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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苏家?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苏宓是真的把苏家给忘了,想了想,神色有些复杂,“他们已经离京了?”纪宁点头,又道:“罪己书已送进了宫里,这点你不用操心了。”苏宓坐在凳子上,想着那日的苏星河,想着当年苏家的种种,看着这一箱的银票,并不觉得高兴。
    再多的钱,娘也回不来。
    纪宁也坐在了苏宓对面,清润的嗓音接着响起,道:“这是现银,还有苏家的商铺,田地,这些出手需要时间,还需要几日。”
    苏家那日慌忙卖的商铺田地,全被纪宁给接手了,根本就没花什么钱,几乎是送出来的,纪宁这几日正在慢慢出手。
    “……唔。”
    苏宓情绪并不高,模糊应了一声。
    纪宁静静看着苏宓,看着她的心不在焉,忽然道:“我要走了。”苏宓一惊,忙抬头,问道:“你要去哪?”顿了顿,看着纪宁孱弱的身子,道:“可是要外出去寻医?”纪宁摇头,缓缓道:“去边关,去战场。”
    “胡闹!”
    苏宓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身子这般弱,怎么能去战场呢?可是兰玖让你去的?放心,我会劝他的!”
    纪宁仰头看着激动的苏宓,看着她微瞪的眼,笑道:“你不是说,你若劝,会起反效果吗?”
    苏宓皱眉,道:“人命关天的事,不能胡来!”
    纪宁:“是我自己要去的。”
    苏宓:“?”
    “我要去寻找我该走的路,这一趟,我必须要去。”
    “他没有逼我,他还把徐太医给了我。”
    纪宁浅浅一笑,明明身着绯红,本性张扬肆意的他,这一笑,竟如青衣纪宁一般温润如玉,看着他的笑,苏宓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纪宁,许久之后,苏宓才哑着嗓子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宁垂眸,似在想怎么回答苏宓的话,巴掌大的脸,肤色白似透明。
    “……想清楚的时候。”
    而同一时间,宫里。
    兰玖正低头批阅奏折,徐太医就在下面定定的瞅着兰玖,黑豆似的小眼睛炯炯有神。若是旁人被这般看着,早就万般不自在了,兰玖依旧点头,低头疾书,朱笔不停。徐太医瞅了半响,确定兰玖不会搭理自己。
    眼神一转,看向了一旁装死的福顺。
    福顺明明垂着头,偏生在徐太医视线转过来的时候也默默挪了下脚步,背对着徐太医,浑身写满了抗拒,你作死可别拉上咱家!
    徐太医:……
    都不理老夫是不?很好!
    扯着嗓子,一声长叹。
    “哎~~~!”
    这一声哎,叹出了九曲十八弯,叹出了福顺一身的鸡皮疙瘩,叹得兰玖手一顿,墨迹明显,笔一摔,抬着眼皮,凉凉地看着徐太医。徐太医对兰玖凉飕飕的视线似毫无察觉,只扯着嗓子干嚎。
    “可怜老夫快七十的人了,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
    “边关战乱又苦寒,我一个老头子,说不定哪天就被殃及池鱼了!”
    “虽说上面已没了老,但下面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呢!”
    “老夫若是去了,他们可怎么办哟~”
    一个吩咐就让老夫跟着去边关,连点好处都不给,门都没有!
    兰玖听着徐太医的长叹,听他甚至在安排后事了,终于开口。徐太医一直悄咪咪地注视着兰玖呢,见他终于要开口,眼睛一亮,快快,赏钱赏东西,赏什么老夫都接着!
    兰玖:“所以,徐太医是不想去?”
    徐太医:诶?这剧本不对阿?!
    兰玖直接看向福顺,“既然徐太医不想去,你去叫胡太医来吧。”福顺应了,直接往外走,徐太医终于回神。
    “我去我去!”
    一体双魂诶,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一定要去,死了都要去!
    兰玖:“下面还一窝小崽子呢,不管了?”
    徐太医:“后生自有后生福,啃老不好!”
    兰玖满意点头。
    “下去吧。”
    徐太医泪眼强笑的滚了。
    抠门,小气,太小气,一两银子都不给我!
    …………
    纪宁在一个细雨朦胧的早晨离开纪家的,苏宓和纪家所有人站在门前,听着老夫人三夫人等人嘤嘤的哭,苏宓看着纪宁撑伞站在门外,一袭红衣也被细雨添上了愁绪,看着他唇微抿,然后遥遥对着纪家诸人一拜。
    细雨很快染湿了他瘦弱的背脊。
    苏宓恍惚回到了初见的那一日,青衣纪宁也是这般做的。
    再多的不舍也要走,纪宁登上了马车,老夫人哭完了腰,苏宓扶着老夫人,看着青油马车渐渐消失在雨中。
    【你会活着回来,是吗?】
    【我会活着回来,我还没看你大婚呢,不会死的,莫担心。】
    马车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苏宓眼中只有漫天细雨。
    “好,我等着你回来看我大婚。”
    马车越行越快,出了城,上了官道。纪宁倚在车厢,垂着眼出神。也不知行了多久,纪宁忽觉一道诡异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皱着眉抬头,就看到一名贼眉鼠眼的老头子?
    徐太医“嘿嘿”两声,搓着手,目光灼灼的看着纪宁。
    “少年郎,伤心完没有?”
    “要是伤心完了,现在就让老夫看看呗?”
    纪宁这次出行,随行了一队侍卫护送,云厄也在其中。云厄正坐在外厢驾马,忽然。
    “嗷!”
    一声极为凄厉的痛呼让云厄一滞,然后快速拉缰绳,马车还没挺稳就打开了车厢门,谁来偷袭了?!结果一探身进去就看到纪宁一脚踩在徐太医胸口,徐太医躺在地上,左眼已经黑圈青肿。
    云厄:……
    纪宁好看的眉眼满是戾气。
    “这真是徐太医?”
    眯了眯眼,道:“这怕是他随便塞过来的一个老/色/鬼吧?”
    云厄:……
    很好,原来不止招皇上招我们,你是见一个招一个,老/色/鬼都招出来了,云厄眨了眨眼,无视徐太医哭爹喊娘的痛呼,快速出去,还不忘关上了车厢门,扬鞭继续出行。这马车看着平常 ,但两边侍卫的真刀可不是假的。
    自无人敢招惹,远远看见了就忙避开,心里还想着,谁家大人在出行。
    唔,那车上怎么好像有人在干嚎?
    听错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一章,但接近7000的大肥章噢,算是双更啦,我双更啦,撒花!嘿嘿嘿
    第69章
    青麻衣, 灰布鞋,衣裳浆洗的十分干净, 只是布色已泛白,六名中年男子神色是一致的拘谨,甚至不敢抬头。这里是纪家内院, 丫鬟婆子甚至小姐都有可能见到,男子们始终垂首, 怕唐突了主子。
    一路埋首跟着宁嬷嬷前行,看着自己磨损的鞋面踏上光洁的大理石, 脚趾缩了缩。
    也不知行了多久,鼻尖闻到淡淡花香时, 宁嬷嬷停下脚步。
    “到了。”
    六人也不敢抬头, 只看着自己的脚下三分地,脚下洁白如雪,轻软白毯, 这地上铺的毯子这样洁白,已经尽量收拾干净了,鞋底倒是忘了, 踩脏了可怎么好!拘谨, 惶恐, 不安, 等等情绪一直缠着六位。
    先前想好的见到主子定要马上问安的事都忘到天边了。
    忽然听到一个恍如天籁清脆的声音。
    “苏宓见过各位叔伯。”
    六人大惊,齐整整的跪了下去,整个身子都俯在了毛毯之上。
    “姑娘使不得, 当不起阿!”
    哪能让主子唤一声叔伯呢?!
    苏宓微笑,声音徐缓如春风。
    “当年我娘的旧人,大多都走了,诸位叔伯还留在原地,这份心意,当得起。”
    说起苏星月,六人心里也有些感慨,这六人,都不是当年的重要之人,当年那些管事的,要么也去了,要么也跟了旁人,这六人,当初只在窑厂做事,那时还年轻,还是学徒,本来再熬几年就能当上师傅了,日子就好过了。
    谁知出了这样一件天大的事。
    满大周的窑厂都散了,风靡数十年的淡描青花,说没就没了。
    心中还在感叹,却有一人摇头,头死死的埋在地上,声音满是愧疚。
    “真的当不起,小人言语卑微,甚至不敢为当年之之事辩白一二,只是守在原地而已,真的当不起姑娘的感谢。”
    苏宓看向说话之人,看不见脸,只看手节粗大,一看便知是常年务农之人。苏宓知道他,刘三石,当初望城的窑厂学徒,那时他虽为学徒,但实际已能出师,就算娘的窑厂散了,但望城为瓷都,他随便都能找到活计。
    但是他去务农了,没进其他窑厂。
    当年的事太大,这些百姓窑工,他们能如何?窑厂散了,他能舍了轻松的活计转身去务农,这已是十分难得了。
    想到此,声音更柔。
    “三石叔,您这般,已经十分难得了,若您都觉无颜见人,那我身为娘的女儿,苟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更没脸了?”
    刘三石:“姑娘万不可这般说,不可呀!”
    苏宓微笑,“叔伯们快起来吧,我还有事求你们呢,若你们长跪不起,那我可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尾音带笑,轻快又柔和,将六人心中的拘谨消散了一些,慢慢起身,又忙不迭保证道:“姑娘有事只管吩咐,断不会知无不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