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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洛映白道:“对,那些都是做梦。”
    夏羡宁道:“无论是真是假,我都绝对不会再让你有事了。”
    自从洛映白回来之后,夏羡宁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每次说来都好像在赌咒发誓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洛映白总觉得他的口气听起来说不出的可怕。
    于是他拍了拍夏羡宁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不会的……对了,你想想,我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微博呢。”
    夏羡宁稳了稳情绪,松开他,瞥了洛映白一眼道:“什么不会?你的手受伤了吧?拿来我看看。”
    洛映白笑着把手摊开给他看:“就你眼尖。之前端碗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汤烫了,没什么事。”
    夏羡宁看了他的手心一眼,洛映白之前被女鬼锁链上的玄霄真火直接烫脱了一层皮肉,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这伤看起来依旧有点触目惊心。他叹口气,拿出药给洛映白抹上,说道:“最近别碰水……”
    一句话没说完,夏羡宁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脸色忽然一肃:“对,是……既然如此,立刻动身,我马上过去!”
    洛映白问道:“羽衣人那边有线索了?”
    夏羡宁摇头,神情稍显凝重:“魏收和杨峥失联了。”
    洛映白大吃一惊:“什么?”
    夏羡宁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魏收前一天才跟夏羡宁聊过微信,他们好像已经摸进了一处山区的村子附近,魏收发了很多照片,从上面可以看出,那地方相当闭塞,层层高山连绵起伏,山中环抱着一户户人家,全部都是平房。虽然是远景,也足可以看出这片土地的荒凉贫瘠。
    洛映白急着了解情况,将几张照片草草一翻,只见大多数都是远景。魏收是个细腻谨慎的人,杨峥更是胆小,想来他们两个贸然到了不熟悉的地方,也是不敢轻易靠近,直到最后一张,画面一变,却是拍了一块泥地,泥土上好像画着什么。
    洛映白看不大清楚,乍一看觉得很像是几个人在遛狗,他先点了魏收随后发过来的语音。
    魏收说,他和杨峥害怕人带的太多了会打草惊蛇,找到这座山之后,两人先进来探查情况,远远看见很多小孩在外面玩,他们本来想趁机跟小孩子套话,结果翻过山之后,孩子们已经走了,只留下很多他们在地面上的涂鸦。
    说到这里,魏收停顿了一下,声音似乎有点不稳:“夏师兄,那些涂鸦大多数只是孩子乱写乱画的,没什么价值,但其中一幅我觉得……不太正常,发过来给你过目。”
    洛映白这才把图片放大,仔细一看,忽然也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那画歪歪扭扭的,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但大概是内容不复杂,他们又知道一点内情,洛映白居然一下子看懂了——地上跪趴着被遛的那些,并不是狗,而是赤身裸体的大活人!
    由于图画简陋,他无法分辨男女老少,但是站立着的人身后有寥寥几笔代表翅膀,趴在地上的人则脖套绳圈,脸上有泪,显然十分痛苦。
    虽然只是顽童戏作,但画面中的邪恶诡谲之意已经呼之欲出,洛映白道:“这、这是羽衣人牵着被抓回来的人吗?这种种族虽然喜欢捕捉人类来泄欲甚至食用,但我没听说过他们这么变态啊。”
    夏羡宁道:“这张照片其实还不是最让我在意的,你看这一张。”
    他凑到洛映白身边,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几下,找到了一张照片点开放大,示意道:“看左下角。”
    这张照片粗略看看,只是拍摄了周围的环境,刚才洛映白急着了解情况,也没有仔细研究,直到夏羡宁示意,他才顺着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位置上的一片小树丛。
    这样一看,洛映白发现,在茂密枝叶的罅隙见,竟然隐隐透出几片白色的羽毛——魏收和杨峥自以为踪迹隐蔽,暗中照相的时候,羽衣人就藏在这片树丛里,静悄悄地看着他们!
    洛映白只觉得自己手臂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往下看,见夏羡宁后面跟魏收说让他谨慎行动,不要继续追击,先回来报告线索,魏收那边却再也没有回应。
    夏羡宁道:“我没收到他的回复,但是不排除山区信号不好的可能,所以让松泽继续不间断地联系他们,并且联系附近分部找人……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不见了。”
    洛映白也不由担心起这个师弟的安全来:“现在怎么办?”
    夏羡宁道:“魏收说他们当时根本辨认不出方位,能够提供的信息很少。当发现他们失去联系之后,我已经把照片给了技术科,查找拍摄的具体位置,结果出来,立刻伪装成地质队的人过去支援。”
    他说完之后,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大致的位置已经找到了,夏羡宁看了一眼,立刻接过手机站起身来:“我走了。”
    洛映白本来想说跟他一起去,但事情仓促,他什么都没准备,总不能让夏羡宁等着自己耽误时间,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好,一切小心,保持联系。”
    他微一转念,又道:“不要只是提防羽衣人,照我看那个地方的原住村民身上也未必没有古怪。你们防备着点。”
    夏羡宁没时间多说,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洛映白目送着他离开,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顿了顿,干脆给方维打了个电话让他帮自己请假,而后在家里翻了几件法器装上,果断打算随后跟上。
    就在洛映白给洛钊留了字条打算出门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大厅中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洛映白一顿,把已经推开的门关上,又折回大厅。
    洛家是风水世家,底蕴丰厚,祖宅历经三代,几次装修,都是古色古香中透着华贵之气,在大厅的东南、西南两角分别摆着用汉白玉雕成的玉台,乍一看好像是装饰用的花瓶,实际上台子顶部的圆盘可以转动,顶部布列阵法,分别是天三门之图和地四户之图。
    “欲做阴私和合事,请君但向此中推”,这两幅图用来推演方位,预判吉凶,有时候被某种特殊气场拨动,还会自行演算,洛映白过去的时候,便发现天三门之图已经产生了变化。
    “玉女守门屏,三奇游六仪……”洛映白小声嘀咕了一句,抬手扬袖,红线挥出,在另一头的地四门之图上一推,顿时星光迷离,辗转变化,停下之后显示的则是天蓬、天任、天冲三星位合一,阴星独自游离于青龙之位。
    阴执行变时源起,三位合前因已铸,这个卦象喻示着在他人生重要的节点处,一件遗留之事出现了解决的契机,但天三门图中,玉女仅仅是守门人,说明洛映白在这件事中起的是辅助作用,而并非事件的经历者。
    有了这些指示,洛映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重生刚刚醒来时,遇到的王怀志一家人。
    好啊,早不来晚不来,他这边正忙着,这坑爹的小崽子又不知道冒出来捣什么乱了。
    洛映白这边刚刚腹诽一句,地四户图中的“破”位忽然一转,由“破午”变成了“破申”。
    洛映白一怔,伸手在玉盘上轻轻扣了一下:“你是说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吗?行吧,我去看看,你们好好看家。”
    王怀志在学校里是个很普通的学生,既不优秀也不调皮,平时默默无闻,很少引人注意,直到前一阵子,他发了那条曝光洛大师的微博之后,仿佛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先是被同学们纷纷关注佩服,然后事情败露名声扫地,在学校里人人都报以异样的眼神,父母到现在也是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
    王怀志心里明白,整件事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与此同时,他也对揭穿自己的洛大师抱有一种强烈的畏惧之情。
    但到了现在,王怀志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可以向谁求助,唯一记得的只有上次分开的时候,洛映白唇边了然的笑意,以及那句“或许咱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他连滚带爬地从学校后墙翻了出去,脱下身上的校服上衣整个塞进书包,以免被人发现自己是从市二中逃学出来的,然后凭着印象找到了洛映白上次住的那个小公寓门口。
    他在来之前在微博上给洛映白发了评论和私信,说自己遇到了困难,想请他帮忙,洛映白并没有回复,现在王怀志也很担心屋子里没有人,没想到还没抬手去敲,公寓门就自己开了。
    他吃了一惊,往后跳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前方。
    洛大师那熟悉的,带着些许笑意的清朗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麻烦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王怀志进门之后,发现洛映白就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给他清俊的眉目镀上了一层暖色,脸上微微带笑,看上去十分闲适惬意。
    他慌乱的心忽然一定,这才发现洛映白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杯茶,茶水犹在冒着热气,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地方。
    第41章 抢美
    王怀志顺着他的话带上了门走过去, 却一时不敢坐下, 洛映白比了个“请”的手势, 说道:“小王同学, 咱们又见面了。”
    “您、您好。”王怀志局促地说,“上次……对不起。”
    “没关系。”洛映白轻松地说, “你弟弟现在还好吗?”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样一问,王怀志那张紧绷绷的小脸上面一下子显露出不知所措的慌乱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对不起, 我没想害他,我也没想诬陷你,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又来找我了,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等一下。”洛映白从这一串语无伦次的话里面好不容易捕捉到了一点东西,“你第二个‘他’指的是谁?上次是那个人让你把弟弟带出去的吗?”
    王怀志哽咽着说:“是……他是一个面摊的老板。”
    他哭的口干舌燥, 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那甘苦的味道似乎让他的内心平静了一点, 能够继续说下去:“我这几次考试一直不好,老师让家长签字, 还要开家长会,我不敢让爸爸妈妈知道, 就去门口的面摊上雇那个老板假装我爸, 签一次名十块, 开一次家长会一百。”
    洛映白:“……哦。”
    还挺挣钱的,其实他小时候也很需要这项业务。
    王怀志道:“后来有一次我带明明去学校玩,被他看见了,他说明明很可爱,说他一直想拍一段视频,要请个小朋友配合,明明就很合适。我妈最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就没说话,结果过了几天,他又跟我提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洛映白见他不说话,就顺势推测道:“这一次你答应了,先把孩子领到那个面摊附近,因为我把地址告诉了你爸爸妈妈,所以你又把他带到了网吧去,是吗?”
    王怀志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小声说:“差不多吧。他说只是要跟明明玩几个小游戏,录完了视频我就可以把他领回去,如果我不带他去,就要把我雇人替我签字的事都告诉老师,那样我爸我妈就会知道,我害怕……”
    洛映白倒是非常能够理解他这种恐惧,虽然别人听着觉得可笑,但是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生活中无非就是学校和家庭这么两个地方,在父母重重期待下,恐怕“找家长”这三个字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了。
    王怀志道:“可是我把明明领过去,他却一直都没来,你又把地方跟我爸我妈说了,我一害怕,又把他带到网吧去,后来这事就没成,我也没再去过那个面摊。结果昨天……昨天他又来找我,还是让我把明明带出来!”
    洛映白道:“你没问他为什么失约?”
    王怀志道:“他说他那天临时有事……可是我知道这样不对了,会让我爸妈担心,我不想再把明明带出去了,你、你能帮帮我吗?”
    洛映白带着深思看着他,王怀志等不到回答,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对上洛映白的眼神,吓得一下子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洛映白叹气道:“小宝贝啊,看看你哥哥这张脸,长得不太像是老年痴呆吧?”
    王怀志没敢看。
    洛映白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大致能看出来,你的父母,尤其是你妈妈,应该是个比较严厉的人,她平时对你的要求很高吧?”
    看王怀志点了一下头,洛映白又说:“你很怕他们。对于你来说,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带弟弟拍一个玩游戏一样的小视频,和被父母知道雇人代开家长会这两件事之间,怎么想都是前者比较轻松一点,你如果把弟弟带出门,好好跟家里说,他们也不会担心……除非——”
    洛映白盯着他,王怀志的脸煞白煞白:“除非你知道如果把王怀明交给那个面摊老板,会发生比你家长知道真相还要可怕的事情。说吧,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找你弟弟干什么?”
    洛映白走到了市二中附近的那条街上,远远看见了王怀志所说的那个面摊。
    一般凡是生意人,都恨不得自家的招牌越亮眼越好,大敞开门迎客,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走进他们的店铺。
    但是这个面摊在现在的初夏季节,仍然用厚厚的帘子挡住门口,一块脏兮兮的红布撑在门楣上,半死不活写着“老张汤面”四个字,简直让人打眼一看就不想进去。
    王怀志说这个面馆以前生意很好,但是位置有点偏,后来在离学校门口更近的地方开了家新的面馆,老张汤面就越来越不行,摊主才开始帮学生们签字开家长会挣钱。
    而经过洛映白的盘问,王怀志终于坦白了那件让他害怕的事。
    在上回他诬陷洛映白的事情败露之后,明明得救,王怀志被狠狠收拾了一通重新回到了学校。他不敢再和父母耍花招,本来想跟摊主说一声,以后不再联系了,到了面馆前,却无意中看见有两个人从那个神秘的棉布帘子后面抬了一只口袋出去,口袋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王怀志当时没有多琢磨,只是莫名的就不想进去了。直到过了很多天,他才听说学校一个老师家的孩子在这附近玩的时候失踪,再也没有找回来,日期正好和那天他去面馆的时间相符。
    所以说,店主明明希望挣钱,却突然不再认真经营他的面馆了,是不是因为……他找到了更好的挣钱渠道呢?比如说拐卖?
    洛映白身上带着寻妖尺,却没在这里感觉到一丝妖气,这最起码说明店主真的是个普通人,但利益当前,或许人与妖怪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界限。
    他怕自己总是站在那里不动引起怀疑,又从面馆所在的小巷子里面踱了出来,站在附近犹豫,有点想进去踩个点,招惹一下坏人,但又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店主愿不愿意卖。
    洛映白觉得拐卖人口的重点对象多半是年轻姑娘,除此之外,少数小男孩也有市场,可以买回去给人当儿子,可是他都二十多岁了,人老珠黄一大老爷们,在人贩子眼中没有半点值得拐的地方,恐怕试探不出什么东西来,早知道应该找个师妹来帮忙。
    洛映白估算着自己的可卖性,旁边不远处就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行行好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上也没钱……”
    他心念一动,假装低头玩手机,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往旁边一斜,只见两个包着脏头巾的老人正围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要钱。
    那个女生脸上还带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劲,听了之后就要掏钱。
    洛映白正凝神看着那一幕,忽然冷不防被人在肩膀上推了一下,一个响亮的嗓音喊道:“不上车就让道啊哥们,你挡这位置真是要了命了!”
    原来他位置站的不好,身后本来就是个公交车站牌,这时候正好是晚上放学的高峰期,前面已经有好几辆公交爆满,最后一波没挤上的人眼看车来了,饿狼一样冲上去拼杀,正好被洛映白挡了路。
    一波人蜂拥而上,你推我搡,转眼间就挡住了洛映白的视线。
    那老人和女孩为了躲避人流,也跟着退远了一点,女孩一边后退,还在一边给老人递钱,两个老人却不要,说这些钱太多了,让女孩去前面的面馆给他们买点吃的就行。
    洛映白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眼前的老人和女孩却都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进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