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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6节
    “无论如何,两个近似级数的文明之战,结果总是很难预测的,八九成的胜率,和‘必胜’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李耀摇了摇头:“原因不重要,我只要知道,结果是你们也有10%的几率会输,就够了。”
    “黑道友,过去半年你一直向我灌输修仙大道,似乎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弱者天生就该臣服强者,输家活该被赢家吞并那么,按照你自己的理论,倘若你们黑风舰队真的撞上了这‘10%’的几率,输给了星耀联邦,说明你们是弱者,联邦才是强者,那你们臣服联邦,融入联邦,甚至转而信仰并实践联邦的‘修真大道’,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黑夜兰目瞪口呆,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这,这当然不行,这、这怎么行,不能这么理解!”
    李耀微微皱眉,摩挲着下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怎么,我的理解有问题么,连你自己都说,你们有10%的几率会失败啊,那‘成王败寇、强者为尊’,不对吗?”
    “我们”
    黑夜兰连珠炮般道,“就算我承认黑风舰队有10%的几率失败,那也不过是战术上的失利而已,我们只是帝国的一支舰队,只凝聚了区区几个世界的力量而已,但真人类帝国在百年前就掌控着足足数百个世界,我们只是九牛一毛!
    “如果我们这次输了,皇帝陛下一定会派来更多舰队,调动几十个世界的力量,肯定能打垮星耀联邦,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耀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么说就不对了,真人类帝国有几百个世界,如果倾其所有,以多欺少,几百个世界围攻联邦的七个世界,当然必胜无疑,但这样的胜利,未免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并不能证明修仙大道的优越性啊!
    “反过来说,给联邦几百个世界,围攻帝国的七个世界,自然也能取胜,难道这就说明修真大道比修仙大道更厉害了?不能吧,黑道友?”
    黑夜兰下意识摇了摇头:“这……当然不能。”
    “那就对了!”
    李耀双手背负,在元婴套房里不紧不慢地踱起步子来,“本上人想来想去,倒是眼下黑风舰队和星耀联邦这一战,还算是相对公平,颇能看出‘修真大道’和‘修仙大道’,哪一个更加厉害!
    “你看啊,星耀联邦拥有七大世界,但地处星海边缘,资源相对贫瘠。
    “黑风舰队呢,则是集结了星海中央五个富饶世界的兵力,但都是残兵败将,又是长途跋涉而来。
    “七个偏远小世界以逸待劳,对五个富饶大世界的长途远征,我们姑且认为,双方在物质上的力量相差无几可以吗?”
    黑夜兰沉思很久,勉强点了点头:“……可以。”
    “物质上的力量相差无几,那么决定胜负的,就只能是彼此的体系、制度、精神和意志了。”
    李耀道,“所以,如果星耀联邦在这一战中取胜,就证明‘修真大道’经得起战争的考验,比‘修仙大道’更加优越,更能代表人类文明的未来有问题吗?”
    黑夜兰瞪圆了眼睛想了很久:“……好像没有。”
    李耀继续道:“如果你真的信奉‘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理念,那么自然应该臣服于真正强横的大道,在战败的情况下,转换阵营,投身到修真大道的战旗之下,非但是自然而然,简直是天经地义,对吧?”
    黑夜兰虚弱道:“我,我有点乱了,我要想想,好好想想!”
    “我也有点儿乱,没关系,咱们互相切磋,慢慢研究,你帮我捋捋,我也帮你捋捋,道心越捋越明嘛!”
    李耀摸着下巴颏道,“黑道友,和你相处了大半年,我发现你并不是一个心理变态,喜欢蹂躏和虐待普通人的修仙者。”
    黑夜兰眉头一皱:“灵鹫老师何出此言?我们修仙者也不会没事儿故意去虐待原人玩儿啊!一名真正的修仙者,特别是修仙者中品行高尚的贵族,对待原人的态度,应该像牧羊人对待他的羊羔一样,割羊毛、杀羊吃肉是一回事,虐待和蹂躏又是另一回事了!
    “哪怕真的要杀羊,我们都是很讲究人道主义,会尽量让羊羔死得干净利落,毫无痛苦。
    “至于一小撮品行不端,以玩弄和蹂躏原人为乐的家伙,我们也很不齿他们的所作所为啊,但没办法,坏人总是存在的,修仙者里有坏人,修真者里也有坏人啊,星耀联邦还不是出了很多修真者犯下的惊天大案?还不是有专门对付修真者犯罪的‘秘剑局第三处’?”
    李耀点点头:“有见地,黑道友,所以说,至少你个人并不会没事儿就去虐待原人,也不反对原人过得幸福快乐一点,只不过你认为只有压榨原人,才能为人类文明的前进,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
    “是的。”
    黑夜兰斩钉截铁,“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这是有疑问的,至少现在就有了10%的小小疑问。”
    李耀道,“万一,万一存在另外启原人的智慧,激发他们的胆魄,培养他们的眼光和责任感,最终令这些‘原人’和咱们这样的‘真人’并肩作战,联手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将人类文明推向新的高峰!万一这样的道路真的存在,你也不会拒绝,对吧?”
    黑夜兰拼命眨巴着眼睛,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应,想了半天,憋出一句:“灵鹫老师,您是修真者?”
    李耀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淡:“我既不是修真者,也不是修仙者,我是一名古修。
    “无论你这样的修仙者,还是星耀联邦的修真者,你们一生下来就沉浸在彼此的体系当中,自然会有各种先入为主的观点,慢慢培育出了不可动摇的道心。
    “但我们这些来自古圣界的古修,此前从未接触过现代立,不带半点立场和偏见,所以能站在一个比较客观中立的角度,来观察‘修真大道’和‘修仙大道’的优劣。
    “其实,我真的要多谢你。
    “在大半年前,你还没有出现之时,我们这些古修都浑浑噩噩,单纯凭借本能行事,力量虽大,但和野蛮原始的恐龙又有什么区别?
    “你刚刚现身时,以真人类帝国的强势来威慑我们,我们出于保命的本能,才会答应投降帝国,和你合作。
    “不过最近半年,拜你所赐,令我了解到了修炼的真义,了解到了文明存亡、舍生取义的‘大道’,真是令我这样的山野村夫,豁然开朗,大彻大悟!
    “没错,我们这些古修,不该这么自私,只考虑自己一方小世界的安危,而应该站在更高的尺度来看待问题,对吧?
    “如果真人类帝国代表着人类的未来,那我们当然应该毫不犹豫帮助黑风舰队,在联邦内部大开杀戒,把联邦的五脏六腑,都闹个天翻地覆!
    “但如果,在那10%的几率中,修真大道是正确的,星耀联邦才代表着人类的未来呢?
    “那么,无论是我们这些古修,还是黑道友你这样口口声声要为了人类未来而战的,‘真正的修仙者’,是否都应该毫不犹豫,站在联邦一边,去对抗甚至改造帝国呢?”
    第1669章 推心置腹
    李耀这番话,令黑夜兰默然无语,半天之后才小声道:“只要我们在联邦的心脏地带大肆破坏,就绝对不会输!”
    李耀摇头道:“不对,如果修仙大道真能发挥出最强大的战斗力,那就算没有我们,黑风舰队也应该轻而易举取胜才是,毕竟在你们出发之时,并没有计算到会有十二个元婴和化神,加入你们的远征军序列。
    “黑道友,我如此推心置腹和你说这番话,并不代表我想要投降联邦,只不过,大家都应该好好想想,未来的每一种可能。
    “毕竟,我们并不仅仅代表自己,我代表着古圣界,你代表着黑风舰队,彼此身后都有无数同胞,都有整个世界,是吧?
    “如果一切都像你说得那么顺利,黑风舰队摧枯拉朽地战胜了联邦,那自然没什么可说,我们小小一个古圣界,也万万不敢和战无不胜的真人类帝国为敌。
    “但是万一呢,万一黑风舰队真的战败,我们又该如何?”
    黑夜兰流露出迷茫和抗拒的表情,摇头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想。”
    李耀淡淡道,“你我心知肚明,古圣界是迫不得已才被绑上黑风舰队的战车,你该不会指望当战事不顺,需要牺牲之时,我们十二古圣强者,都会不惜一切,拼死效忠黑风舰队吧?
    “呵呵,如果我真的做了这种保证,那才是厚颜无耻的欺骗,对不对?
    “你很幸运,真的很幸运,黑道友,他们把你交给了我来看管。
    “我和那些个奸诈狡猾,撒谎成性的中原修士不同,我是巫南丛林的山野蛮夷出生,平素最不耐烦说谎,心里更藏不住话,想到什么,我就说什么,何必隐瞒呢?
    “我和你直说了吧,我们古圣强者,都是看在真人类帝国强横无匹、战无不胜的份上,才愿意效忠帝国的,一旦黑风舰队真的显露出颓势,就算我不改变心意,难保其余十一人当中,不会出现效忠联邦的人,到时候雪上加霜,黑风舰队战败的概率就不止是10%了。
    “所以,你抽空还是想想,一旦战败之后,自己、同胞和整支黑风舰队的出路吧,未雨绸缪,才能处变不惊嘛!”
    黑夜兰深深思索起来,喃喃道:“战败之后的出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很简单。”
    李耀拍了拍帝国精英女战士的肩膀,淡淡道,“你刚才说,帝国有几百个世界,就算你们失败,也可以重新组织一波波新的远征军前来征服星耀联邦。
    “姑且不论,正在和圣盟对峙,甚至被圣盟压着打的帝国是否真能从紧绷到极限的前线,抽调出新的远征军即便抽调出来,究竟要多久才能发动第二次远征?
    “涉及到好几个大千世界的精锐战力,从策划到组织到发动,直到长途跋涉来到联邦,即便不需要再花一百年,三五年总归少不了的吧?
    “一旦黑风舰队真的溃败,三年五载,足够星耀联邦把你们的残兵败将都彻底消灭,半点儿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就算有极少数人能侥幸逃走,一路颠沛流离地回到帝国,这些黑风人在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帝国,难道还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吗?
    “我们古圣界,也是一样,如果我们现在真的孤注一掷,把所有宝都压在你们身上,死心塌地帮黑风舰队去进攻联邦,一旦咱们战败,三年五载,足够联邦舰队把古圣界翻来覆去烤一遍了!
    “即便三年五载之后,真的来了第二波远征军把星耀联邦夷为平地,有屁用?我们古圣界,和你们黑风舰队的骨头,都可以敲锣打鼓了!”
    黑夜兰微微发颤的牙齿,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牙印,继续挣扎着:“不,或许用不了三五年载这么久,如果帝国对联邦足够重视的话”
    “呵呵。”
    李耀轻轻笑了起来,“要我说,即便真有第二波远征军,抵达的时间也只会比三年五载更久,说不定十几二十年都未必会来到。”
    黑夜兰瞪大眼睛:“为什么?”
    李耀微笑:“我记得你在古圣界时,曾经老实交待过,你们这些桀骜不驯的黑风人,在帝国中央区域都是人见人怕的土霸,和其他世界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在朝廷里的评价并不高,对吧?
    “黑道友,如果你是帝国的皇帝陛下,或者是帝国中央星区,那些强大世界的‘界主’、权臣、大贵族,听到黑风舰队战败的消息,你是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放弃自己的防区和利益,抽调自己的精锐,跨越无数星系和世界,去敌情不明、一片迷雾的星海边缘,拯救岌岌可危的黑风舰队呢?还是干脆……让这些桀骜不驯、蛮横跋扈的黑风人,直接死了算了?”
    黑夜兰的眼珠子越瞪越大,一根根血丝从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上跳了出来。
    “不会有第二支远征军。”
    李耀毫不怜悯,冷酷无情地说,“在最后一个黑风人的最后一滴血流干之前,不会有人来帮你们的。
    “即便这样的景象,只有1%的出现概率,都足以让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了,是吧?作为黑风舰队统帅的女儿,这是你的责任。”
    黑夜兰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灵鹫老师说得没错,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慢慢考虑呗!”
    李耀满脸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只知道,星耀联邦和黑风舰队必有一战,在没有被对方打断脊梁骨之前,联邦不可能投降,黑风舰队也不可能放弃征服计划。
    “不过呢,假设星耀联邦击溃了黑风舰队的主力,也不代表他们就能很快、很方便将你们彻底消灭,对吧?”
    “那当然!”
    黑夜兰眼底放出了狰狞的光芒,咬牙切齿道,“即便,即便黑风舰队真的打输了,联邦想要彻底消灭我们,恐怕都要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哼,就算没有征服联邦的能力,我们至少可以和联邦同归于尽!”
    李耀叹了口气道:“要和联邦同归于尽,是你们的自由,你们尽管抱在一块儿慢慢去死好了,但我们古圣修士还没活够,别把我们牵扯进去!
    “如果我们也卷入进去,联邦、古圣界、黑风舰队三方都同归于尽的话,除了白白便宜真人类帝国,还有什么好处?
    “反正呢,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真人类帝国对我们古圣界又没有什么大恩大德,帮帝国打打顺风仗也就算了,我们犯不上为帝国去死吧?至于你们,我是不知道帝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能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卖命也不对啊,你们黑风人不是打输了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皇帝赶出来的吗,你们灰溜溜跑出来这一百年里,不知道朝廷里的贵族和权臣们,是怎么笑话你们的呢!怎么,为了帝国,全员‘玉碎’,能为你们在帝都换座高大巍峨的纪念碑?”
    黑夜兰再次激动起来:“我们不会输的,这是黑风人重新夺回荣耀的战争!”
    “我知道,这不过是我们随意探讨一下,互相巩固巩固道心,捋捋清楚思路我没有半点诅咒黑风舰队会输的意思。”
    李耀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只是想说,在某些极端情况下,黑风舰队的利益和真人类帝国的利益,未必就是一致的。
    “恰恰相反,一旦黑风舰队真的战败,说不定联邦、古圣界、黑风舰队残兵败将,这样三方势力的利益,才会统合到一起,一起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上。
    “别这样瞪我,你自己想,一旦黑风舰队真的战败,就算召唤了帝国本土的援军,就算第二波远征军真的风驰电掣赶到,难道你以为他们是来拯救黑风舰队的?
    “别痴心妄想了,帝国内部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斗争,你比我们更加清楚,到时候,星耀联邦固然会被夷为平地不假,但黑风舰队的残兵败将,九成九都会被第二支远征军‘收编’掉,还有我们古圣界,万一在这个过程中被第二支远征军发现坐标,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出现?黑风舰队加古圣界,和星耀联邦斗个两败俱伤之后,被帝国本土的第二支远征军渔翁得利,一网打尽?
    “呵呵,到时候,我们这些古圣强者说不定还能在新主子手底下混个一官半职,换一个‘古圣界自治’,你们这些原黑风舰队高层呢,你们的下场会是如何?”
    这一次,黑夜兰是真的遏制不住,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牙齿轻轻打架。
    “明白了吧,要么,黑风舰队就干脆利落、摧枯拉朽地打赢这一仗!一旦打输了,就不要寄希望于援军,而是应该另想出路!”
    李耀居高临下地看着帝国精英女战士,一字一顿道,“到时候,黑风舰队的残兵败将,一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必须要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来收拾残局,保住黑风舰队的元气,甚至帮黑风舰队在很久以后,以另一种面貌再度崛起,风风光光回到星海中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