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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听听这叫什么话?好像她嫁过来还委屈了似的!
    虽然江志偶尔有些不着调,但好歹也是亲爹,胭脂自然是不愿意听这些话的。
    话一出口,隋氏自己也觉得不妥,忙装模作样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瞧我没轻没重的,也是急坏了。你还年轻,不知道厉害,”隋氏叹了口气,长吁短叹道,“谁没年轻过?年轻的时候谁心里又没装几个人?可胭脂呀,这情情爱爱的可不能当饭吃!没成家之前,凡事有父母兄弟帮衬着,管你们风花雪月去。可一旦成了家,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
    “什么前途无量的,也只听着动听罢了,眼下既做不得官,又种不得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终日没个进项……赚不来银子,难不成以后一家老小喝风去?”
    “贫贱夫妻百事衰,哪怕再蜜里调油的情谊,只要过几个月一个铜板掰两半的日子也得磨没了。”
    哪怕隋氏平日里再混账,这些话确实中肯,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胭脂不觉触动心肠,忍不住道:“我不怕苦。”
    只要那人是真心待她,她愿意吃苦。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天下没几个生来富贵的人,只要齐了心,劲往一处使,苦日子总有过到头的时候。
    隋氏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又说:“好好好,我知你不怕苦,可成亲难道是一个人的事?经年累月,日子且长着呢!”
    “你也别嫌不好听,我知道你是个有计较的人,也不必我细说,你且自己算算吧。听说得中举了才能做官,可科举三年一回,全天下能出几个举人老爷呢?更何况他如今秀才也不是。”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王书生争气,当真中了举,谁知道是什么年月了?难道不得花钱?这钱又从哪里来呢?莫说你这娇花嫩柳一般的人物,便是个天仙下凡,那么些年磋磨下去也没法看了。到那时他官袍加身,多少水嫩鲜活的姑娘送上门,即便他对你有情,难道不许他再对别人有意?到时候……”
    胭脂明知这个继母不安好心,可却不得不破天荒的觉得她说的对。
    这次的吴姑娘实属意料之外,可细细想来,谁又能说不是情理之中?
    若王秀才本性如此,哪怕没有吴姑娘,回头也必然会有什么张姑娘、赵姑娘的,自己防的了一时,难不成还能防一世?
    即便眼下容忍了,来日方长,若他故态萌生,自己又能如何?旁的不说,累都累死了。
    这几日,胭脂远不如外头看着的那样冷静,好容易才强迫自己不去想了,这会儿却又被隋氏三言两语戳中痛处,大声喊道:“你别说了!”
    隋氏被她这一声喊吓了一跳,可看她一副心乱如麻的样子又由衷的欢喜起来,忙又添油加醋道:“傻姑娘,咱们老百姓过日子,图的不就是个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吗?何苦拿着大好的青春去赌?依我说,这倒未必是坏事,正好咱断了那狼心狗肺的来往,正经挑个富贵人家……”
    话音未落,又恼又气又担心的胭脂已经冷笑着打断,“你也正经找个富贵亲家,好好赚一笔,是也不是?!”
    隋氏被她说中心事,双耳涨血,不觉有些慌乱,兀自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哎呀,你这叫什么混账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过可怜你早年没了娘,遇事了,这才来点拨几句,谁知反叫你当成驴肝肺。”
    见胭脂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模样,隋氏心里越发没底,又怕提前坏了筹谋,着实心虚,只好继续装下去,拿手帕子捂着脸哼哼唧唧的回屋了。
    胭脂确实气隋氏心思不正,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一个人怔怔的在井边发了会儿呆,愤愤的甩手进屋了。
    什么书生,都是混账的下流种子!
    谁知第二天,那人牙子竟然来了,打扮的还像上回似的大红大绿,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胭脂本就心中烦闷,又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些贩卖人口的,只躲着她。
    那婆子竟欲寻她说话,胭脂只不理会,故意把灶里塞了好些柴火,熏出来滚滚的黑烟,呛的那婆子涕泪横流,捂着脸退回隋氏屋里去了。
    “呸,小娼/妇……”
    说着,还狠狠瞪了门口的小翠儿一眼。
    小翠儿哆嗦了下,眼见着都要哭出来了。
    稍后屋里浓烟散去,她细声细气的问胭脂,“姑娘,太太说今儿要待客,这是太太叫我去割的烧肉,买的熏鱼,还有几样细茶果。”
    待客?
    那人牙子做的净是伤天害理的事,待的哪门子客?
    果然江志一不在家,这隋氏就要出幺蛾子。
    胭脂只听“人牙子”三个字就心生烦闷,哪里会费心费力招待?当即站起身来,“我身子不爽,晌午就不吃饭了,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说完,就径直回房去了。
    屋里的隋氏正跟人牙子对坐吃茶,瞥见胭脂回屋便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能成吗?”
    隋氏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成的?人家读书人瞧不上她,如今好容易有这样一门难得的好姻缘,当家的不在,少不得我做主。”
    人牙子还有些迟疑,“我瞧着也是个烈货,没得闹出事来,日后我还得靠这个过活呢。”
    “在我跟前装什么慈悲菩萨!”隋氏瞅了她一眼,不屑道:“合着强买强卖的事儿你没做过不成?”
    顿了顿又问:“到底做不做准?齐老爷果然肯给三百两银子?”
    “那是自然!”说到这个事儿,人牙子立刻扬眉吐气起来,口水四溅的道:“你也不是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一年光是地租子怕没有上千两!区区三百两算什么?也是那蹄子有福,齐老爷又是个怜香惜玉的,最爱慕这样的人品,这才得了。”
    其实齐老爷许诺的是五百两,这人牙子眼皮不眨一下就先私自吞了两百两。
    隋氏听后果然欢喜无限,直念阿弥陀佛,又拉着她的手道:“老姐姐,你放心,若此事果然成了,我定然忘不了你的好处,说不得也要包个大红包与你!”
    说完,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便捂着嘴大笑起来。
    还没笑完,小翠儿又进来回话,说姑娘身子不爽,晌午饭就不吃了。
    “坏了,必然是那蹄子起了疑心,”隋氏皱眉道,“她又从来不动我送去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到底是做惯了这类营生的黑心肝的东西,那人牙子却十分稳得住,先撵走小翠儿,这才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即便她不吃饭,难不成也不喝水?你只管在那吃水的水缸里倒下去,任凭她是一头牛也放倒了!待事成之后,你把这水缸仔仔细细刷了,神不知鬼不觉!”
    隋氏大喜,忙不迭抢了药包,反复抚摸着道:“谁还耐烦刷?自然是买新的!”
    若当真能得三百两银子,谁还舍不得一口旧水缸怎的?
    晌午胭脂果然没出来吃饭,只在自己屋里忙活。
    后日弟弟他们就要离开青山镇了,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又赶着纳了一双鞋,准备那日去好好送一送。
    那人牙子和隋氏也不知说的什么知心话,从早上一直说到金乌西坠,虽没生什么事端,可到底令人心下不安。
    忙活了一天,胭脂渐觉腹中饥饿,却不肯动白日里的食物,自己胡乱弄了点玉米碴子粥吃,回屋后不久就睡着了。
    哪知这一睡不要紧,次日醒来是太阳已经老高,胭脂就觉得哪里不对,刚想动弹,竟发现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遭了!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身上一下子就被冷汗湿透了。
    怎么办,怎么办?!
    爹不在家,虎子也不知道自己出事了……
    不行,不行,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
    不过是下炕这样最简单不过的动作,胭脂却花了将近一刻钟,头发都被湿透了,汗水顺着下巴哗哗淌。
    “哎呦,醒了?”
    隋氏吱呀一声推门进来,笑眯眯的道:“瞧瞧,瞧瞧这小脸儿通红的样子,越发娇艳惹人疼了,啧啧。”
    “你想做什么?”胭脂脚下像踩着棉花似的发软,抓着炕桌才没摔倒,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的。
    “哎呦,别这么看着我,”隋氏笑道,“我可是为你好,想那齐老爷腰缠万贯的,你去了之后就是吃香喝辣,若再生个一儿半女,当真终生有靠。保不齐啊,日后我同你爹还得指望你呢!”
    这样无耻的话,亏她竟然还能笑着说出来,胭脂简直要气炸了肺,“你就不怕我爹回来之后”
    “我的大姑娘,”隋氏不耐烦的打断她,“事到如今,你又何苦操这么多的心?回头我就胡乱说你同哪个小白脸私奔了,我一个怀着身孕的人自然是拦不住的,他又能怎样呢?你呀,还是歇歇,等后日一早齐家来人接吧,哈哈哈!”
    第13章
    “大牛,想甚这样出神,干粮掉了都不知道。”
    朱嫂子敲了敲桌子,总觉得大儿子这两日有些魂不守舍的。
    大牛捡起干粮咬了一口,想了下,还是老实交代了,“我总觉得不对劲,江家是不是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朱嫂子问道,“江书生出门去了,剩下两个娘们儿能出什么事?今儿早上我还见他家新买的丫头小翠儿出门采买来着。”
    二牛嘻嘻笑道:“哥一定是想胭脂姐了。”
    “别浑说。”当家的朱有才低声喝道,“姑娘家的名声也是你这么说着好玩的么?”
    大牛这次却难得没同弟弟打闹,也顾不上害羞,揪着眉头道:“不是,爹,娘,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哩。胭脂素来勤俭,哪怕刮风下雨,又曾有哪日不出门采摘东西的?或是进城买卖。可如今已经连着两日了,我都没见她出过门,村中其他人也没瞧见过,你们说,这怪不怪?”
    朱嫂子本是不以为意的,看现下听儿子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蹊跷。
    “是这个理儿。”
    顿了下又道,“许是病了吧。”
    “不能,”大牛摇头,“我问过村里的郎中了,这几日压根儿没人找他瞧病,若是当真病了,那后娘可不是要把人拖死了?”
    他越想越心慌,连带着朱嫂子也觉得不安。
    她是个爽快的人,当下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倒叫你说的我心慌,等不得了,我且先去瞧瞧,那孩子本就命苦,可别再出什么事。”
    这么些年的邻居了,哪怕是他们多事呢,也千万别明知有蹊跷还不闻不问的。
    朱有才想拦,没拦住,转眼间朱嫂子就没了影儿,大牛二牛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齐齐丢了筷子,拔腿跟上。
    两家隔得不远,朱嫂子很快就到了江家院门外,也不知是有了长子的推测的缘故,如今她瞧着这所院子,还真有些不大对劲。
    都什么时辰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人都哪里去了?
    这么想着,朱嫂子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直奔胭脂所在的屋子。她先贴着耳朵听了会儿,然后拿手轻轻往窗纸上面拍,“胭脂?胭脂?是我哩,你可在不在?”
    再说胭脂,被灌了迷药本就酸软无力,又接连两日水米未沾,莫说站起来,就是声儿都快发不出来了。
    她正绝望,迷迷糊糊间竟好似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谁?”她倒是喊了句,可气若游丝,连自己都听不大清,更何况是别人?
    朱嫂子又问了两句,胭脂这回听清楚了,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有救了!
    她倒是想回应,无奈实在太虚弱了,回了好几声都声音细微,急的出了满身的虚汗。
    “怎么没人?难道不在家?”朱嫂子有些疑惑,同时心中的不安也扩大了。
    这一大清早的,他们家就在江家前头,不管是上山还是去镇上都是必经之路,也没见胭脂出门啊。
    “朱嫂子?!”正疑惑间,丫头小翠儿出来倒夜壶,瞧见她倒被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有些大。
    朱嫂子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隋氏就猛地推开了窗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朱嫂子,您这大清早偷偷摸摸跑到我家院子里来作甚?”
    大约是因为心里有了猜测,如今朱嫂子越看越觉得隋氏可疑,脚下就没动,只是笑着说:“你在家呀?方才我可喊了几声,没一个应的,感情是睡得沉吧?对了,我找胭脂帮我做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