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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徐锦瑟下意识的摸了摸袖中放着地契之处,想到当日魏氏对自己的维护,不由心中一暖,若她能是自己亲娘的话……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又整齐划一的停止,唯余一个声音分了出来,朝着自己这辆马车跑来。不多时,徐锦瑟便听一个男声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去安阳的路要如何走?”
    这是在问路了。赶车的小厮给那人指了方向,那人便道了谢,驾马归队。
    安阳?这些人也是要去安阳的?
    徐锦瑟心中一动,悄悄掀了帘子朝外看去,只见问路那人正与远处一队人马汇合,不多时,那队人便齐齐策马,朝着安阳的方向奔驰而去。
    而在那群人之中,领头那人的个头瞧着竟比旁人高出半头有余,看着尤为显眼。
    这些人去安阳,不知会不会与自己目的相同?
    这想法刚浮现在脑海,徐锦瑟便有些失笑。云家得到那机缘是在几年之后,现时恐还无人知晓,怎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便觊觎起来了。又不是人人如她一般,能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如此想着,徐锦瑟缓缓放下帘子。
    现在的她尚不知道,日后,她与这人的纠葛,一纠缠便是一世。
    此刻她只在心中暗暗筹谋着,待到了庄子上,将要如何行事。
    不管怎么说,一段全新的、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生活,即将在她面前展现开来了。
    第39章 初到
    “小姐,你快看,快看!”荷香兴匆匆的从地上掐了一朵黄色的花儿,捧给徐锦瑟瞧,“这花儿可真好看,瞧着也不比府中花园里精心侍弄的花儿差嘛,没想到这庄子上还有这般这野趣儿。”
    徐锦瑟看着荷香因为跑动显得红扑扑的脸颊,不由莞尔一笑。
    来到这处庄子后,不单荷香,连她都有种脱了束缚之感。脱离了那个压抑到令人窒息的“家”,来到这无拘无束的庄子里,竟颇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魏氏这处在安阳的庄子,是她的嫁妆之一。此处风景秀美,还有一大片梅林。冬日之时的霜雪艳梅之景更堪称绝美。
    当日安平侯府将此庄子陪送给魏氏,只是想着若何时冬日有闲情,可来此观景,未料到徐丘松一去承阳多年,未曾回过京。十几年下来,此处倒成了魏氏陪嫁中离她最近的一处了。
    前世徐锦瑟被送去的田庄,是个贫瘠荒凉之处。她病得半死,浑浑噩噩的被送出了府,便连荷香与墨莲都没有跟来。待到醒来,只见身处一破屋之中,身畔也只个陌生仆妇伺候。很是熬了些时日,身体才渐好。但那处缺衣少食,仆妇伺候也不甚精心。若不是没过多久,徐家便将她接了回去,徐锦瑟都不确定自己能否撑得下去。
    这一世,她主动向魏氏求了要来安阳。早听说了安阳乃肥沃之地,却没想到,这安阳的庄子景致如此之好。
    初到几日,她与荷香忙着安顿,待到今天才算能好好领略一番此处美景。看着荷香在花间欢快地嗅闻,徐锦瑟不由勾起嘴角——也罢,就让她好好放松一次吧。
    只虽她有这个心,有些人却总要来打扰。
    “小姐,哎哟,二小姐哟。”张婆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张口便道,“我听人说,这几日庄子外头总有人纵马急行,想是不怎么安生,小姐您是尊贵人儿,还是别乱跑了。”
    这张婆子与她们一同从徐府中来到安阳,是林妈妈听说墨莲留在了徐府,临时给徐锦瑟安排的。想是时间仓促,魏氏又病着,这人选便未做过多考虑。
    一路上,荷香早就发现张婆子惯会偷奸耍滑,一到需要出力的时候便喊着头痛脚痛、需要休息,还时时唉声叹气,称自己上了年岁,干不得重活累活,便是连碗水都没替徐锦瑟倒过。
    荷香却不知,这张婆子中年丧夫、又膝下无子。徐锦瑟乃是疑为疫症被送出府中,林妈妈当日许出重金,阖府也只有这孤身一人的张婆子愿意陪同前往安阳了。
    她本是寻思,这一趟跟来,徐锦瑟病症发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自己到了安阳,逗留些时日便能回府,还能得了赏金,下半辈子也算有了着落。如此闲差,又有重金,岂不美哉?
    却不料还未走到半路,徐锦瑟便大好了。张婆子几次进言,既然二小姐无事便可以折回府中,都被徐锦瑟以身体尚有不适为由打发了,心中自然不满。又想着这主仆二人尚且年幼,到了安阳人生地不熟,还不得依靠自己这老成人?遂心安理得的摆起了谱,倚老卖老的、倒对主仆二人指指点点起来。
    荷香见着她这副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眉毛一竖,道,“张婆子,小姐的行踪,也是你能过问的?”
    张婆子冷不防给顶了一句,讪讪地笑了一下,“我这不也是关心小姐吗。”
    “该你关心的你关心便是,小姐要去哪儿岂是你能置喙的?”说到这主仆尊卑,荷香便更看不惯张婆子了。
    打从那日,小姐重病着被赶出府、连墨莲都想着法儿留在了府里的时候,荷香就下定决心,要把小姐好好儿护好了,再不能让她被人欺负。这张婆子成天在这倚老卖老的,还不就是欺她们主仆年纪小、在这又没根基吗?小姐年纪小,又是主子,不能和张婆子一般见识,她便要自强起来,不能让人欺到她们头上。
    徐锦瑟不曾想,荷香因着这个起了自强的念头,逼着自己往泼辣上发展了。倘她知道,怕也觉得这尚算一桩好事。
    荷香与张婆子正打着嘴仗,庄上管事的刘婆子又找了来,言道庄上已经备好了饭,来叫她们吃饭。
    荷香与徐锦瑟遂回了主屋。
    因着魏氏病弱,这么些年并未到过此处,这屋舍许久无人居住,虽打扫得还算干净,却难免有些许霉味。徐锦瑟与荷香初来乍到,也颇是习惯了几天。
    屋里,刘婆子早让人摆好了饭。到得这庄子,也没了那许多讲究,徐锦瑟便让荷香与自己同桌用饭。荷香推拒了几次,见小姐实在坚持,也只得应了。只与徐锦瑟坐在一处时,总有些坐立难安。
    今日,徐锦瑟更是让刘婆子也留了下来,一起用饭。
    这许多年,主家一直未曾来人,乍然来了位小姐,刘婆子很是忐忑了一阵。尤其闻听夫人将地契都给了小姐,想来她们日后,便要在这位小姐名下讨生活了。因而徐锦瑟刚来之时,刘婆子极尽奉承,非但早早将主屋打扫好了,还很是置办了些新奇野味,就想先在徐锦瑟面前讨个好儿。
    只见了面,没想到这位小姐如此年幼,又见她带的那位张婆子镇日指手画脚,这位小姐也不生气训斥。近日更是听张婆子提起,小姐当日走得匆忙,虽夫人说要将庄子给了小姐,但只送了地契,尚未过户,态度便不免轻忽起来。
    因着如此,徐锦瑟一邀,她便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拿了筷子便夹,先将自己的碗填得满满的——徐锦瑟用的饭,对她们来说可是平日吃不着的好东西。
    见她如此行事,荷香不由皱起眉头。正欲开口,却见徐锦瑟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妄动,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徐锦瑟不紧不慢的夹了几筷子,待刘婆子吃到酣处,冷不丁问道,“听说安阳这地界,有不少高山?”
    “噗——”刘婆子一哽,险些将嘴里的饭喷出来,“小姐您这是在哪儿听说的啊,安阳这地儿一马平川的,别说高山了,就是那小山冈都没几处。”
    “哦?”徐锦瑟似对这话题颇有兴致,“有几处小山冈啊?”
    “这您就问对人了。”见她感兴趣,刘婆子拿帕子抹了抹沾了油的嘴角,道,“老婆子打小在安阳长大,若说对安阳的了解,再没人比得过去了。”
    “这安阳啊,一共有四处山冈,东南与泰东接界处的虎平山、岸丘山,还有东北的银马山,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西北处的艾山就没几个人知道了。那地儿虽说少有人去,但山上的菌子却甚是美味,老婆子年轻时跟着我爹上过那山,采得那野味儿哟……”刘婆子砸吧砸吧嘴,指着桌上的菜道,“可堪比小姐这桌上的美味了。”
    徐锦瑟连连点头,哄着她又说了些许安阳轶事。这一顿饭看来宾主尽欢,只荷香吃了一肚子气,待刘婆子走了,不由抱怨道,“小姐缘何对这婆子如此客气?瞧她这得意劲儿,都快以为自己才是主子了。”
    徐锦瑟道:“你我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是从刘婆子这种安阳本地人口中容易得知。”何况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如此哄着刘婆子,一是为着尽快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二也是因着两人刚到此处,有意探一探深浅罢了。
    前世的云家,便是在这安阳地界,发现了一份前朝宝藏。云老太爷奏禀朝廷,将这宝藏献与当今陛下,获得陛下盛赞,并赐下重赏、令云老太爷并云老爷官升三级,遂开启了云家一路的官运亨通。便连云姨娘都跟着水涨船高,身价倍增了。
    前世徐锦瑟虽与这“外家”不亲,却也颇听了几耳朵。传闻云家是在安阳的某个山洞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后挖掘出了前朝宝藏。这宝藏一经挖掘便被秘密送上了京城,入了陛下私库。所以其中究竟有何奇珍,外人不得而知,唯有从陛下的厚赐上能揣测一二——必是份天大的财宝!
    徐锦瑟哄着刘婆子讲这安阳地势,也是为着寻这山洞——即是只有四处山冈,目标便小得多。在安阳的这些时日,便是将这四座山挨个踏遍,她也要找到那宝藏所在之处!
    至于找到之后要如何安置,徐锦瑟尚未想好。但东西便在这儿,她只管找到了地方,日后大可慢慢想法子。三年时间,总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人选。总归,她是不会再给云家留下这崛起之机的!
    想到此处,徐锦瑟眯起眼睛——她倒要看看,没了这通天的捷径,云家还要如何走这富贵之路!
    第40章 挟持
    既定下了目标,转日徐锦瑟便开始行动,带着荷香,藉踏青为名,先去了与泰东接界处的虎平山和岸丘山。只一趟下来,毫无所获。
    徐锦瑟毫不气馁,这宝藏若是如此容易便能被发现,也不会从前朝留到现在,最后便宜了云家。且尚有两处未去,并不用如何沮丧。只有些恨自己前世对这些个事情不甚关心,竟想不起更多线索,也只能用这笨法子,多去走几趟了。
    这一日,徐锦瑟原是打算去东北的银马山瞧瞧,但昨日开始,荷香便有些不适,遂改了期。
    时近黄昏,徐锦瑟用过晚饭,原是想让荷香回屋休憩,荷香却说什么都不肯,只说自己好了,哪有不伺候小姐、跑去躲懒的。
    徐锦瑟拗不过她,只得让她留下了。
    天色渐暗,荷香正拿了烛台,准备点火,却听身后窗边“飕”地一声!荷香猛然回头,竟看到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正拿了匕首,抵住徐锦瑟脖颈!
    荷香反射性便要尖叫,只听一声那人喝了一声“闭嘴”,怕她不懂一般,还特意将匕首往徐锦瑟颈上压了压。
    荷香立即惊恐的捂住嘴,用力摇头,示意自己绝不会说话,那人才将匕首松了松。
    “这位……这位壮士,”徐锦瑟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你若为求财,我的首饰全在那桌上的妆匣中,你自取了走便是,我和我的丫鬟绝不叫嚷。”
    却听身后那人鼻端哼了一声,甚是不屑的模样。因着这个动作,一股轻微的震动从他的胸膛传到徐锦瑟后背,徐锦瑟一个激灵,简直要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的清冽香气从那人身上传来,徐锦瑟心道糟糕!本朝唯士族男子才有这熏香之习,且这香气,显然不是什么劣等香料——这人断断不会为求财而来!
    那他所谓何事……难道……
    “是……是有人出钱要我性命?”这一瞬间,徐锦瑟便联想到了云姨娘买凶杀人!被蒙骗了一世,如今终于发现真相,她是绝不甘心就此丧命的!紧张之中,徐锦瑟脱口而出,“她出多少钱,我双倍给你,只求放过我主仆性命!”
    话一出口,徐锦瑟暗道不好,自己这是糊涂了。云姨娘纵是买凶,也不会找这贵族子弟。那——这人又是为何而来?
    只听那人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道:“我不求财,也不杀人,你和你的丫鬟别出声,等会儿我就走。”
    这边是会放过自己的意思了,徐锦瑟心中猛地一松。
    不想就在这时,刘婆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您在房里吧?”
    那人持刀的手猛地一紧!
    徐锦瑟不由屏住呼吸,只觉那匕首上的寒意近得快要渗透自己的皮肤!
    刘婆子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声,眼见便要走到门边!
    这一刻,徐锦瑟心思电转——自己还被这人挟持,匕首架在颈上,若让刘婆子进来,恐会生变!
    遂抬起手,指了指房门,又指了指自己,心中暗暗祈祷,只盼这人能懂她的意思。那人似是领会到一半,将匕首向外挪了挪。徐锦瑟试探地咳了一声,见他无甚反应,才扬声道,“我在呢。”
    “您没事儿吧?刚刚张婆子说听见府里有动静,邢掌事也说最近安阳地界总有马队经过,怕是不安生,让老婆子来问问小姐这可无事?”刘婆子念念叨叨着越走越近,依旧想要进门。
    徐锦瑟忙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乏,已经让荷香伺候着准备睡了。”
    此时刘婆子的手已堪堪抵住了门。闻听此言,便又缩了回去。“既如此,那老奴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说着,便转身走了。口中还念叨着:“怪道这天都黑了,却不掌灯呢,原是要睡了。我还担心真是出了什么事呢。这邢掌事也是,不过是多了些马队经过,便和那张婆子一般大惊小怪了起来。”
    这还真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话传入屋中,徐锦瑟不由苦笑起来。
    这是,许是那人觉她识相,锢着她的手略略放松,徐锦瑟终于能略略放松身体。天晓得,那人的手臂简直石头一般,一只手便锢得她连动都不能动!
    这身体能动了,徐锦瑟心思便灵动起来,她眼珠一转,试探地道,“听壮士刚刚的意思,不会在此停留多久,想必是……要躲避什么人?”
    那人没什么反应,她便又大胆说道:“容我斗胆一眼,壮士这般挟持了我,我和我的丫鬟自是不敢出声。但现在天色已晚,待会儿若有人来,瞧见一片灯火中,唯有此室漆黑一片,是否会兴起窥探之心?那壮士的行踪——”
    徐锦瑟话已出口,却未听那人应答,正以为不会有回应时,突听那人开口:“那照你认为,该当如何?”
    顿时心中一喜,道:“还请壮士放了小女,让我那丫鬟把灯点上,小女与丫鬟自会想办法应付过去,就像刚刚那婆子来时一样。”
    “哦?”
    “壮士身手在此,我与丫鬟哪能是你对手,便是放了我,我们也绝不敢随意妄动。若是我们泄露了壮士行踪,壮士即刻便能取了我们性命,如此两败俱伤之事,小女年幼,尚不敢做的。”徐锦瑟放缓了声音,试图说服此人。
    半晌,那人似是被说服一般,松开了对她的挟制。
    徐锦瑟感激的朝他一福,示意荷香去点灯。荷香战战兢兢,被这突如其来的劫匪吓得直哆嗦,手抖得点了几次才点着了油灯。
    ——就在灯火亮起的刹那!徐锦瑟猛地回头!手肘向着身后之人袭去!
    就在这个瞬间!她看到了那双被灯火映亮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琥珀之色!
    ——安乐侯晏庭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