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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秦川在耳麦里问:“怎么了?”
    严峫下意识想抬手摘耳麦,但刚一动,就在红毛的目光中硬生生控制住了。
    “兄弟,配合点,我们也是照章办事。”灰毛弹了弹烟灰,唏嘘道:“这阵子风声紧,前两天说有傻逼high过头在街上抽死了——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小弟也是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
    严峫不引人注意地向后退了半步。
    “别跟他啰嗦那么多,他知道什么?” 红毛不耐烦了:“来那个谁,动作快点,下面还有人等着排单呢,你买完了我们也好走人,磨磨唧唧的该不是身上藏东西了吧?”
    胖子颤颤巍巍地叫了声:“空,空哥……”
    ——那一声出来,严峫心里就知道要糟。
    果然红毛看看严峫,又瞅瞅胖子,突然就从那格外心虚的调子里咂摸出不对来了:“你怕什么?”
    胖子:“……”
    “卧槽,该不会真藏东西了吧?”
    这下不仅红毛,连灰毛都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互相交换了个狐疑的眼神,随即向前走了过来。
    严峫瞳孔骤然缩紧,短短三秒仿佛突然被抻长。虚空中有根无形的弦越拉越紧,越拉越紧,渐渐发出了逼近临界点的刺耳声——
    怎么办,跑?
    还是打?!
    红毛径直走到面前:“喂,你……”
    砰!
    ——弦断了。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同一秒,不远处卡座上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欢呼,巨大笑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屏风被人轰然撞开了。
    红毛、灰毛和严峫同时回头。
    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醉醺醺地挥手撒出满把钞票。难以计数的粉红大钞在绚丽的灯光下飞舞,配合着炫目的电子礼炮,半个夜店都轰动了,几十个衣着暴露的香槟模特在钞票雨中彼此推搡争抢,纵情尖叫。
    “卧……”红毛喃喃道:“卧槽……”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那满场撒钱的浪荡子哈哈大笑,踉跄退后,继而猛地一转身,当场把严峫撞了个踉跄,随即两人同时跌进了卡座里。
    “帅哥一个人哪?”那人居高临下地扑在严峫身上,含混不清笑道:“帅哥来亲个,别躲啊,哈哈哈——”
    “你他妈把我……”严峫混乱的视线余光瞥见两个马仔都追上前,紧接着,那人用力把自己的脸扳了过去。
    “!!!”
    柔软的嘴唇清清楚楚落在了严峫耳廓上,紧接着舌尖灵巧地舔进了耳窝——温软湿热的触感令严峫全身僵住,他意识到了什么,监听麦!
    “……”严峫的目光一寸一寸转过去,他看见咫尺处江停的脸颊,在灯光交错的阴影中全无一丝醉意,甚至清醒冷静到有些坚硬的地步,紧接着喉间轻轻一动。
    他把耳麦吞下去了,严峫想。
    第21章
    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混乱, 胖子叫着“哎呀我的天, 哎呀怎么回事”就像坦克般碾压着冲上前, 把严峫硬生生拽了出来;红毛灰毛俩混混满脸懵逼,周围彩灯闪烁尖叫四起,无数红男绿女们脸上都充满了高潮般的陶醉神情。
    他刚才亲我了, 严峫恍惚中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要继续完成任务,待会怎么呼唤队友支援……我艹他为什么要亲我?
    耳麦吞下去会不会对人有影响?他亲我的时候不感觉恶心吗?不,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行动一旦被打乱外面的同事该怎么反应……他刚才亲我了?我被江停亲了?!
    “我的亲哥啊,你没事吧?”胖子一边欲哭无泪, 一边欲盖弥彰地往严峫耳朵上摸:“快看看你摔着没有,我就说今儿诸事不宜不该出门吧, 咱们还是赶紧回家烧个香洗个澡去去晦气……”
    红毛:“这是怎么回事?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灰毛抓起对讲机:“保安组保安组,卡座b4区有位客人喝醉了, 来人把他扶走!……”
    严峫茫然看去。
    江停正慢吞吞从卡座上爬起来,捂着嘴咳了两声,倏而抬眼向严峫一瞥——他目光雪亮如刀锋, 在这极度混杂喧闹的环境里, 令人心神一凛。
    得拉住他,严峫直觉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电光石火间,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飞快成型。
    “你怎么在这里?!”严峫把胖子一推,气势汹汹转向江停问。
    胖子:“???”
    “不是你说要分手的吗,怎么那女人又不要你了?”
    江停:“……”
    “花我的钱泡妞很爽是不是, 早告诉过你那贱人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货,被甩了是不是很开心?!又回来找老子了,当初在医院里要分手的时候你不是很硬气吗?!啊?!”
    红毛:“……”
    灰毛:“……”
    吃瓜群众:“………………”
    大家都纷纷被这剧情发展惊呆了,以至于现场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灰毛颤颤巍巍地问:“兄弟,你俩认识?”
    光从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江停很诧异——但他的诧异只出现了短短一须臾。
    江停这辈子见过的各种离奇场面都太多了,与其说他被严峫曲折丰富的剧情所震撼,倒不如说他比较意外严峫的神态那么真,台词那么顺,临场表现那么流畅立体,在夜店这种昏暗的布景下简直看不出丝毫破绽。
    如果情势不那么紧迫的话,或许他甚至会生出“这人为什么不进军演艺圈”的感慨。
    “你别回来找我!”严峫狠狠砸了烟头,痛心疾首道:“找我没用,咱俩已经分手了!”
    江停略愣两秒,似乎酒劲刚过去还不太清醒地,踟蹰一步就站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严峫冲保安嚷嚷:“还不快把他弄走?”
    ——但这下保安反而不敢动手了,只站在那不断用眼神请示灰毛。
    江停拉住严峫的手,似乎有点不清醒,带着做作中又不失逼真的娘里娘气:“亲爱的我错了……”
    严峫一甩,没甩脱,站在那里生闷气。
    江停也不着急,黏糊糊拉着严峫的手不放,两人的演技都非常逼真有层次感,一副就要当场纠缠起来的架势。
    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剧情发展让两个小马仔都有点懵比,红毛憋了半天,十分响应民心地憋出了一句:“wqnmb,这年头的同性恋……”
    还是灰毛稍微老练点,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赶紧一拉严峫:“大兄弟咱们不在这说,先去包厢坐下,大家慢慢聊。”紧接着就示意保安开路。
    这倒是比较老成的做法,既避免了顾客难堪,又避免了江停酒醉之下乱叫乱嚷,把严峫私下来找他们买“白货”的事捅出来。只是难为了几个保安,好容易才前开道、后护送,几乎是簇拥着他们出了人群,踩着dj震撼的鼓点挤上了二楼包房。
    这帮人做事还是很谨慎的,灰毛一路上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连目光都没移开过,严峫想给跟江停交换个眼色都没找到机会。到了贵宾区,灰毛亲手拿卡开了间包厢,让红毛、胖子、严峫和江停几个人进去,再把隔音门一关,外面的动静顿时变得十分遥远而模糊了。
    灰毛请他俩坐下,客客气气地道:“既然两位今天有事,我看要不就……”
    严峫二话没说,起身摸出软中华来散了一圈,主动帮灰毛把烟点上:“兄弟怎么称呼?”
    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刚才那嚣张又扎手的气势全不见了,一下就变得格外熟稔配合起来。
    灰毛明显有点不适应:“好说好说,道上都叫小弟外号飞龙。我说你们两位……”
    啪!
    原本混混沌沌坐在沙发上的江停,突然张手往严峫身上一倒,满脸通红呆滞,一副酒劲反上来的样子,顺势挤进了他怀里。
    灰毛:“#¥*@……”
    灰毛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从表情看他心里估计在痛骂这对不要脸的死gay。
    严峫一手把江停搂在自己怀里,面色如常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今儿个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点烟钱两位先拿着,让兄弟们看笑话了。”说着打开外套,从内兜里抽出一摞用牛皮纸包裹的砖头厚的钞票,啪地拍在茶几上,顺手抽了两叠,分别扔在俩马仔面前。
    这个逼装得实在是非常闪亮,刹那间钞票放出万道金光,闪瞎了包括线人在内的所有钛合金狗眼。
    俩马仔登时就被镇住了,互相对视一眼,严峫几乎能透过颅骨看穿他们的思想活动:
    灰毛:哇塞这么多钱,有五千没?
    红毛: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一叠就是一万!
    “这个,”灰毛吞了口唾沫,犹豫道:“胖子可能没跟你讲清楚,今儿我们老大没过来,要不你改天……”
    他不敢卖,严峫心想。
    这个叫飞龙的胆子小也更谨慎,刚才下面那短暂的骚乱引起了他的警惕。
    “我之前那个上家呢,比较倒霉,走路上顺了个包就进去了。胖仔的发小是我兄弟,说你们有新鲜货,只要有钱,没什么买不着的。”严峫徐徐笑了下,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今天买不了也不要紧,我家里还有点存货,支撑个把星期没什么问题——至于这钱你二位就先拿着,什么时候老板来了,让胖仔跟我说一声就行。”
    说着他向后仰坐,双腿舒服地微微分开,镇定而又从容不迫。
    如果胡伟胜在这里的话,应该能认出,姓严的诱供自己时也就是这个姿态了。
    包厢里安静了会儿,突然只听江停哼了几声,随即不舒服地扭动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长长打了个哈欠,开始揉着眼泪不明显地磨牙。
    严峫:“?”
    这包厢里除了他,其他三个人却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胖子小声嘀咕了句:“哟,飞叶子的,瘾还挺大。”
    严峫:“……”
    红毛见状凑过来,跟灰毛嘀咕了几句。
    “……行吧。”灰毛终于被说动了:“也是大老远跑一趟,怪不容易的,我帮你问问老板今晚还过不过来。”
    严峫心下一松。
    “不过呢,流程还是要走的。”灰毛招手示意严峫站到自己面前,诚恳道:“实在对不住兄弟,我们底下人也是照规矩办事,你们仨的手机也都得先给我保管。”
    ——他还是要搜身!
    边上那胖子的心理素质是真不咋地,一下脸色又变了:“哎我说龙哥,你这是——”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严峫这次一点不磨叽,仿佛是对刚才自己引发骚乱而感到很抱歉似的,痛痛快快就站起身:“哎!好说好说,来吧。”
    胖子:“哎……”
    胖子眼睁睁看着严峫张开手臂,大大方方被灰毛从上到下仔细搜了个遍,连裤脚缝隙和皮鞋里都看了。胖子的心跳跟着灰毛的动作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好几次心跳差点蹦到了喉咙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灰毛慢吞吞停下,谨慎地冲红毛一点头: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