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随着门被服务生惶恐的推开,金荞觉得自己太阳穴已经开始突突跳了。
“能不能要点脸啊,逼格端的比天高,还tm供假酒,”眼见进来的嚣张男人脸色难看,“酒里兑水当人是傻子,这事也就你这种奸商能做的出来了,明年注资你别想了金荞!”
“褚望秦,你有气能不能别朝我撒?我这一年也就回来两三次,都是找人来管的,怎么能怪我头上啊?”
金荞指了指门外,唉声叹气:“你瞧瞧你这一路过来,声儿把房顶都能掀了,你不能因为好看觉得大家都得宠着你,呵护着你,你是温室花……”
砰——!
褚望秦勾起脚尖把门彻底合上,双手环胸,神色冷冷,仔细看,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焦。
“怎么样了?”
“实话说吧,有头绪了。你哥当年被谁收养,查出来了。他是和一对夫妇去了苏南,但是后来没多久据说男方,也就是他养父,去世了。他长大了考上了国防科,但……” 金荞在思考着措辞,“这个事很奇怪,就像一头你已经拉起来的线团,就断在那里,既不是个活人,也不是个死人,资料是,空白的。像被人抽走了。”
金荞说完,才抬头看了褚望秦一眼,他吊起的那口气一下呼了出去。
金荞没再多言,只是眉头微动,心间有些微不忍。在那样优越、复杂却险恶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得亏褚家待他确实不薄,将他视若己出,否则他如今还不定会更偏激些。毕竟家中出事的时候,褚望秦也不小了,该记的,不该记的,都记住了。
可如果一道玻璃碎了,再补起来不会回到原来不说,即使只是有这个企图,也会因为不设防,而被反复划出伤口。
褚望秦找人的过程,在金荞看来,就是这样的。
徒劳无功。
他吐出那口气后,手伸到兜里去摸索烟,一无所获。
金荞:“别看我。我戒了。”
褚望秦又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把脸埋在手里,用力搓了一把,黑发直愣愣的,有些乱的搭在脑袋上。他眉眼里有些光散乱着熄灭了,那是还没有来得及亮起的前兆。
“我就是,” 褚望秦垂着眼,很轻地笑了笑,“给自己个念想,让我自己舒服一点。他过的好不好,不算重要。”
笑是嘲讽,嘲讽冲着他自己,还是这一次次无功折返的结果,他自己都说不清。
“让小凌再给你拿点酒吧?今天我陪你喝?”
金荞屈手扣了下服务铃,让人白红各拿了两瓶。
褚望秦没坐下,金荞看了他好几眼,他也没反应,只抬手拿了个杯子,斟满了白的,仰头喝的一干二净,速度快的像灌尽喉咙一般。
“喂,褚二,你收敛一点啊,那个……太纵欲很伤身,也伤肾,还要浪费钱买虎鞭泡酒……”
“我用你的钱了?”
金荞估摸着他晚上要去抒发郁闷,忙给他忠告,被褚望秦冷笑一句顶的屁都放不出来。
“行行,你去吧去吧,我要有你这条件,” 金荞退后一点,贴紧沙发打量着穿黑色长裤的男人,宽肩长腿,比例完美,“我一天也得睡十个八个的,不露多亏啊。”
金荞本来是想给他正面鼓励的,结果被褚望秦看傻逼的眼神伤到了。
“我要送人回一趟家。”褚望秦用手轻抚过额头,指戒的微芒闪了一闪,金荞扫到了,挑了挑眉:“你新买的?跟谁带的情侣对戒?”
“对戒?情侣?”褚望秦不屑地笑了笑,“那种东西,老子一辈子也不会用,太蠢。这潇潇花了七百二拍回来的,你敢信?造死了。”
金荞知道单位是万,于是默默闭上了想要提出试戴要求的嘴。
“噢,对了,这里翻新了,你没发现吗?设计师把二楼和三楼的里间改造了下,” 褚望秦出门前道,“那位设计师,是叫卫锦云吧?他在五楼那挂了块匾,说书法作品放那挺搭。”
金荞脸色一白,赶在褚望秦之前冲上了五楼,看到了遒劲有力的牌匾。
——西风怕夺行人眼,荞麦满山铺锦云。
褚望秦下楼的时候,在车旁看到一道修长高挑的背影。
女人穿着深色棉麻衬衫,修身牛仔裤,裤脚扎在黑色马丁靴里,头上戴了根不知道什么东西,戳在那,从夜雾浓重的天色里一眼望过去,就像天线宝宝一样。
近了才发现,是草丛里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圈成一个蝴蝶结的形状,斜着被放置在她的低马尾上。
不知为什么,褚望秦被这一幕逗得笑出声来。
他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肩:“走了,你家在哪?”
楚爱甜听见他来,也懒得抬头,一副等到厌烦的样子,掉头就往另一边走,手指上还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褚望秦觉得不对,拎着后领把人揪回来,朝她伸出了手。
“干嘛?”
“烟。”
楚爱甜没有犹疑,直接从兜里翻出红色的盒子给他,里面还剩大半。
他从烟盒里磕出根烟来,放在嘴边,并不点火。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着楚爱甜:“菟丝花,金丝雀,都不是适合抽烟的动物。”
楚爱甜当然能听懂,轻轻嗤笑了下:“大佬的女人不都得会吗。”
说是这么说,这敷衍似的轻飘飘一句话,并不足以抵挡过她左脸颊上清晰无比的掌印。
“跟人吵架了?”
楚爱甜不认为褚望秦是瞎子,也没准备撒谎,就嗯了声,轻描淡写带过:“你喝酒了?酒味这么重。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
“开什么车,” 褚望秦低头打着烟,弹了下烟灰,唇边眼角都弯了一些弧度,反而显得匪气极重。
“才十点。”
他点了下表,给她看。
楚爱甜刚才遇到莫丞了。他把合作伙伴们先送进去,专程折返过来找她,两人说了没两句,楚爱甜就被他开黄腔的烂仔语气恶心到了,他说她傍什么睡什么,她可以不搭理他,但莫丞言及她父母,楚爱甜一下就火了,撩阴不低头的一脚给在莫家少爷的裤裆里。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说谁输谁赢,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和渣滓,是不用逞能的。
楚爱甜正沉默着没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看到褚望秦朝那会所的门口走去,顺手还将手表摘了下来,放在车前盖上。
会所门口一个身影正往外走,优哉游哉,摇摇晃晃,看到褚望秦朝着自己来,莫丞对于褚望秦这种不常见面的老前辈,自然是以打个招呼刷刷存在感为主的,结果没料到褚望秦端之停他跟前了。
眼见面前的人长身玉立,问他道:“你打的人?”
莫丞一愣,看到了车边站着的人,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感情是来报仇的?
褚望秦却在下一秒对着他微微一笑,垂眸看他:“挺厉害的,佩服。”
莫丞不太明白,但转念一想,笑不就是示好的意思吗?又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的后果就是,他在浑身散架似的疼痛后,被一把摁在车前盖上,褚望秦拽他后脑勺让他直起身来,指了指眼前的楚爱甜给他看,语气如和风细雨般温和,其中危险意义不言自明:“这是女的。认识了吗?女人。来,念。”
莫丞挤着哭腔断断续续跟着读:“女,女人……”
褚望秦扣着他后脑勺在车上猛地一盖,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女人不能打,你妈没告诉过你吗?”
☆、第十章
chapter 10
会所二楼一群人闻风下楼,正好赶上趟。
金荞正倚着窗神伤,被风一阵冲进来的老板架下去了。
“老金,你还看看看什么呢,褚二那傻子又惹事了!把人打了!”
金荞大惊失色,瞪圆双眼:“死……死了没?”
老板姓黄名真,红唇明艳一身黑皮衣,是金荞雇负责管理经营的老板,因为沉迷云养猫,经常很晚才到店里。
黄真抽了抽嘴角:“这倒还没。”
金荞知道褚望秦几斤几两重,到了现场后先奔着倒在几个人怀里的莫丞而去,扒着眼睛查看了半天,又是探鼻息又是探脉搏的,确认人还没咽气,长舒了一口气。心累的摆摆手:“叫救护车吧。”
处理完了伤患,金荞举目四望,连始作俑者一根毛都没看到。
黄真疲惫地把皮衣甩到地上,抓了一把酒红色的大波浪:“人早走了。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只看到他老人家远去的背影。”
金荞一个电话打过去,没有两声就被接起了,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操蛋的精神。
“喂?”
“你在哪?我是给你擦,专业擦屁股的是吗?褚望秦我真的不想干了我跟你说,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他是跟你动手了还是怎么地了,你抓着人家哐哐揍一顿你……你不如拎把m16直接开俩洞,结果殊途同归,过程轻松解压。”
“啊,他打人了,不是我。”
隔了一两秒,褚望秦有些慵懒模糊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
金荞脑子一下就转过弯来了:“你带女伴来的这边?”
褚望秦: “不是女伴。”
金荞: “你就说是不是女的?”
褚望秦:“是。”
“你真是个不救美会死的人。你就不能找个乖点的吗?”金荞心累得咬了咬牙,“之前那个辛什么的不是挺好?”
褚望秦:“啊……”
“长什么样来着?”
金荞:“就短发,浅棕色短发那个额,喜欢带狗链,穿一字肩的那个模特,人家里还是做木材生意的,去年赚了不少……”
“别扯那么远,这个我没那意思。”
“得了吧,”金荞平素在工作里积累的修为一朝散尽,嗤之以鼻的要命:“没有你帮人姑娘出什么头?”
“我乐意。”
褚望秦说完就掐了电话。
他沿着滨河大道开回去,夜深露重,月色高挂,身旁坐一个安静如鸡的木头人。
褚望秦大大方方看了她一眼,心道老子肯定没这意思。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他鬼使神差地腾出右手,手掌翻上伸出去。
楚·大型瘫状物·爱甜看了眼那双手,眼神微地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挪到他脸上,讪笑了声:“怎么了?”
“做个实验,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