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两人说的都已经不单单只是秘密。
“其实我爸除了我还有别的孩子。”
“其实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虞沉停住,坐在长椅上看她,过一会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徐若茶不疾不徐的走过去,两手撑住椅子边坐下。
他问:“好受一点吗?”
她答:“你呢?”
他笑:“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
*
周一早上老黄早早就等在教室门口,徐若茶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乖巧的打了招呼就往最后一排走。
老黄叫住她:“若茶啊,老师想和你聊聊。”
她放下书包,有些懵,但还是顺从的走过去。
老黄也不急,抿了一口茶,手指点了点讲台上的东西——一张上次月考的成绩单。
“早自习我准备把座位换了。”
徐若茶以为老黄又准备说那一套陈词滥调,率先开口:“老师,我还是坚持我的意思,我认为坐在最后一排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习成绩。”
谁知老黄一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说:“老师最近听到一些传言。”
她第一反应就是上周在教室和吕媛媛一行人闹的事情被班主任知道了,按捺着等着他先说完。
“老师听说你和虞沉的关系不错?”
“我们是同桌。”她回答的很中肯。
老黄点点头,似乎在思量着该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虞沉和你走的路不一样。”
徐若茶一愣,“老师,请您直说。”
他摸了摸下巴:“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孩子长大了,心思自然也多了,想背着老师家长谈个恋爱很正常。老师不是不开明的人,但你是个好孩子……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
“我和虞沉没有——”
“你不必急着否认,怎么回事我心里也有点数。之前也怪我考虑不周到,我们办公室老师对你的期望都非常高,老师会努力为你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
说到这里,他手一指教室的最后面。徐若茶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多了一排桌子。
……
半个小时的时间,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进来,因为老黄的坐镇,不像平时一般吵闹,大家都乖乖坐在自己座位上,抄作业的也没了身影。
虞沉几乎是踏着铃声进了教室,对她喊了一声“早”就趴在了桌子上闭上眼睛。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转着手中的笔,桌子上摊着英语单词本,一页十个单词,这半个小时她一页都没有翻过。
上第一节 早课前有半个小时的晨读,老黄打算用这个时间换座位。全班人收好自己的东西站在走廊里,他拿着名单喊一个进一个。
虞沉和徐若茶站在一起,徐若茶抱着书包,他低头斜睨一眼:“打算换座位?怎么还把书包收拾了?”他知道她是第一名。
徐若茶还来不及答,老黄就点了她的名字。
她第一个走进去,朝着自己原本的座位走去,把书包放在上面,没有立刻把下节课需要用到的书本拿出来,而是呆呆的坐着。
几十个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名次的变动不太大,换座位的只在少数。虞沉不用喊,自己走了进来,他的东西还在徐若茶的旁边。
他坐稳,一转身发现她的书包还整整齐齐的躺在桌子上,这下是真的有点好奇:“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想回家?”
老黄突然拿着黑板擦敲了敲讲桌,然后咳嗽了一声。
徐若茶看向前方几秒,又转头看虞沉。顿了顿还是把书包拿了起来,慢吞吞的背在身后,往右手边的空桌子走去。
虞沉懂了,脸色几乎是立马就沉下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问:“去哪儿?”
她低声:“下课再和你说,你先放开。”
虞沉动作不变,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些:“什么下课说,要么你现在就告诉我,要么以后也别说了。”
班上静悄悄的一片,虞沉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够每个人都听清楚。班上开始有些小小的哗然。
老黄皱眉,呵斥:“怎么了?后面在闹什么?”
虞沉不理,问徐若茶:“不想和我坐同桌?”
徐若茶答:“……不是。”
他继续问:“那为什么换座位?还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这话就意有所指了,老黄的面容一下就塌下来。
徐若茶小声叫他的名字:“虞沉,你先放开我。”
他点点头,下一秒果然松开了手:“坐下。”
老黄气急,又不敢真的惹了他:“虞沉,你这是做什么?!”
虞沉蹙眉,目光都凝在她身上:“等什么?我让你坐下。”
老黄眉毛都在跳,挑着眉拔高了嗓门:“你怎么能干涉同学的决定?强迫同学接受你的意愿!”
徐若茶不动,他干脆一把将她扯过,手掌一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定定的看向一直被忽视的老黄,语调冰冷目光带寒,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我看今天谁能让你换座位。”
第7章
教室里几十个人,静的大气也不敢出。
气氛有点僵持不下的意思,老黄额头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偏偏他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外头已经有查课的老师在窗户边张望了,再这么闹下去结果只能是闹到政教处,到时候事情又麻烦了一层。
恰好这个时候第一节 课的任课老师踏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进来,鞋跟肆无忌惮敲击地板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粗神经的没有感受到班里气氛的异样,自顾自的和老黄说着话,无非就是月考的成绩不太理想,均分比二班差了一些,要求老黄多监督着。
老黄听了连连点头,就着这个话题骂了几句,并表示明天晚上要晚自习做个化学小测验,班上顿时叫苦连连。
老黄撂下了最后一句话,大步流星离去,没有看后排一眼。
吃瓜节目彻底结束,众人预料中的老黄发飙也没有发生,化学老师拍了拍手,把注意力吸引过去指挥着翻书页。一旦进入上课的状态,一班的学生还是非常认真的,闻言纷纷低头,心很快收了回来。
徐若茶悬着的那颗心晃悠悠的落下来,她小声的叹气,一边从书包里找化学书:“你也太莽撞了。”
虞沉的神情并没有比刚才好看多少,将手机“咔哒”一声放在桌子上,“你长着嘴不会说吗?”
后者熟练的翻开书页和笔记本:“说什么?”
“为什么要换座位?”
徐若茶怔怔的看他:“你不是……猜到了吗?”
“我猜到和你亲口告诉我,这俩性质一样吗?”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从没有交过朋友,情商实在很低?说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提前做出解释?
虞沉薄唇紧抿,不说话了。
徐若茶想了又想,视线一移,目光再度调回书本上。台上老师口若悬河讲个不停,明明每个字都足够清楚,通过耳膜传递到脑袋里却都成了乱码。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徐若茶想了整整一节课,眼睛盯着方程式,脑袋又回到虞沉那里,意识努力逼迫自己回到方程式,不出几秒钟又琢磨起虞沉的话来。就这么反反复复的,一节课竟然也过去了。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道歉,决定认真的和他谈一谈。交朋友大约和写数学题也没什么不同,先搞清楚问题在哪里再解决,这个思路一定没问题。
谁知道刚有了一些思路,转身准备和他谈谈,虞沉已经站起了身,挺着脊背往外面走——一个视线都没有施舍给她。
……
在学校老老实实的睡了几天,今天终于不耐烦到要逃课了吗?
莫名的巨大失落涌上心头,平时课间的嘈杂这一刻都烦了好多,乱哄哄的吵的她脑袋疼。徐若茶看着旁边的座位:书桌里塞着一整套簇新的连名字都没有的教科书,旁边挂着黑色的书包,桌面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只没有手机壳的手机……
等等?
手机?!
徐若茶扔下笔,小跑着追出去。一班所处的位置在走廊的最底端,从门口出来只有一条路可走,她一边在人群中搜寻,一边脚下的步伐不停。每一层的拐角处都有楼梯间,通常这个地方挤满了不同班的、赶着下课十分钟团聚的异班情侣。
徐若茶没往这个地方想,小跑着过去,余光却瞥到一个高高的人影,赶忙停住又退回去。平时热闹的楼梯间今天难得的清净,虞沉背对着她,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有薄薄的淡色烟雾从肩膀处升上来,随之而来的是烟草的气息。
大概是听到动静,虞沉回头,见是她,眉间立马深深的拢起。
“你怎么过来了?”烟雾朦胧很快散去,他垂下的右手指尖夹着一只细长的烟,黑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凭白添了一层疏离感,陌生又熟悉。
她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处,上不去下不来,脑子里酝酿了四十分钟的话像跌落在地上的一团水银,散的找不着主心骨。
手掌不自觉地捏紧又散开,“……等下你还上课吗?”
虞沉眉头收的更紧,也没有戳穿她蹩脚的借口,抬手把燃了半截的烟按在墙上,目光直视的绕过她走出去:
“走了。”
他腿长,即便匀速也比她快上许多,徐若茶追不上,暗暗加快速度还是差了一截距离。他走在前头似乎有所察觉,不自觉的放慢步子,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刻一前一后踏入教室。
这一节是语文课,虞沉也没有说话,直接趴下睡了。阮阮摊着书本,丝丝淡淡的尼古丁味道若有若无的钻入鼻孔。
……
虞沉并没有睡着,单纯的不想说话。半节课慢悠悠的过去,一点睡意都没有培养出来。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身旁人翻书页的声音,还有笔划在纸上细微的沙沙声,轻轻的,痒痒的……一点一点的,心里头这股莫名的郁结竟然也被抚平了。
要不就这样吧……
跟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还是这种说不清楚的事。
正想着,一个东西从他的手臂下被塞一点点进来,摩擦间有嘶嘶的声音,小小的。虞沉一愣,空白了几秒钟。随后慢吞吞坐起来,这样的位置揽光效果极好,秋日的初阳从净几明窗中透进来,空空的桌子上奢侈的铺洒了大片的阳光,是暖澄澄的明黄色。
正中央躺着一颗糖果,透明的长方形糖纸,上面被太阳镀了一层光,粉色的圆形糖。
徐若茶说的很慢,第一次做这种事,生涩又羞涩。兴许害怕被老师发现,声音也压得很低:“对不起,糖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