看了她好一会,嗓音仿佛来自深渊寒潭般冰冷:“好。”
    他已经猜到了言喻会说什么,他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言喻的胸口起伏了下,她抿着唇,睫毛轻轻地翕动,眼里漩涡来袭:“陆衍,我们这样子,太痛苦了,这段婚姻让我们三个人都感到痛苦,我想,我们还是离婚,好不好?”
    她语气很轻,内容也不重。
    陆衍的眼眸前有些晕眩,他攥紧了手指,轮廓分明的脸上都是冷沉,深邃的五官显得锋利,他紧紧地抿着唇,喉结微动,有些艰涩:“为什么要离婚?”
    他声音淡淡,却仿佛是在安抚言喻:“言言,我们现在不是在慢慢地变好吗?为什么要突然提出离婚?”
    他像是在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嗓音沙哑又低沉:“乖,别拿离婚这个词来发脾气,婚姻是神圣的。”
    言喻神色清淡,唇色更是淡:“我没在开玩笑。陆衍,我觉得我们走不下去了。”她咬了咬唇,“我什么都不想要,离婚之后,我不会要陆家一分钱,但是,我想要小星星的抚养权。”
    陆衍在言喻琥珀色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没有吭声。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就快到了极限,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成了一团,指节苍白,却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言喻提出了要离婚的话之后,也沉默了下来,她转身,去拿了睡衣,要去洗澡,从陆衍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身上的独属于她的香味钻入了陆衍的鼻息里。
    陆衍到底还是没忍住怒火。
    言喻这个女人没有心。
    或者,应该说,她对他从来都不用心。
    陆衍太阳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瞳孔微缩,猝不及防地拽住了言喻的手腕,一用力,将她反剪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之上。
    言喻身上风衣的衣扣和墙壁用力地碰撞出刺耳的声音。
    陆衍眼底风暴席卷。
    欺近她,压住了她乱动的腿。
    手指用力,紧紧地箍着她的腕骨。
    那一瞬间忽然传来的疼痛,让言喻毫不怀疑他那时候的确是想要拧断她的手腕。
    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绷着喉咙,带着压抑:“言喻,收回说要离婚的话。”
    他漆黑的瞳眸就像是深渊大海:“我不允许离婚,爸妈也绝对不会同意我们这样离婚,陆家丢不起人,我也不想再起波澜。”
    他眸色一点点地深了下去,阴翳浮现:“我们的婚姻根本就不仅仅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就算我同意把小星星给你抚养……”
    他顿了顿,语气还是难免带了讥讽,“爸妈也绝对不会同意的,甚至很有可能,在我们离婚了之后,他们会让你再也见不到小星星了,这样,你还要坚持离婚么?”
    他语气里的嘲讽显而易见,他大掌用力,言喻的腕骨传来了一阵阵几欲碎骨的疼痛。
    她下意识地皱眉,咬了内唇肉,瞳眸瑟缩。
    她本来就知道小星星的抚养权,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那样的疼痛让她清醒,她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之前想过的种种方案。
    再一一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