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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田氏想了想,感慨道:“他都二十二了吧?凭他那样貌身板,不难说亲啊,怎么还没娶媳妇?”
    这个,林伯远就不知道了。
    田氏看眼女儿,想想女儿也十六岁了,再耽误下去就成老姑娘了,顿时也没闲工夫再操心别人。
    陈娇还在努力地适应农家生活,暂且没想太远。
    过了两日,林伯远、林遇父子去私塾了,田氏与隔壁的王婆一起去赶集,只留陈娇看家。
    陈娇一个人坐在屋里绣帕子。
    绣着绣着,有人在外喊道:“有人在家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
    陈娇心里一紧,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不懂如何与农家的外男们相处,骨子里也有点抗拒。
    如果她不说话,那人是不是就走了?
    林家大门外,韩岳看看手里的酒坛,再看看林家敞开的堂屋门,误会田氏在干活儿没听见,他便提着酒坛大步朝里走去。农家百姓们,除非家里无人,一般少有门户紧闭的时候,乡亲们串起门来也很随意。
    “林婶儿?”停在堂屋门前,韩岳再次唤道,“林婶儿,多亏夫子提醒,我随刘公子去猎野猪得了二两赏钱,刚刚从镇上回来,顺手打了一坛酒,送与夫子尝尝。”
    陈娇听他是来道谢的,正经事,犹豫片刻,她终于放下绣活儿,穿上鞋子出去了。
    韩岳听到动静,朝西厢看去。
    陈娇拉开厢房的门板,一抬头,就撞上了男人刚毅冷峻的脸,那么高,他的脑顶都快与堂屋门顶齐平了。无形的压迫感潮水般涌过来,陈娇垂眸,轻声道:“父亲说,他传话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谢的,酒拿回去自家喝吧。”
    韩岳诧异地看着斜对面的姑娘。
    都是一个村的,林娇他当然认识,只是印象中的林娇,十分刁蛮傲慢,仗着自家有钱,很是瞧不起家贫的村人们,韩岳就曾挨过林娇的白眼。所以,虽然林娇长得很漂亮,相熟的几个年轻汉背地里都会讨论林娇的脸蛋身材,甚至说些不入耳的荤话,韩岳对林娇,却从未有过什么桃色念头。
    但此时的林娇,穿了一身白色绣桃花的裙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低垂着眼帘,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四处招摇的蜜蜂变成了一朵静静开放的牡丹花。而且,她好像变得很胆小了,都不敢看他,袖子外露出的雪白的手指头,不安地攥着袖边。
    韩岳忽然记起,前日这姑娘贪玩,掉进村东树林边的塘了,得亏同伴及时叫人,村民才把人救了上来。或许是吃了教训,小姑娘终于改性了?
    “一坛酒,不值钱,全当我的一份心意。”孤男寡女的,韩岳也无意多在林家逗留,将酒坛放到堂屋外面的窗台上,韩岳便朝西厢门前的姑娘道:“我走了,林姑娘回房吧。”
    说完,韩岳径直朝门外走去。
    陈娇看看那酒坛子,没有再客气,不过,等韩岳出了门,陈娇瞅着林家敞开的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大门,觉得很是不妥,遂小步快走,悄悄地将大门关上了,还落了栓。门一关,陈娇放松了不少,这才回房继续绣帕子。
    半个时辰后,田氏赶集回来了,隔着大门喊女儿。
    陈娇赶紧跑出来给母亲开门。
    田氏奇道:“娇娇怎么把门关上了?”
    陈娇小声道:“我怕来贼。”
    田氏扑哧笑了,一边挽着女儿手往里走一边道:“咱们这边太平,多少年都没听说白日里有贼的,傻娇娇怎么这么胆小了,你看大门一关,多不方便啊,谁来串门还得现出来开。”
    陈娇默默地听着,终于知道高门大户与农家百姓的差别在哪了,高门大户都有专门的门房,随时可以帮客人开门,农家没有丫鬟小厮,加上本身就不太讲规矩,故而日子过得比较散漫。
    “咦,这酒哪来的?”田氏指着窗台上的酒问。
    陈娇道:“韩岳猎到野猪了,拿了赏钱,这是他送父亲的谢礼。”
    田氏顿时眉开眼笑:“这韩岳,还是懂礼数。”
    陈娇回想自己与韩岳短暂的相处,男人有事说事,言行举止都没有任何轻佻,很赞同母亲的话。
    田氏要准备午饭了,菜园子里种着豆角,她一边摘菜一边与女儿聊天:“今日我去赶集,碰见红梅她娘在买肉,我一打听,才知道红梅相亲了,双方都看对眼了,今儿晌午她们家招待男方与媒人吃席……男方是赵家村的,离咱们这儿有十五里地呢,不过据说赵家有地有牛,还盖了两间新房,专门留着成亲用的……”
    陈娇提着竹篾篮子,莫名觉得田氏说起村人琐事来,还挺有趣的。
    只是,听田氏的语气,难道对村里姑娘来说,家里有地有牛有新房,就算良婿了?
    那边田氏捧着一把豆角出来,见女儿呆呆的,不知是在诧异还是羡慕红梅,田氏就笑道:“你与红梅玩得最好了,下午你过去道声喜吧。”农家姑娘才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时随地都可以去朋友家玩。
    陈娇得到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红梅这个人,但,如果两人真是好姐妹,红梅都要定亲了,她不去道喜,确实很失礼。
    “娘陪我去。”陈娇提着篮子,撒娇地对田氏道,否则她找不到红梅家的大门啊。
    “好好好,真是越大越黏人。”田氏嘴里嫌弃女儿,脸上却笑得很开心。
    “我帮娘吧。”陈娇心疼田氏从早到晚的忙,想试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田氏却怕弄粗了女儿的手,连择豆角这种小事都不让女儿做。
    晌午林伯远父子俩回来吃饭,歇完晌就又去私塾了。
    田氏领着女儿去了红梅家。
    红梅今年也十六了,性格泼辣,与林娇是越吵关系越亲的好姐妹,上次就是林娇约红梅去抓鱼,林娇落水后,红梅用自己的大嗓门喊来村民,及时救了林娇。
    “红梅啊,今天相亲还满意不?”田氏笑呵呵地打趣红梅。
    红梅脸有点红,哼道:“您问我娘吧,娇娇走,咱们去我房里待着!”
    不给陈娇反应的时间,红梅就拉着陈娇跑出堂屋了。
    长辈们在后面笑,陈娇偷偷看,红梅的脸越来越红了,看来很喜欢今天相看的男方呢。
    就算不记得红梅,陈娇也知道姐妹间如何相处,进了红梅的厢房,她笑着问:“赵壮到底怎么样啊?”红梅相看的男人叫赵壮,都是田氏告诉陈娇的。
    红梅盘腿坐在炕上,在好姐妹面前,她没那么拘束,略带嫌弃地道:“还凑合吧,没有你哥哥白,但长得挺高的,估计很有力气。”
    又高又有力气,陈娇的脑海里,不由冒出了韩岳的身影,大概农家汉长得都很壮?
    红梅看了她一眼,把好姐妹的过分安静误会成了不赞同,她叹口气,拉着陈娇的手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村里汉子,我也想嫁城里的有钱公子,可,你爹是秀才,你长得也好看,再等等兴许有机会,我们家这条件,我是等不起了。”
    她这话带着几分无奈,陈娇忙道:“富家公子有什么好的,多得是酒囊饭袋之辈,仗着家里有钱就在外面风花雪月,与其嫁给那种人,还不如嫁个淳朴的村里人,知根知底,总之,他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
    陈娇目前还不确定她要嫁什么人,但肯定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种地的农家汉,可她懂得如何鼓励姐妹。既然红梅的婚事基本已经定了,她就该多多恭喜,而不是给红梅泼冷水,说些没用的话。
    “你真这么想?”红梅意外地问。
    陈娇笑道:“真的,那晚我做梦,梦见嫁了个县城少爷,结果那人喜欢花天酒地,都快气死我了,所以我现在也不是非要嫁有钱人家了。”
    红梅信以为真,再想到自己的婚事,她热情地邀请陈娇:“后日我娘要带我去城里买花布,娇娇你陪我去吧,帮我挑挑,你眼光一直比我好。”
    一辈子就嫁一次人,红梅爹娘要给女儿买好点的花布做嫁衣。
    看着红梅喜悦的脸,陈娇无法拒绝。
    女儿要去县城,田氏给了陈娇一钱银子,叫女儿喜欢什么随便买。
    陈娇就揣着那一钱银子,与红梅母女一起去村头等来往县城的骡车了。
    快到村头了,陈娇远远地认出了树荫下的高大男人。
    “韩岳,你也去县城吗?”红梅娘笑着与韩岳打招呼道,这个时候来村头的,多半都是等车的。
    韩岳点点头,提起手中的两张灰兔皮:“城里卖的贵些。”
    红梅娘羡慕道:“瞧瞧你,身板好力气大,经常抓些野兔野猪的,比种地赚钱多了。”
    韩岳谦虚道:“婶子说笑了,全是碰运气的事,一年也赶不上两三次。”
    他们聊,红梅与陈娇站在一旁小声聊姑娘家感兴趣的。
    等了一刻钟左右,专门拉人来往县城的骡车来了,车是从更远的村子一路驶过来的,上面已经坐了大半车人,男女老少都有。
    红梅娘大声催外面的百姓往里挤挤,好不容易才腾出了勉强容四人坐的位置。
    红梅娘俩自然挨着,陈娇看着那一车人,汗味儿扑鼻,真不想去了。
    “娇娇过来!”红梅兴奋地叫她。
    陈娇硬着头皮上了车。
    韩岳挨着她坐,地方太小,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屁股边也是紧紧地贴着。
    陈娇低着头,悄悄往红梅那边挤。
    但已经挤不动了。
    韩岳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动作,目光扫过她裙摆下的一双小绣鞋,他用力往西边蹭了下。
    “哎呦,小伙子慢点,差点把我挤下去!”
    旁边被挤的老太太不高兴了,气愤地抱怨道。
    韩岳低声道歉,人却占着地盘没动,与陈娇中间隔了两根手指头的距离。
    陈娇往他那边瞧了眼,心里很是感激。
    看来农家汉中也有君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感情就是这么挤出来的!
    第3章
    快到端午了,清晨的凉快劲儿一过,天就开始热了起来。
    陈娇快要被周围的汗水味儿熏吐了……
    她不想娇气,但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国公府贵女一下子就适应一车的农家人,真的很难。
    更煎熬的是,还有人放屁。
    村人们哄然大笑,抱怨的调侃的,陈娇实在受不了了,拿出新绣好的帕子假装擦汗,实则悄悄掩住了鼻子。红梅看见了,可她太熟悉好姐妹的脾气,并不奇怪,韩岳也看见了,心中好笑,上次见面,他以为林家的娇花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与以前一样,嫌东嫌西的,好像她不是农家人。
    韩岳不喜爱慕虚荣、瞎讲究的女子。
    半路有人下车,韩岳不着痕迹地往远处坐了坐,也许人家娇花也嫌弃他的兔子皮味儿。
    陈娇低着脑袋,心思已经离开了这辆骡车。
    她在想因果轮回,是不是她这世过得清贫,所以才会有后世的富贵?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不能一直让一个人富贵,另一个生生世世穷苦。这么一想,陈娇渐渐释然了,唯一委屈的是,为何老天爷安排她得了个夫妻缘薄的命?
    “娇娇你看!”
    红梅突然拍了拍她胳膊。
    陈娇回神,顺着红梅的手指看过去,就见路旁的田野里,有只白色的小羊羔跑进一片菜园了,七八岁的男娃娃在后面追着小羊羔跑,小羊羔咩咩叫着乱窜,充满了童趣。陈娇不由地笑了,这可是国公府里看不到的趣事。
    韩岳本来也在看小羊羔的,目光无意掠过林家女的侧脸,白里透粉,红唇娇艳,脑海里竟鬼使神差地冒出某个哥们儿对林娇的痴想:“她的脸比馒头还白还嫩,真想捧过来啃个半天,还有那小嘴儿,若她肯亲我一口,我把这几年攒的私房钱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