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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驛马车 - 5
    王万里选择的地点,在看守所的室内球场。
    下午的阳光穿过两侧气窗,沿着阶梯式看台一路向下,投射在球场中央一张放着棋盘的长桌上。
    易千帆被汉斯.拉姆齐推进球场时,笑了出来,「以下棋来讲,这里未免太大了吧?」
    「古人不是说过吗?『虚谷可养静』。」早就坐在棋盘另一头的王万里说。
    「那是围棋吧?」易千帆在棋盘前停下,「士图可能没有告诉你,我下棋没有输过几个人。」
    「亚克想必没告诉你,我也很少输过。」王万里朝看台上的齐亚克和凯普检察官一瞥。
    「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吧。」易千帆瞄了眼棋盘:「你是白子,你先下。」
    王万里将白色的卒向前推了一格,另一隻手拿出一隻夹链袋放在桌上,「认得这个吗?」
    夹链袋里有只不锈钢潜水表,易千帆瞄了一眼。
    「是皮特曼的手表嘛,」他笑了笑,「你找到他了?」
    「只有一隻手。」我的伙伴说:「其他部份应该在另外几隻鱷鱼肚子里。」
    「知道吗?你比看台上那个穿着西装的傢伙聪明多了。」易千帆推动黑棋,望向看台上的凯普检察官,「我已经提醒过他了,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要找那些鱷鱼。」
    「提醒过我?」凯普检察官探出上半身。
    「检察官,你还记得易千帆寄给你录影带时,用了印着小飞侠彼得潘的盒子包装吗?」王万里说:「其实易千帆指的不是彼得潘,是虎克船长。」
    「虎克船长?」
    「在彼得潘的故事里,虎克船长被鱷鱼吞噬了一隻手跟一隻脚,那隻鱷鱼还到处追寻虎克船长,想要吞掉他的其他部位。因为那隻鱷鱼在吞下他的手和脚时,也吞下了一颗时鐘,所以虎克船长害怕听到时鐘的滴答声,担心那隻鱷鱼就在旁边。」王万里说:「易千帆用那个盒子应该是在提醒你,他已经用鱷鱼杀掉皮特曼了。
    「他在曼哈顿北部寻找可以用来杀害布雷的货仓时,应该意外发现有货仓私下蓄养用来製革的鱷鱼,于是他改装了货仓,引诱皮特曼走进货仓。」
    「毕竟他以前一天到晚说再凶恶的罪犯都可以被感化,」易千帆说:「我只是想试试看,是不是也包括鱷鱼在内。」
    「皮特曼大概一走进货仓,就被鱷鱼撕成碎片,然后他打开地下水道的闸口,让鱷鱼从地下水道爬出去。所以fws才会收到通报,在那一带发现鱷鱼。」
    「不过我怎么要皮特曼进货仓里?」易千帆说:「他可是我的死对头耶。」
    「因为你告诉他要再赞助他的组织,要他到货仓详谈,」王万里说:「你在『夜行军』工作两年后,用他们给你的酬金回到纽约,用假名投资营利,同时投资谭十飞、指导他经营事业,赞助布雷,教导他怎么犯罪不会被捕,就算他被捕,你也会僱用梅尔文帮他辩护,要皮特曼声援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易千帆往后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打了个呵欠。
    「是你告诉我的。」
    「我?」
    「我们要去爱尔兰的那天,你说:『掌握宰鸭子的时间,是很重要的』。」王万里推动白棋,「你赞助他们其实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到时候要杀掉他们会比较容易。而且,他们可以协助你进行未来的计画。
    「你赞助谭十飞,要他投资相关產业,介入公共事业,是为了将你设计的各种冬眠炸弹,装置在检察官办公室、法院跟市政厅里你指定的地方。
    「赞助布雷,是要他在监狱电椅动手脚,还有杀害谭十飞全家。
    「赞助梅尔文跟皮特曼,除了要他们帮布雷脱罪,也是要确保三年内除了马里奥.莫顿,不会有任何死刑执行。」
    「不会有任何死刑执行?」凯普检察官说。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就算有皮特曼,视钱如命的梅尔文为什么会肯在三年里为三十个死刑犯辩护?」王万里:「如果在莫顿之前有执行死刑,之前布雷改装电椅的事就会曝光了。」
    「我们继续下去吧。」易千帆说:「那我是怎么杀掉梅尔文的?」
    「你不晓得从哪里打听到安德鲁.马洛的赞助商改造『绿色森林』套房空调的事,就用梅尔文的名义租下那间套房,同时你告诉梅尔文,把那间套房当成联络地点,要他为死刑犯辩护或要付给他酬金时,就叫他到那间套房去。
    「莫顿执行死刑那天,你寄了金表给他当成酬劳,同时要他到那间套房等待委託。」我的伙伴停了一下,「你事先改装了空调系统,那个金表里应该有无线电信标,带着那个进入套房就会啟动空调的附属功能,把空气抽出到类似高山的低氧状态。」
    「低氧状态?」齐亚克说。
    「很多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在低氧状态下会意识模糊,但是本人完全不会感觉到,」王万里说:「nasa训练太空人瞭解低氧危险的方式,是把他们关在减压舱里,然后要他们做算术。几乎每个人作答的时候都很有自信,但是算出来的结果却一塌糊涂。」
    「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好吗?」易千帆说:「比起死在他辩护那些人渣手下的受害者,他那几天迷迷糊糊的,可是幸福得很呢。况且,我还给了他两个机会,不是吗?」
    「你在空调里装了定时装置,到了你要凯普送餐来那天中午,系统就会关闭,然后短路烧掉整个空调系统。如果凯普真的准时送餐过来,他应该有时间可以赶到『绿色森林』救出梅尔文。
    「另外如果梅尔文因为系统关闭神志清醒,同时闻到系统失火时的浓烟时,选择直接开门逃跑的话。或许也会捡回一条命。」
    「但是他选择了开窗呼救,」易千帆说:「毕竟一般人闻到浓烟的直觉反应,就是开窗透气。」
    「窗旁的椅子的两隻前脚钉痕是旧的,应该是被人硬拔出来再装回去。只要人站上去,两隻前脚会折断,人就会摔出去。
    「汤法官办公室的电话,还有检察官办公室的公务车,是你要谭十飞动手脚的,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是什么,或许你告诉他是某种功能增强装置,他大概也看在你以假名提供的那些资金,没有表示什么异议。」王万里停了一下,「不过,还是出了一个紕漏。」
    「紕漏?」凯普检察官说。
    「检察官,你还记得谭十飞的车厂曾经要你们办公室的公务车回厂检修吗?」王万里说:「原来易千帆要谭十飞装在公务车上,接收信号引爆油箱的爆炸装置,易千帆发现遇到遥控红绿灯的信号会引爆,所以才会要办公室的公务车回厂修改,但是当时一起购车的陶特先生车子却没有跟着回厂,所以后来才会在红绿灯前意外引燃。
    「法官办公室收到的那个猢猻木时鐘是引爆器,只要侦测到办公室内有多出正常人数的人类热源,就会用无线电解除电话听筒上的保险,当有人拿起听筒,里面的炸弹就会爆炸。」
    他转向对面的易千帆,「你应该知道案件到了这个阶段,检察官办公室的人就会熬夜研究案件,也知道隔天早上,凯普会用公务车送他们回去。所以你设定在指定日期之后,当公务车早上发动引擎,后座有人,而且多部公务车同时发动时,油箱就会引爆。」
    「难不成-」凯普握住看台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发白。
    「这就是我会在机场建议你『忘记自己是检察官』的原因,」我的伙伴望向凯普,叹了口气,「如果你那天的判断有一个跟平时不一样,陶特先生、西丝莉小姐、甚至佩奇检察官跟韦弗老爷子就不会死了。」
    「公务员或许是世界上行为模式最固定的人种了,」易千帆侧着头,斜视着凯普检察官,让人想到在动物园栅栏外观察动物的游客,「我的妻子跟女儿,她们的命难道不是因为你这种心态牺牲掉的吗?」
    「你装在市政厅入口大厅顶上的那颗炸弹,应该也是这样吧。」王万里说。
    「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市长为了向社会大眾交待,一定会开个会,然后跟大家讲些废话之类的,」易千帆说:「所以我设定只要这个时间有足够多的人在市政厅,炸弹就会引爆。」
    「是吗?」
    「如果你想拆除那颗炸弹,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易千帆说:「那颗炸弹里面有好几个暗桩,连移动都不可能。」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的伙伴说:「要抬头看看四周吗?」
    易千帆抬起头。
    刚才只有凯普检察官和齐亚克的看台,有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千帆,还记得我们吗?」其中一个身穿骑警制服的男子向他挥手。
    「不好意思,我要亚克跟士图把你警校那一期的同学全请过来了,」王万里手握桌板,用力推到一边,桌上的棋子撒了一地。
    两人之间的地上有个深黑色的金属圆柱。
    「你-」易千帆盯着我的搭档。
    「这是你要谭十飞装在市政厅的东西吧。」王万里说。
    「你怎么搬过来的?」
    「我有个在哥伦比亚大学建筑系任教的朋友,她祖父在上海是知名的大盗,可以拆卸、搬走很多原本不可能移动的东西,」王万里说:「我只不过借用了她的专长。」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原本只是想拿这个当证物而已。」王万里抬起头,「难不成-」
    「什么难不成!」易千帆拉开一块盖板,里面有一红一绿的两盏小灯交替闪烁,「你的小聪明现在啟动了炸弹!不久就要引爆了!」
    看台上一阵鼓噪。
    「那现在怎么办?」王万里说:「要疏散所有人吗?」
    「不行!如果炸弹侦测到有太多人离开,就会提早引爆!」易千帆回过头,「汉斯!快找个工具箱来!」
    拉姆齐连忙跑了出去,提了个橙色的工具箱回来。
    易千帆打开工具箱,拿出工具,拆开圆柱体的金属外壳,露出里面层叠的电路板和感应器。
    「叫所有人坐着别动,」易千帆拿出斜口钳,开始剪断线路,「如果感应器测到的热源个数差太多,我们就完了。」
    王万里抬头向齐亚克使个眼色,后者做了个手势让大家缓缓坐下。
    电路板随着易千帆剪断线路和感测器,像洋葱一块一块拆下,直到剩下中央包装成圆柱形的炸药,连结一组上面全是按键的电路板,每个按键上都印着一个英文字母。
    「按下密码之后,炸弹就解除了。」易千帆说。
    「那就好。」王万里说。
    易千帆伸出手指,准备按下按键,指尖却在电路板上停了下来。
    「怎么了?」王万里问。
    「等等,不对劲。」
    「不对劲?」
    「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我想一下。」
    指尖悬在电路板上不晓得过了多久,收了回去。
    「王先生,今天士图有跟您一起来吗?」
    「你在说什么?」我的伙伴望向身后,「士图不就在我身后吗?」
    「如果他是士图的话,现在不可能在你身后,而是在我旁边。我们在一起当了四年同学,我不相信他看到这个不会动心。」易千帆抬起头,「士图,你现在应该在市政厅,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