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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池乔坐到沙发上,一杯茶没喝完,门铃又响了,陆浔妈妈再次从厨房跑出来开门,陆浔一进来,她便下意识地看向池乔,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你们先聊,马上开饭。”
    池乔没应声,低下头继续喝茶,陆浔妈妈有些尴尬,笑着没话找话:“你们来吃饭,买什么东西。两人都带橙子,真是巧,我一个人住也吃不掉那么多,等下给你们榨果汁。”
    陆浔妈妈回到厨房后,陆浔走过来,坐到沙发上,问:“你课不多?”
    隔了片刻,池乔才说:“还好。”
    陆浔又找了些别的话问她,池乔有一搭没一搭地答,陆浔妈妈在厨房喊马上开饭,让他们洗手准备吃,陆浔正要应声,手机忽然响了。
    他去阳台接公事电话的空隙,池乔把那张存了一百六十万的卡拿出来,放到了他的外套口袋里,起身去了厨房,对正盛菜的陆浔妈妈说:“何阿姨,我先走了。”
    陆浔妈妈动作一滞,为难道:“吃了饭再走吧,我就是想让你们有机会聊一聊。”
    “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告诉我的。”告诉她陆浔也在,她为了还卡,也会过来。
    “你生气了?阿姨就是……”
    “没有,”池乔打断她,“我先走了。”
    池乔走到电梯间,没等电梯升上来,陆浔就追了出来。一看到他,没等他说话,池乔便先开了口:“你的卡,我放到你外套口袋里了。”
    “那房子是你的,你不想要了,我买下来,给你钱是应该的。”顿了顿,陆浔又说,“最难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回来,更何况现在。都是我的错,我找不到理由跟你解释,请你谅解。可是……”
    “可是你的东西你的钱我不想要,”不等陆浔说完,池乔便说,“我不想跟你牵扯不清。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过得挺好的,自从再遇到你,我的心情就没好过,你要真的觉得对不起,就别再出现了。”
    如果当初陆浔跟她说实话,她会卖掉房子、跟学校请假、带着钱去找他,她会抱抱他,跟他说至少还有她在呢。她会辛苦、会心疼、会省吃俭用地想办法帮他,或许会很累,但也好过失望、担忧和伤心。她的童年坎坷,什么苦都吃过,所以对她来说,有个人可以依赖,比富足无忧的生活更重要。
    池乔垂下眼睛,继续说:“我之前跟你说不生气,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其实你挺像你妈妈的,遇到事儿了、压力大了,就直接逃走。你以前和我说,就是因为全心全意地依赖过她,把她当作过家,后来才没法原谅她,我特别理解这句话,那么我没法原谅你,你也应该理解吧?”
    第70章 第七十朵
    从陆浔妈妈家回来, 池乔心情不好,便直接躲回了宿舍。她本想一个人静静,哪知秦蔚失恋了, 哭丧着脸来找她。
    在池乔的印象里, 秦蔚分过无数次手,据她说失恋这事儿会产生免疫力,除了跟初恋拜拜, 池乔还真没见到她当一回事儿过, 顶多骂两句、忧郁三两天就抛到脑后了,因此池乔打开门后, 看到秦蔚红肿的眼睛,意外之余,接到她电话时的不耐烦顿时烟消云散了。
    “你还好吧?”
    秦蔚没答, 伸手要她的电话:“我的手机拨不通他的号码,可能是被拉黑了, 我用你的打。”
    池乔从包中翻出手机,递给了她。秦蔚拨下男朋友的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 虽然无人接听,却起码能打通。第一通电话结束后,秦蔚很快又拨了一次,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池乔蜷着腿坐在床上, 递了张纸巾秦蔚, 抱着枕头看她打电话, 半个钟头后,池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冷静一下,都已经分手了,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里子都没了,何必再丢面子。”
    秦蔚的这个男朋友,是她高中时的暗恋对象,加了青春滤镜,自然和旁人不同。两人在一起后只见过三次,其他时间一直两地分居,因为对未来的规划不同,对方不愿意回z市,秦蔚又强势,吵了一段时间,那人便不再联系她,她主动打过去,也是爱接不接,典型的冷暴力分手。
    秦蔚放下手机,抽泣着说:“我没要改变什么,我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分手,就是想知道真实原因,是嫌我烦了、还是喜欢上别人了。这么不清不楚地太难受了。”
    这种纠结和痛苦池乔经历过,所以能理解,可更知道这么死缠烂打,待冷静下来、走出去后,只会后悔自己处理得太不干脆,在厌弃自己的人面前失去最后的尊严。她正要在劝,秦蔚突然抹了抹眼泪,说:“我明天,不,从现在起就开始减肥,然后振作起来跟朋友开工作室,我要变美变优秀变有钱,让他后悔,让他回过头来追我,然后骄傲得让他滚!”
    池乔哭笑不得:“好好好,减肥赚钱,让他后悔。”
    这话听着挺傻,当初的她其实也想过,可真的冷冷地拒绝了陆浔,看到他失望失落,她非但没感受到报复回来的快感,反而情绪低落,仿佛在和自己较劲儿一般。
    秦蔚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当即从池乔的衣柜里摸出她的运动服,换上后拉着她去体育场跑圈减肥,池乔原本不想去,被秦蔚拽着疯了一晚上后,情绪莫名地好了许多。
    隔天池乔接到了池主任的电话,池主任说报社最近忙,人手不够,问她有没有时间跟一个新闻,正好和z大有关。池乔的存款已经被秦蔚压榨光了,秦蔚准备跟朋友合伙开工作室,还钱遥遥无期,她不愿意再跟秦家爸妈要生活费,有兼职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当天晚上,池乔按照池主任说的时间去了z大教工餐厅包间,刚一落座就看到一个熟脸——四年前在贫困县遇见的那位陈姓记者,陈记者前年就调到电视台了,池乔工作后在不同场合见过她两次,陈记者忙着跟人拉关系,最多给个白眼,没搭理过她。
    这会儿客人还没到,包间里除了她们,只有学校的一个没见过的院长、一个新闻传播学院的老师,陈记者正闲着,替院长和老师分别倒了杯水,看着池乔,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巧,你叫乔什么吧?”
    池乔心中厌烦,脸上却淡淡的,不卑不亢地答:“池乔。”
    新闻传播学院的李老师见状放下手机问:“你们认识?”
    “你们学院的学生我见过那么多,就数她最优秀,印象深刻啊。”这话像是在夸她,加上语气和神态,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李老师闻言深深地看了池乔一眼。
    池乔低头笑笑:“我跟着那么多记者老师学习过,您也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
    如果池乔不回嘴,陈记者呲哒她两句也就完了,听到这句,她冷笑一声,说:“听说你几年前还被学校表彰、保研了,没白忙活,后生可畏啊。”
    “我帮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什么都没想,也不是诚心想害您瞎忙活。”
    离开贫困县半年多后,小女孩一家就胜诉了,得到了三十万的赔偿款,他们在寄给学校法援中心的感谢信中特地提到了她,这个案子被作为先进事例在年度总结大会上进行了表彰,那个小姑娘如今已经小学毕业了,成绩挺不错,每年元旦都会寄贺卡给她。第一年收到小姑娘的贺卡时,池乔第一时间跟陆浔分享,因为小姑娘一家也同样感激陆浔替他们的妈妈找到了工作,只可惜那时候陆浔已经开始冷淡她了,更不会把陌生人的感谢放在心上。
    池乔刚想到陆浔,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他。看到池乔,陆浔同样一怔,跟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副校长和法学院的院长、老师,陆浔只怔了一瞬,便继续同副校长们聊天了。
    陆浔曾在z大念过书,这次虽是合作关系,在校长院长老师们面前也要谦恭,推让了数次,才坐到了主位右手边的主客位。
    人到齐后,饭局便正式开始了,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池乔才知道,陆浔爸爸回国前收购了一个大型水泥厂,水泥厂旁边有个生产不锈钢的企业,不锈钢的钢渣废料可以加进水泥里面,加工钢渣废料的成本大约在每吨两百元,而水泥每吨四百元,如果可行,把不锈钢企业收购过来,拿钢渣废料填到水泥中,每吨可以净赚两百元。
    陆浔爸爸差陆浔代表他作为校友捐赠两千万为z大建实验室,以求技术支持和后续合作,这样的合作校方自然欢迎,席间不断赞许陆浔年轻有为。应酬之余,陆浔看向池乔无数次,池乔全程低着头,只当没注意到。
    相对于池乔的一言不发,陈记者十分活跃,向新闻传播学院的老师意有所指地感慨了一番他们那个年代的学生思想单纯、尊师重道,远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有心机、有目的后,便热络地把陆浔的行为定义为“反哺归恩”,夸过陆浔前途无量,又赞叹z大人才济济。
    陈记者擅于恭维人、更擅于诋毁人,她没说一句池乔的坏话,新闻传播学院的李老师却凭联想,把池乔看成了功利、有心机的年轻人,望向她的眼神都和过去不同了。
    池乔有些烦恼,但也明白,坏印象已经形成了,她特地去找李老师解释更加奇怪,四年前的事情,没有证据,讲什么都是一面之词,只会突显她的“复杂”。
    陆浔的注意力全在池乔身上,自然没错过她身侧的那位女记者对她的排挤,趁着陈记者离席接电话的空隙,他跟副校长说了一句,起身坐到了池乔身侧。
    池乔正出神,发现陆浔坐了过来,讶异极了。陆浔拿起她手边的白瓷碗,盛了两勺甜汤,放到她的面前:“一个小时了,没见你动筷子。”
    瞥见因此注视自己,池乔有些尴尬,又不好当众给他冷脸,只好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轻声说“谢谢”。
    陆浔又拿起她的筷子,夹手剥笋和糖醋藕片给她。陈记者回来的时候,副校长正巧在问池乔的名字和他们是不是认识。
    陆浔替池乔说过名字和学院,又说:“世交家的妹妹。”
    池乔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秦家和陆家哪算得上世交,立在陆浔身后的陈记者听到这话却变了脸色。陆浔仿佛没看到她,占着她的座位,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陆浔坐的主客位,陈记者自然没法去坐。
    听到法学院的院长问陆浔是不是挺喜欢人家小姑娘的,陆浔一笑,说:“喜欢没用,人家理都不理我。”
    又坐了片刻,陆浔才起身回位,坐回来的陈记者没料到池乔是“富家千金”,尴尬了片刻,便待她热络了起来。
    这样的转变惹得一旁的李老师不断侧目,池乔对于陆浔的爱搭不理她也看在了眼里,这小姑娘没有一丝一毫趋炎附势的姿态,反倒是陈记者,缺乏新闻人的傲骨。饭局开始前留下的坏印象在饭局结束前完全扭转了过来。
    一顿饭吃完,陆浔起身和学校的领导、老师寒暄,听到校长央法学院的老师送他离开,陆浔笑着说:“不麻烦老师了,很久没回来,逛逛校园再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全程看向池乔,副校长和身侧的老师打趣过陆浔后,便吩咐池乔带陆浔逛一逛学校。池乔不好当着校长、院长、老师冷脸,只好点头应允。
    两人从教工食堂出来,走到领导老师们看不到的回廊,池乔就拉开了距离,冷着脸说:“你自己逛吧,我先走了。”
    先前她差点把自己都骗了,以为对于这个人,她已经淡然了、不再介怀了,终于明白做不到后,她再也不肯逼着自己维持客套。
    陆浔只当没听到,问:“坐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跟你有什么过节?”
    池乔本想说她就是当年那个没有职业道德的记者,又觉得今时今日不该和他提过去的事,便改口说:“小矛盾。谢谢你,不然还得继续被她挤兑。先走了。”
    池乔刚走出两步,立在她身后的陆浔便拉走了她的手,池乔怔住了,低头看向他的手,边往外抽边问:“陆浔,你是不是喝多了?”
    陆浔松开手,走近一步,从背后抱住她,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了池乔的肩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喝多了。刚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我很想回来,想回来跟你待在一起。可我希望我是你的光荣,希望你因为我被周围的人优待,而不是跟着我一起受人奚落、被人看笑话。我不怕吃苦,也无所谓面子,旁人怎么看我没关系,可唯独你,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落魄的样子。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里,只在你跟前,我要面子,我希望你的生活因为有我变得更好更轻松,每次看到你惊喜,我都很满足。”
    “我自私,我幼稚,我害你难过了,我不该出了乱子就躲着不联系你,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跟你说我的人生没有目标,其实有,我想有个家,和你的家,就咱们俩。你回来行吗?咱们以后好好的。”
    第72章 第七十二朵
    时豫说没醉,其实也喝了快一斤五粮液, 池乔没怎么往陆浔那边看, 可他作为主人,肯定只多不少。池乔不想和两个醉鬼待在一起, 正想把他们轰到时豫的房间,就听到时豫说:“乔乔,我要喝水。”
    惊觉时豫还藏着小时候的心思, 池乔有些愧疚, 也不愿意在陆浔面前给他难堪,只好去烧水。池乔去洗手间接直饮水的空隙, 陆浔已经放下手中的酒和酒杯, 坐到了沙发对面的床上。
    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明明内容和自己毫无关系,池乔却警惕到汗毛都立了起来, 水一烧开、给时豫兑了杯温水, 便准备逃走, 哪知时豫却说:“乔乔,给陆浔也倒一杯。”
    “……”池乔忍着打他一顿的冲动给陆浔也倒了杯水,离开前,拿起时豫带来的英语书,扔到他的怀里,“你不是要补习英语吗, 陆浔英语好, 让他给你补。”
    听到这话, 时豫眼神一暗,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这附近除了厂房什么都没有,临出门前,池乔才想起自己没地方去,折回来要了时豫的门卡,带上自己的包,跟他换了房间。
    离开之后,不知道那两人说了什么的池乔更觉煎熬,洗漱好后,在床上躺到快两点钟都没睡着。她摸起手机正准备找个综艺看,忽而发现了时豫和陆浔发来的信息。饭局那晚之后,她唯恐自己动摇,陆浔发来的信息都是看也不看就删除,电话更是不接。此刻犹豫了一下,仍旧没看内容,直接删掉了。
    时豫发来的是:“睡着了吗?”
    池乔回过“没有”之后,才发现这条信息是一个钟头前发的,哪知时豫却很快回复了过来:“我也没睡呢,去找你。”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没有顾忌,池乔觉得有必要跟他谈一谈,便下了床、披上了外套。约莫隔了两分钟,时豫就敲响了她的门。他跟陆浔喝光了那瓶红酒后,又开了一瓶,再加上晚饭时喝的白酒,意识虽然清醒,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喝了酒。
    见时豫站在门边不进来,池乔催促道:“进来呀,开着门冷。”
    时豫坐到沙发上,许久都没说话,因为预感到只要开了口,他和池乔就真的没戏了。对着时豫,池乔完全不会有跟陆浔在一起的拘谨感,主动问:“你来找我有话说?”
    时豫“嗯”了一声,又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没忘了陆浔吧?”
    池乔一怔,避开他的目光,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如果你不在意他了,刚刚就不会怕他误会,说什么补习英语。”
    听到这话,池乔很是讶异,时豫看着挺高冷,但那是在外头,对着不熟的人。熟悉了之后,他嘻嘻哈哈地和秦蔚挺像,池乔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敏感的时候。
    而在时豫说出来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不愿意陆浔误会她跟时豫的关系。陆浔每天都发很多信息过来,她烦恼、她不愿意看,其实时豫今天跟着她过来,是最好的摆脱陆浔骚扰的机会,她为什么还嫌时豫多事,生他气呢?
    见池乔低着头不说话,时豫无奈地笑了:“他哪儿好呀?去美国后那么对你,多混蛋。我哪儿不好?除了我妈,我还做错了什么?”
    池乔咬了咬嘴巴,垂着眼睛说:“你哪儿都好,可你是哥哥,除了哥哥,不可能是别的。”
    不等时豫说话,她又补充道:“阿姨也没有错,她不喜欢我是很正常的,我能理解。我和你差太多了,要不是秦爸爸秦妈妈人好,咱们根本不可能认识。”
    “对你来说,我从来都只是哥哥,中学的时候也是?我想听实话。”池乔躲着他之前对他是不同的,他感觉得到。
    这个问题池乔不想回答,但躲不开,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小时候不懂,以为你对我来说不止是哥哥,后来明白了,那只是依赖,和喜欢不一样。”
    时豫许久没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问:“你什么时候明白的,见了陆浔以后吗?”
    见池乔不讲话,他忽而一笑,换掉严肃认真的表情,说:“明白了。哥不为难你,这些话以后再也不提了,你就当没听到,别往心里去。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不,是请求,咱们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别再躲着我。”
    池乔松了一口气,立刻点了点头:“我也请求你别生我的气,以后还当朋友。”
    她一贯内向,朋友不多,真的不希望和时豫变成陌路。
    时豫一笑:“我生你什么气。”
    ……
    池乔和时豫约好一起离开,她本以为时豫喝了那么多酒,又睡得那么晚,会到中午再起,没想到隔天一早,还是他先来找的自己。
    从陆家的工厂回来,对于陆浔,池乔仍旧是能躲就躲,电话从没接过,信息也强迫自己一个字不看、直接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