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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凤箫连连点头:“可这么做,会不会惊动舒王那边?”
    “只要是木家人自己发现的,舒王也无可奈何。”李晔肯定地说道。
    *
    午后,郑氏在屋中缝制冬衣。她素来节俭,不舍得花钱请那些绣娘,多是自己动手。反正府中的事情都是王慧兰在管,她闲着也是闲着。苏娘走到她身边,轻声对她说:“夫人,细细问过了。好像还没有呢。”
    郑氏一下扔了针线,气道:“什么?成亲这么多日了,他们还没圆房?可是那郡主自恃金贵,不让我儿碰?”
    苏娘叹口气:“倒也不是。听说四郎君和郡主夜夜同床,但就是没有落红。老身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如您问问四郎君?”
    郑氏皱着眉想了想,抓住苏娘的手臂,紧张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四郎有什么隐疾?前几年我也送了婢女去骊山别业给他,他不收用就罢了,还一个个都给我送了回来。是不是他身子弱,所以那方面有点力不从心?”
    “应该不会。这回四郎君回来,精神可比以前好多了。而且他们说,四郎君只是跟郡主睡在一起,晚上里头安静得很呢。根本就没有做……”苏娘说到这里就停了,让郑氏自己体会。
    郑氏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不行:“正常男人,怎么会不碰新婚妻子?肯定还是那个郡主有问题。你派个人去王慧兰那边问问,上次她说宫里赐下的那个回春丹,还有没有。有的话,叫她送一颗给我,就说我自己用。”
    苏娘吓了一跳:“夫人,那回春丹可是……您要来做什么?相公可是好久不来您这里了。”
    郑氏瞪她:“我一个半老徐娘,用那种东西干什么?等晚点,你去把那个郡主给我叫过来。”
    “夫人,您该不是……”苏娘捂住嘴,连忙摆手,“不行的,被郎君知道……”
    “知道又如何?我又不是害她。那可是宫里娘娘都在用的东西,你赶紧去办就是了。”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嘉柔坐在屋里想着明日要怎么跟阿耶说上辈子的事。刀家和高家出事没有几年,贞元帝驾崩,吐蕃趁势攻入南诏。南诏军队连连败退,最后阿弟战死,云南王府不复存在。她曾求虞北玄支援,但淮西节与南诏相隔甚远,中间还有好几个藩镇势力,想越过他们出兵根本不可能。
    后来虞北玄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南诏,营救阿耶和阿娘。回来后告诉她,他们还活着,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还把阿娘写的信给她看。她心中其实是感激的。
    她跟他在一起那几年,他对她是真的好,有求必应,否则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跟随。但大业在他心中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甚至牺牲任何人都在所不惜。上辈子宦官在刑场所说的那些话,她独处时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临死之前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完整地说出来,对她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那些自欺欺人,终究可笑。
    她从不喜欢沙场,不喜欢杀人,更不愿意被当成乱臣贼子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但她自己选了他,把他当做夫君,所以无论他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她都会陪着他走下去。
    当她遍体鳞伤,将被天子处以极刑时,原本残酷的真相就变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选虞北玄。不管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玉壶从外面走进来,对嘉柔说道:“郡主,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嘉柔原本在等李晔回来,但是婆母召唤,她这个做儿媳的不好推三阻四地拖延时间,就自己带着婢女和仆妇,往郑氏所住的院子走去。
    郑氏在堂屋中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姿态。她原本对嘉柔是有几分忌惮的。王慧兰不过一个县主,已经那般气派,处处压着她。嘉柔是郡主,听说还善骑射,原以为要更气派。可相处几次下来,她发现嘉柔完全没有架子,更没搬出郡主的身份来压她,顿时底气也足了。
    嘉柔进屋,左右都向她行礼。她问郑氏:“不知大家找我来,有何事?”
    “我有话单独跟你说。”郑氏抬了下手,让苏娘带婢女出去。苏娘犹豫地看了嘉柔一眼,又不好示警,只能低头退出去。嘉柔不疑有他,也让玉壶带着自己的人下去。
    郑氏招了招手:“你近前来,坐到我身边。”
    嘉柔依言,脱了鞋履,坐到郑氏的身侧。郑氏身上穿着一件祥云纹的棉质大裳,看起来有些陈旧了。寒冬腊月的,屋里也没有多摆几个炭盆,地板上还是冰凉的。嘉柔等着郑氏开口,郑氏却一直在打量她。
    此女容貌的确出众,肤色如白玉无瑕,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无边春色,楚楚动人。这么一个大美人儿日日躺在身边,男人怎么可能忍住不碰呢?
    郑氏说道:“你每日来请安,我也没问你,你跟四郎可还和睦?”
    嘉柔没想到郑氏会问这个,莫名心慌,支吾地回道:“郎君他待我很好。”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们可圆房了?”郑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嘉柔并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可若据实已告,想必会惹恼郑氏。她跟李晔已经成亲了,虽她没有亲口说过不让他碰。但至今为止,他们的确没有肌肤之亲。任哪个母亲听到,都会觉得奇怪和不悦。
    她不回答,郑氏也知道苏娘打听回来的消息为真,继续说道:“我说句不大中听的话。你虽身份尊贵,但既然嫁给了四郎,便是他的妻子。这普天之下,哪有夫妻不圆房的道理?你若实在不愿意伺候他,就给他纳一门妾室,为我李家开枝散叶。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嘉柔欲说话,郑氏抬手制止她:“我知道你们之前没见过,彼此还很生疏,你心里也未必情愿嫁给他。但我儿性情,我最是了解。他虽没见过你,却为了那纸婚约守身如玉,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他的相貌性情,哪一点不好?除了身子比常人弱一些,但这并不影响你们圆房吧?我见他为了这桩婚事忙里忙外,极为上心,想必十分喜欢你。若非你拒绝,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不碰你?”
    嘉柔有几分惭愧,无法辩驳。
    安静了一会儿,郑氏才继续说:“实不相瞒,四郎这次中了进士,在你进门以前,已经有好几位夫人要塞人给我,想给他做侧室。这些年他为了治病,一直都不在家中住,我也没法好好照顾他。原想着他娶了妻,有个人心疼他,知寒问暖。可事实看来,我想错了。你身为妻子,却连最基本的事都办不到,那你也别怪我纳新人了。”
    郑氏说的话,让嘉柔脸一阵红一阵白。出嫁之前,阿娘也细细地教导过她。她不是未经人事,只是有些抗拒那些,李晔大概是察觉了,所以一直没碰她。但就像郑氏说的,身为妻子,这样做确实是失职了。
    “我们确实没有圆房,错在于我。但纳妾一事,我不能同意。”嘉柔深呼吸了口气说道,“我和郎君新婚,正是建立感情的时候。这个时候塞个妾进来,我如何自处?我会努力侍奉郎君,请大家三思。”
    她说话还算客气,态度却十分坚决。郑氏刚才端着架子说那些话,不过就是吓唬她,给她个下马威。真要提纳妾,儿子还不跟她急眼。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案上:“郡主年纪小,未经人事。心中恐惧,我也是懂得的。这里面是宫里的秘药回春丹,只需半粒,便可以没有任何痛苦,甚至会让你很享受。宫中很多娘娘都偷偷服用,以便承宠。至于用不用,看你自己吧。”
    嘉柔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郑氏从哪里弄到这样的东西。但她知道宫里有些不外传的秘药很是玄妙,长平那里就有许多。她觉得指尖发烫,还是伸手把那瓶药收了下来。
    “四郎君……”外面传来苏娘的声音,而后李晔就走进来了。
    他一回府,就听说母亲把嘉柔叫来。又听说今日苏娘来问了伺候他的人一些事,猜到母亲要找嘉柔麻烦。可他进了屋子,见婆媳两个坐在一起,仿佛只是闲话家常。
    “郎君。”嘉柔轻轻叫了一声。在郑氏面前,怎么样也要装出亲密的样子。这么叫他,明明是理所当然,叫完之后,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李晔被她叫得心头一麻,脱鞋坐到她身边,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对郑氏说道:“母亲趁我不在,叫嘉柔来,所为何事?”
    郑氏心虚地端起杯子,饮了口水:“怎么,我找你媳妇来聊聊,不可以?”
    李晔低头看了嘉柔一眼,见她除了脸红,也没什么异样,就说道:“当然可以。我们恰好也有事要跟母亲说。岳父大人他们即将回南诏,嘉柔明日想回去告别。虽然于礼不合,但也是人之常情,母亲可否准允?”
    郑氏见李晔亲自开口,知道他偏袒嘉柔,她不允,就是不给儿子脸面。便顺势说道:“南诏离这儿山高路远,她以后难见家人,也怪可怜的,回去也无妨。我再备些东西,你们一起带去,也算我们李家的一点心意。”
    “多谢大家。我先代阿耶阿娘谢过您。”嘉柔感激地说道。
    “好了,没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郑氏看着嘉柔,加重了语气,“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嘉柔应是,手在袖子底下紧紧抓着瓷瓶,起身跟着李晔出去了。
    苏娘这才从外面进来,抚着心口说道:“夫人,您可吓死老身了,老身以为……”
    郑氏没好气地说到:“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要给她下药?她可是朝廷封的郡主,我敢吗?还有你看看四郎刚才进来时那紧张的样子,我要是对他媳妇做了什么,他肯定跟我翻脸!最好那郡主知情识趣的,若她冥顽不灵,我还是要给四郎纳妾。”
    她是不喜欢嘉柔,因她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让她这个婆母气势上都矮了半截,更不能像对寻常儿媳一般立规矩。可儿子喜欢,看样子还喜欢得紧,她也无可奈何。
    *
    嘉柔跟李晔回到住处,李晔见她一语不发,就说道:“母亲她久居内宅,性情有些孤僻。若言语中有什么失当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
    嘉柔摇了摇头:“大家没说什么,只是找我聊了聊。你要沐浴吗?”
    李晔怎会不知母亲的性情,在家里没地位惯了,大嫂和二嫂向来不怎么给她好脸色,好不容易添了个儿媳,偏偏又是郡主之尊。矛盾之下,想必也不会对嘉柔多友善亲切。可嘉柔没有告状,反而言语中颇有维护她之意,这让他很高兴。
    她生于膏梁锦绣的云南王府,生来便是郡主,但她没有那些娇生惯养的毛病,反而骨子里善良和包容,像那夜去崇圣寺为庶弟求医。这也是吸引他的地方。
    嘉柔发现李晔一直看着自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要转身走开。李晔却拉着她的手,将她轻轻带到自己面前,单臂搂着她的腰,笑着问:“刚刚在母亲那儿,你叫我什么?”
    嘉柔没防备他忽然抱着自己,双手按在他胸前,直直地看着他的青色衣领,闪烁其词:“没叫什么。我去让他们准备沐浴……”
    李晔收紧手臂,嘉柔整个人都贴在他怀里,呼吸都乱了。其实他的力气真挺大的。嘉柔在女子里的力气已经不算小,毕竟是能弓马的,但在他面前,还是败下阵来。这种力气,哪里像是一个经年体弱多病的人?
    李晔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充满了灵气,当年小小的她爬到他身边的时候,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也是这双眼睛。灵动得像蹦跳于山岩间的小鹿。长大后,她又多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很难叫人移开目光。
    他低头亲她,她的睫毛轻颤,眼皮一阵温热,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的吻很轻,落在她挺翘的鼻尖上,然后碰到了嘴唇。虽是轻轻一碰就离开,嘉柔仍是没有睁开眼睛。
    有些事,迟早都要来的。何况,她又不讨厌他。
    李晔能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头再次吻她。冬裳厚重,他们都还穿着在外面时的外裳,他只能摸到棉裘。可她露在外面的脖颈皮肤,白如凝脂,想必身上也是那般滑腻的感觉。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她仿佛花蜜般香甜绵软,他的理智变得不可控制,只想得到更多。等怀里的人放松下来以后,他一把将她抱起,放置于床上。
    嘉柔重重喘息,怔怔地看着他。她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他眼中的光芒,她甚至十分熟悉。虽然害怕,但她只是闭上眼睛。
    床帐扯下,厚重的衣裳一件件从床上掉落,床内情暖若春日。
    嘉柔闭着眼睛,能感觉到他动作很温柔,仿佛细密的春雨。等他精壮的身体覆上来,湿热的吻在她胸前流连,她也难免被勾起了一些情.欲。
    可当男人分开她的双腿,用手试探到她足够湿润,准备进入的时候,前世那些回忆都像洪水一样涌来,她开始推李晔的肩膀:“不要……”
    之前的绵绵铺垫和融合,已让李晔的身体达到炼炉般的灼热,很难在此停住。他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哑道:“疼的话,我再停下。”
    嘉柔拼命摇头,踢蹬着双腿,甚至哭出声来。
    李晔发现她是真的害怕,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抗拒他的进入。她本就紧,进去十分艰难,再遭此抵抗,强行继续怕是会伤到她。
    “不怕,没事了。”李晔停下,将她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安慰。他身体里还燃烧着一团火,顾惜她的念头占了上风。
    嘉柔还在哭,肩膀可怜地一抽一抽,汗湿的头发覆在脸上,表情十分委屈。
    “是我不好。”李晔靠着她的发顶,“吓到你了。”
    在他心里,这是个未经人世的小姑娘,怕也在情理之中。却不想她害怕至此,暗暗责怪自己太着急了。可情之一事,在于理智掌控不了。而且随着日久情深,他的自制力应该会越来越薄弱。
    嘉柔也知道自己很扫兴,太没用了。可她控制不了恐惧,她不是排斥李晔,而是不喜欢被侵入的感觉。她用一层厚厚的壳包裹住了自己,紧紧地缩在那个壳中,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对不起。”她对李晔说道,“我并非有意……”
    李晔摇了摇头,柔声道:“慢慢来。”
    嘉柔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两人也终于算坦诚相见了。她没有多想,闭上眼睛,在他的怀里安然地睡去。在这个人的身边,总是莫名地觉得安心。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夜深更漏长,李晔心中的那团烈火慢慢熄灭。他倒是学过一些道家养生的心法,调息顺气,不算太难受。他将睡着的嘉柔轻放在枕上,自己掀开床帐下去。他穿好衣裳,再将她掉落的衣裙一件件捡起来,挂在桁上。
    她的恐惧,并不像是单纯的害怕,而是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压着她。李晔一下就想起了虞北玄,她承认过两个人之间有私情。莫非是虞北玄对她做过什么,让她留下了阴影?他的眼眸暗下来,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他并非不在意他们两人的过去,只是将那份在意压在心中,不想给她增加负担。经历今夜的事,他难免自问,她不愿意跟他亲热,是否因为还没放下那个人?虞北玄的能力就算放眼举国四十多个藩镇,也是佼佼者。否则不会被舒王看上,并大力扶植。那个男人身世坎坷,阅历丰富,年纪轻轻已经总领一方,拥兵十万。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确极富魅力。
    李晔的拳头越握越紧,最后长叹了一声,自己还真的没想象中那般大度。
    门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个人影晃在门扇上。李晔收起思绪,陡然开门出去,门外的仆妇先是惊愕,大概没想到他忽然出现,连忙低头弯腰地退到旁边,诚惶诚恐地叫到:“郎君。”
    李晔关上门,走到廊下,冷冷地问:“你在干什么?入府之前,没人教过规矩?郡主平日宽待你们,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如此放肆。”
    仆妇吓得跪在地上:“老身,老身只是……”
    李晔打断她:“派人去告诉母亲,不要再过问我房中的事。另外传我的命令,以后这个院中发生的一切,若再被外面的人知晓零星半点,我绝不会轻饶你们任何一个。”
    仆妇一抖,连忙趴在地上求饶。
    李晔也没叫她起来,直接越过她身侧走了。只是短短的一会儿,那名仆妇已经满头大汗,大气都不敢喘。素日里都说四郎君最是温和好脾气,可刚刚那份气势分明像极了相公。
    李晔看四下无人,独自走到林中,没有灯火照明,树影幢幢。他对着暗处,沉声说道:“不是说过没有急事,不得进入李家?”
    有个黑影应声跪在树后:“先生放心,我们十分小心,不会被人发现。实在是有一个消息不能不来通知您。”
    李晔走近一些,那黑影便低声跟他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