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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节
    最后那般下场,也算自作孽不可活。
    许是前车之鉴过于惨烈,陆觉民吸取教训,对唯一的孙子严格要求,别说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就算摔了磕了,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一律放任。
    陆征也不负所望,长成了老爷子希望的模样,可老太太的心疼这些年就没断过,虽然知道这一切是为孙子好,可她不忍心啊!
    怨气积压在心里,一直隐忍不发,这下全给勾出来了。
    陆觉民一看老妻抹眼泪,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刺疼得厉害,态度也不自觉放软。
    “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婉然跟阿征能相提并论?”
    “婉然?”老太太冷哼,“叫得真是亲热!”
    “你……怎么不讲道理?”
    “昨天,就是你口中的婉然带着儿子到小区门口大闹一通,如果不是阿征回来及时,说不定我跟熙熙就成了人家拳头下的沙袋。口口声声说我把她扫地出门,到头来,不过是想拿二十万的赔偿。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梦中情人,市侩又虚伪,亏得你拿她当宝贝。”
    谭水心眼中浮现出讥诮,这番话她在心里藏了几十年,终于能够一吐为快。
    反正,她现在已经是破罐破摔的态度,走到这一步,已经没给自己留什么退路了。
    “什么梦中情人?!什么宝贝?!”老脸浮现出羞臊之色,“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
    以前老太太也是不说的。
    她想,过了大半辈子,就这样吧,相安无事,平平淡淡,没想着要掀起什么波澜。
    可赵婉然成了导火线,如今她是不想罢休,不愿罢休!
    这么多年,总要为自己讨个说法,树活一张脸,人争一口气。
    “好,你不想说,那就换我来问,你只需要回答。”
    老爷子猛地紧张起来,年轻时候谈生意都不曾这般如临大敌。
    “你问。”
    “当年,为什么跟赵婉然分手?别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鬼话,如果你一开始肯听从安排,也不必带着她到我面前苦苦相逼,只为让谭家主动退婚。”
    陆觉民恍然一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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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3章 你已经欠了我五十年(二更)
    是了,当年他与赵婉然在赵家的印刷厂相识,很快陷入热恋之中。小
    彼时,赵婉然作为长女,已经开始帮着父母打理生意,但她本身的性子并不精干,反而有些温吞,无形中便透出几分女儿家独有的秀美和雅致。
    恰好入了陆觉民这位陆家大爷的眼。
    追求三五日,便将这小女人收入囊中,为此,他还很是得意了一阵儿。
    陆觉民也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他虽受西洋教育,喝过不少洋墨水,但爱情观却十分传统。既然认定了赵婉然,便想着要给她一个名分,两情相悦总比盲婚哑嫁来得幸福。
    因此,父亲大寿这天,他便以合作伙伴的名义,邀赵家入席,借此机会让母亲相看赵婉然。
    待宴席散后,他便趁热打铁说出自己的想法——与谭家退婚,迎赵婉然进门。
    母亲面色大变,指着他气愤不已,“好啊,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父亲也怒不可遏,摔了茶杯,让他跪于堂屋之中:“你与谭小姐婚约在先,怎可出尔反尔?!”
    陆家世代经商,能有今时今日的繁盛,与“诚信”二字密不可分,又怎能做出背信弃义的混账事?
    陆觉民想娶赵婉然的事便再无下。
    “谭家小姐知书达理,举止端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模样也顶顶出挑,你却偏看上了寒门小户的赵婉然?她哪里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气势?”
    这是母亲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话,陆觉民听得多了,自然觉得烦,久而久之,“谭家小姐”四个字就成了逆鳞——谁也提不得!
    直到,赵氏夫妇开始为赵婉然物色夫婿,而谭陆两家的婚事亦提上日程,便再也由不得陆觉民逃避下去。
    退无可退的他只好带着赵婉然去找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主动悔婚。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北方还未除寒,风依旧是冷的,但那日的阳光却十分灿烂。
    他牵着赵婉然,穿过谭家弯弯绕绕的回廊,最终停在一间绣房窗前。
    女子低垂着眉眼,一身青衣绸袄,袖口和衣领处隐约可见栩栩如生的铃兰,是绣上去的。一头乌发未曾梳髻,只在左右两边垂下两个麻花大辫,因她低着头,只露出光洁秀气的前额,看不清具体容颜。
    那一瞬间,陆觉民的心仿佛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击中,他甚至忘了此行目的为何,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徐志摩那首《沙扬娜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直到手心骤然收紧的力道,才唤回他半分理智。
    “到了。”赵婉然说。
    他看见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却不懂那究竟是什么。
    很多年后,陆觉民再次回忆起那一刻,如梦初醒,恍然顿悟,那是“嫉妒”与“恐慌”交织而成的“复杂”。也许,在情爱一事上,女人比男人敏感得多。
    “你真想知道原因?”老爷子看着她,女人的脸已不再年轻,他却觉得一如当年初见那般,带给他无穷震撼与惊艳。
    谭水心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浑身长刺,别扭又奇怪,好像要把人点着似的。
    “对。”她点头,认真回视,多年心结便始于此,既然闹成现在这样,不妨问个一清二楚。
    “因为,我做了负心人。”
    老太太皱眉,旋即了悟,他娶自己,便辜负赵婉然,好一个痴情汉,这么多年,难为他一直守着心里那道白月光。
    只是,这能算原因吗?
    但接下来的话——
    “我辜负了婉然,在她为我付出真心与青春之后,我却爱上了别的女人。为此,我弃了她,选择与心中那个人成婚,全了自己不曾轻易表露的恋慕之情。”
    老太太听得一头雾水。
    爱上了别的女人?莫非,陆觉民的旧情人不止一个?
    等等……他说,选择与心中那个人成婚……全了恋慕之情……
    老太太如遭雷击:“你……”太过惊讶而导致一时哽咽。
    “想通了?”老爷子索性把脸豁出去,埋在心底大半辈子的柔情尽数倾泻,“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传闻中,为了借谭家的势,弥补生意上的亏空。分手,是因为我更想娶的人——是你。”
    “怎、怎么会?”谭水心难以置信,如果真如陆觉民所言,那她这些年的耿耿于怀又算什么?
    “很吃惊?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在第一面见你的时候便弄丢了真心,甘愿背负薄情郎的骂名。
    谈熙偷听到这里,忍不住慨叹,多好的一对,阴差阳错,竟误会了这么多年。
    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因为偏执过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个看重脸面,不愿多说;一个自尊心强,也不愿多问。同床共枕,彼此牵挂彼此,却因猜忌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赵婉然出现,也许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老太太还认为自己的丈夫惦念着其他女人。
    那就真的是太可悲了。
    谈熙想起自己和陆征……
    其实,有些话真的不难说出口,真心也并非吝于交付,只是不敢赌而已。
    这头思绪万千,那厢老爷子和老奶奶开始相顾抹泪。
    “你怎么不早说?”这话,是有怨气的。
    老爷子面容冷肃,看着她,一本正经:“因为你没问。”
    “……”
    “为什么收留赵婉然?”
    “当年,到底是我亏欠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弥补。”
    老太太何等精明,立马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赵婉然的真正目的?”
    “嗯。”
    “她那个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轻叹,眼中染上惆怅,归根结底,还是他做的孽。
    当年,谭陆两家联姻,声势之大,风头之盛,就像两棵参天大树因为某种勾连合并成一片树林,相较而言,曾经有望攀上陆家这课大树的赵家则凄凉太多。
    赵婉然成了众人口中的“弃妇”,当初有多风光,此时便有多落魄。
    谭水心成了这场“夺夫大战”的最后赢家,那些依附谭氏的小企业见风使舵,打着替老东家小姐出头的旗号,对赵家印刷厂连番打击,最终逼得赵家不得不南迁至江苏一带。
    生意败了,名声臭了,刚安定下来不久,赵父就因疾病过世,不到两年,赵母也去了,剩下赵婉然一个人。
    眼看年龄大了,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便在乡下匆匆找了个农夫,婚后半年两人有了第一个孩子。
    可惜,是个女婴。
    赵婉然不得不继续生,接连四胎都是女儿,直到三十二岁才得了个幺子,便是周德运。
    陆觉民在赵婉然住进老宅的第一天就让人查了她的底,因为中间经过两次搬迁,最终才回到京都,所以调查起来比较费时,陆觉民也是前天才拿到详细资料。
    而那幢四合院他虽未明说要送给她,可心里是奔着这个想法去的。就算检查结果不观,有他在,总不会少了医疗费。
    陆觉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再多的,他给不起。
    本着弥补的初衷,当他察觉赵婉然目的不纯的时候,还是没有戳破,并且给了她第二次选择机会。
    可惜……
    “老太婆,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许是,被她上次脱口而出的“离婚”二字吓怕了。
    “不行。”
    老爷子表情一僵,脸皮抽动,“为、什么?”你还想离婚?
    最后一句他没敢真的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