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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嗯,做的好,让她继续隐在暗中,这几天一旦陈昱有了什么动向,速速来报。”
    蜀王又道:“阿旻那边如何,他可准备好了。”
    李夫人低下头,没有同蜀王对视,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道:“阿旻都准备了,届时阿旻登位,会立刻禅位给殿下。”
    蜀王安抚地摸了摸李夫人的肩膀,道:“阿瑶,我若登位,你是我的皇后,阿冕是我的太子。”
    李夫人倚在蜀王怀中,轻声道:“谢殿下。”
    蜀王开了窗子,只见外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他携着李夫人站在窗边,道:“我大魏,果然江山如画。”
    李夫人也笑了,“过了那一日,殿下将要得偿所愿了。”
    这二人看起来倒是颇为相得,却不知表面的融洽底下到底都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李夫人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躺在蒲席上,一旁的侍女给她打扇,她躺在那里休息着,仿佛在享受这样悠闲美好的午后,就在身旁侍女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只听李夫人忽然道:“交代给她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夫人还是维持着睡着的姿势,懒懒的,侍女却不敢怠慢,道:“已经传信进去了,卢后对宫中把控越来越严,传信已非易事。”
    李夫人道:“她接了消息就好,这件事拼上性命也要做好。”
    侍女迟疑道:“若是大公子知晓此事,当如何是好?”
    “阿旻须知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对那个女人一贯不同,念着往日情谊,可是她早就成了陈昱的姬妾,还有两个孩子,阿旻眼下的一切都在关键时刻,若是为了那个女人出了什么差池,我绝不允许。”说着李夫人睁开眼睛,望着床帐,一字一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的苦心阿旻会明白的。”
    侍女默默不敢言,只是低声道:“诺。”
    李夫人又道:“那陈旲怎么样了?”
    侍女道:“还在别院养病,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李夫人示意让那侍女稍微靠过来一点,她道:“让我们的人伺机杀了他。”
    “诺。”
    侍女给李夫人打扇大概过了一会儿,她试探性地叫了叫李夫人,李夫人仿佛是睡了,侍女轻手轻脚出门,在廊下绕了几圈进了一个小小的角房,陈旻坐在那里,侍女伏下身子道:“大公子,夫人的确着人传讯让宫中那人杀了许容华。”
    陈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在母亲身边,有什么事情速速来报我。”
    说完陈旻起身,他出了蜀王府便上了马车,这驾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陈旻又换了马车,这才往靖宁公主府上去,此刻他用的身份便是靖宁公主的男宠。
    靖宁公主正在府中与人作乐,见了陈旻放下酒盏,又摒退左右,道:“阿弟来这里做什么?蜀王已经来了,阿弟不好好的呆在她身边,反倒来我这里。”
    陈旻立在殿中道:“母亲入京之后也不是没有给阿姐递消息,阿姐一直避而不见,不知所为何故?”
    陈婧冷笑:“母亲?她算我哪门子母亲,我母亲是孝怀太子的嫡妻,不是蜀王没名没分的小老婆,阿弟搞清楚状况。”说着陈婧又嗤笑一声,道:“如今外面风雨不断,我陈婧只能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了。”
    陈旻道:“此来有求于阿姐。”
    陈婧面上带着些许兴味,陈旻道:“母亲想要杀阿濛,我要救她。”
    “哦,这样的事,阿弟何故要同我说?”
    陈旻看向陈婧道:“母亲怕是要趁乱动手,到时候我未必护得阿濛周全,阿姐身份特殊,非必要时刻,阿姐安全无虞,是以想要阿姐搭救阿濛。”
    陈婧媚眼斜了过来,道:“好处呢?”
    陈旻道:“若蜀王事败,阿濛乃陈昱宠妃届时也是藩地上的王太后,阿姐对阿濛有救命之恩,也可求得阿濛护持。若蜀王事成,我登皇位,阿濛会是我的皇后。”
    “哈哈哈哈,好一个痴情种子。”陈婧上下打量了陈旻一番,道:“这样大的好处,我自然不能放过了,我答应你。”
    说着陈婧拢了拢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衫走了过来,她贴近了陈旻道:“没有那些好处我也帮你,凡是她要做的事,我不会让她做成的。”
    陈旻拱手行礼道:“多谢阿姐。”
    陈旻离开了靖宁公主府,车驾正等着他,御者是个劲装的青年男子,陈旻上了马车,里面正坐着内侍李季,陈旻道:“将我母亲要杀阿濛的消息传到阿姝那里去。”
    李季有些疑问,道:“公子既然决定要将此事告知二公主,为何来靖宁公主府上呢?”
    陈旻轻声道:“一层是想要母亲投鼠忌器,另一层……”说着陈旻顿了顿,又道:“无非借着阿濛护一护阿姐罢了,阿姐,终归是我的阿姐。”
    第104章 前夕
    又是几日,寿宴将近,洛阳连着几次大雨,天气越发热了,因陈昱病着宫中连续多日都很沉闷,一说要庆贺寿辰,气氛忽然热烈起来。渐渐的,小宫人脸上都带着些笑影,只有在宫中沉浮多年的宫人,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愈发沉默。
    卢后宫中站着两排宫人宫婢,都是她叫来最后核查寿辰庆典的人,他们跪伏在殿中,面上都是汗水,滴在面前的地上,可谁也不敢乱动。
    “菜色都确定好了,每一桌的人有哪些忌口你们膳房的人都清楚么?”
    主管膳房的宫人长得挺胖,此刻忙道:“回禀皇后,膳食单子几经斟酌修改已经确定了。”
    卢后又道:“主管餐具的人,安排好轮值了么,这次的餐具膳食,两个人管一样,一旦出了问题,要分开关押审问,明白了?”
    宫人道:“诺,轮值的人都安排好了。”
    卢后一一过问了寿辰庆典上的各种琐碎小事,看向一旁的宫人道:“听说这次寿辰要让宫外的戏班子进来,陛下寿辰自当要摆百戏,不过皇城门禁森严,这戏班子可信么,你可要知道,若是你手底下的戏班出了问题,怕是你万死难辞其罪。”
    宫人有些紧张,脸上挂着汗珠,道:“这戏班已经同我们宫中合作了近二十年,其中并无任何行差踏错,绝对可信。”
    听宫人这样说,卢后将手上的册子放下,道:“明日陛下寿辰庆典,办好了个个有赏,若是除了差错,全部压入暴室,你等需要尽心尽力。”
    宫人跪在地上,道:“诺。”
    卢后挥挥手,“散了吧,下去好好准备一番。”
    众人退出,只剩下卢后身边最得意的那个宫婢,卢后随意翻看眼前的册子,道:“届时陛下会调兵着五营围困蜀王的三千兵马,不知我卢氏安排宫中宿卫可妥当了。”
    宫婢微微弯腰道:“已经妥当。”
    卢后默了半晌,仿佛是真的在看手上的册子,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卢后在思考问题,卢后忽然道:“陛下寿辰,后妃也要在偏殿宴饮,我要你给许氏奉上一盏酒。”
    宫婢惊慌道:“女郎,您现在就要动手?不可啊。”
    卢后道:“你啊,跟我跟得晚,若非阿妪生病你如何能入得宫呢,我现在的敌人不仅仅是蜀王,还有陛下,还有许氏,蜀王自有陛下对付,等陛下对付了蜀王,他也该功成身退了,而许氏和她那两个孩子决不能活下来。”
    宫婢不明白卢后为何一定要杀了许濛,她道:“但是此刻情势危急,女郎贸然动手,恐怕生事啊。”
    卢后握紧了手上的那本小册子,喃喃道:“此刻不杀她更待何时?乱中杀了她,届时她便是死在蜀王等人手中。”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陈姝和陈熠默坐在宣室殿中,已是夜晚,满娘进来,将一张小纸递过来,陈姝将那张纸展开,借着灯火细细看了,然后嗤笑一声,放在烛火上烧了。
    “何事,引得阿姝发笑?”
    陈姝道:“不过是有人要来送死罢了。”
    陈熠道:“哦?不如说出来,让我同阿姝参详一二?”
    陈姝目光变得危险,她看向陈熠,道:“阿兄不是喜欢韬光养晦么,一贯不管我做什么的,怎么,阿兄现在感兴趣了?”
    陈熠凉凉道:“阿姝心有不平,对么?”
    陈姝冷笑,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来到陈熠面前,她靠着陈熠的胳膊,道:“不知多少年没有与阿兄这样亲近了。”陈姝靠着陈熠,喃喃道:“阿兄冷眼旁观即可,左右这皇位应当是阿兄的。”
    “陈姝,你多番算计,让卢八子不得临幸,老四就不会出生,由着高氏事败,又是引卢氏和孟氏相争,借着阿父的布局,想要一举废去老大和老二。可是陈姝,阿父不会立你做皇太女的,你需要时间,需要有人缓和局面,让你缓缓图之,就像前世一样。阿姝,不是我冷眼旁观韬光养晦,而是这个太子之位,你要我做。”
    陈姝没看陈熠,只是看向黑暗中,她道:“阿兄,你啊,还挺了解我。”
    陈姝拽过陈熠的胳膊,嘴角带点恶意,道:“不过,这太子之位阿姝给了阿兄,阿兄会还给我么?”陈姝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撒娇。
    陈熠抚开了陈姝,道:“阿姝,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是叫人推着走向皇位,前世是为了生存,今生更是如此。”陈熠直视陈姝的眼睛,道:“但是,阿姝,你要权柄,你要高位,须知权势迷人眼,地位乱人心,你若是为此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陈姝豁然起身,背对着陈熠,冷笑道:“陈熠,你真蠢。”说完冷哼一声开门离去。
    陈熠一叹,这些日子他曾反复想过前世,想过那张所谓的遗诏,渐渐的反倒是想明白了,其实即便没有遗诏,他与陈姝之间许多事也是说不清的。他以为自己了解陈姝,可是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陈姝走在宣室殿的庭中,只见许濛和陈昱正坐在廊下赏月,许濛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膝,望着月亮,陈昱在一旁坐着。许濛望月他望着许濛。
    许濛从自己袖笼中拿出了一只香囊道:“陛下,这是生辰礼。”
    陈昱莞尔:“生辰礼?”
    “对呀,明日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所以生辰礼今天先给陛下吧。”
    陈昱将许濛的生辰礼推了回去,道:“总要留点念想,做事情更有劲头,不是么?”
    许濛有些无奈,却还是收好了生辰礼,她道:“嗯。”许濛有些欲言又止。
    陈昱见了,道:“怎么?怕了?”
    许濛摇摇头,看向深蓝的天幕,继而笑着看向陈昱道:“陛下,你和阿樾哥哥是要结束这一切了么?”
    “嗯,一战,结束这一切。”陈昱没有问许濛希望谁赢,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陈昱又道:“阿濛,如果……”陈昱说话难得的有些迟疑,他道:“如果这一切能够终结,我们呢,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许濛看向陈昱,愣住了,她眉眼间仿佛月光流淌,温柔动人,她想了想,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许濛叹了口气,道:“只是觉得太累了,在这宫中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真心,仿佛不是最需要去想的。”
    陈昱伸手牵住了许濛的手,道:“只再一次,真心相对我曾不懂的,阿濛,过了明日,若是我活下来,就再一次,好么?”
    许濛茫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陈昱却忽然摇头,他笑中带着些无奈,道:“其实很多事,我心着实困惑,但我想我可以学,阿濛,你不要给我回答,给我一个盼头吧。”
    许濛在陈昱真挚的目光下点点头,陈昱看向了宣室殿中植着的桃树,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他想,如果明日事成,他应该把那棵桃树砍掉。
    陈姝看着廊下一双人,隐隐有了年轻真好的感叹,摇头苦笑,这时阿满也凑了上来,道:“我可不知道,阿姝有看人家谈恋爱的爱好。”
    陈姝道:“和陈熠那样的蠢蛋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然要出来走走。”
    “怎么,你们又吵架了?”
    陈姝故作伤脑筋的样子,道:“他啊,总是觉得很了解我,却总是把我想得太坏,我会伤心的。”
    满娘翻了个白眼,腹诽我觉得不是他想得太坏,而是你真的挺坏的,就连我看点雷剧也知道你当年大兴酷吏,洛阳的护城河都要染红了。
    “你这样的神情,看着倒像是在心里编排我。”陈姝道。
    满娘忙摆摆手,“不不不不,我哪儿敢啊。不过说实话,有你有阿熠,明天什么的我完全不怕。”
    陈姝玩味一笑,“这么信得过我?”
    满娘使劲点点头。
    “呵,那明日快来吧。”
    第105章 攻讦
    君王的寿辰,本朝称千秋节,大寿当日会下旨大赦天下,犯轻罪者皆可出狱,全民放假三日,普天同庆。民间百姓一律不得穿素色衣衫,各府衙皆需张灯结彩,寿宴大致持续两个时辰,宴请百官群臣,晚间在洛阳城中安排了烟花表演,皇帝会登楼与民同乐,着实是洛阳城难得一见的盛景,若洛阳之外的人来了,经历一次足可终生难忘。
    天蒙蒙亮的时候,各宫室的灯火通明,宫人手上捧着托盘,脚下如风,来来往往。只有孟婕妤的景泰殿,仍旧笼罩在黑暗之中。孟婕妤醒了,浑浑噩噩地起身,裹了件大袍子开了门,只见外面的天泛着浅浅的蓝色,她倚在柱子上望向远方。
    “就要开始了么?”孟婕妤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低低地笑了,渐渐的那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寂静的宫室之中,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呓语道:“谁,会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