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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伸手将娇软的小女人抱在怀中,楚清河哑声道,“素素,岳山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咱们这就回京。”
    若是没有葛崇的话,他并不介意在洛阳多留一段时日,但那人明显就对素娘有非分之想,即便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子惦记,这种滋味儿委实称不上好。
    “咱们何时回寨子看一眼?好歹也是于忠的父母救了你,于姑娘又悉心照料,总得好生感谢才是,否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就算心里头对于荷月并无半分好感,但于家到底也对楚清河有恩,只要这位于姑娘永远不会进到辅国侯府,心里是何想法薛素并不在乎。
    楚清河沉吟片刻,淡声道,“准备一份厚礼,送给于家二老,如何?”
    薛素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这回许呈等人来到洛阳,本身就带了不少金银财帛,放在京城虽然并不算多,但拿到寨子里,却足以让所有人震惊。
    “于家二老年岁大了,买一支人参送过去,再买些珍稀的药材,给他们调养身子;于忠尚未娶亲,银两自是少不了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想必你也清楚,最后再给于小姐置办些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也就差不离了。”
    见素娘考虑的如此周全,楚清河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看着那张娇艳欲滴的小嘴儿,他突然伸手,将人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刚从岳山回来,男人一身血污,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汗味儿,薛素的嗅觉本就比常人灵敏,此刻被熏得不行,小脸上满是嫌弃之色,不断推搡着结实的胸膛,急急说,“还不快放开?让人瞧见成何体统?”
    “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别说抱一下,就算是亲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想起葛崇看着素素的眼神,楚清河面色阴郁,身上也带着几分煞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这人怀抱里挣脱出来,薛素累的气喘吁吁,小手拍了拍胸脯,连声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去将礼品准备一番,咱们在洛阳耽搁了这么长时日,再不回京的话,恐怕会闹出乱子。”
    楚清河脸色一沉,攥住女人的手腕,质问道,“你不是来迎我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薛素抬了抬下巴,轻笑着说。
    “这些事情交给许呈便是,你男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回到京城怕是会出乱子,你好生说一说,京城里都有什么……”
    说着,男人将薛素拉回了厢房,眼神贪婪的端量着她,从头发丝看到脚上精致的绣鞋,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你是陛下亲封的辅国侯,战功赫赫,先前又是为了救驾坠崖的,圣上赏赐的无数珍宝,还将我封为正一品诰命夫人。”薛素喝了口茶,慢吞吞道。
    “你曾说过,咱们有个孩子?”
    “儿子叫宁安,刚满周岁,你失踪的时候,这孩子还不会叫爹,后来倒是能支支吾吾地应几声,只是咬字不太清晰;还有个侄女叫莲生,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若不是给你守孝耽搁了,怕是早就跟乌述同成亲了。”
    女人的声音十分柔和,听在耳中甭提有多舒坦了,楚清河坐在桌旁,手里端着一碗热茶,粗砺指腹从桌沿上划过,粗噶道,“素素,只有小宁安一个孩子,未免太孤单了些,要不咱们再生一个,也能给他做伴儿。”
    门外有人影闪动,女人勾唇冷笑,将雕花木门打开,方便丫鬟们送水。
    将人推到了屏风后,薛素道,“身上一股血腥味儿,还是快洗洗吧,若实在燥得厉害,我去讨些苦丁茶,那玩意最是去火,肯定能让侯爷静下心来,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楚清河眯了眯眼,他先将身上的铠甲褪下来,发出阵阵响声,而后趁着小妻子不注意,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迈进木桶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薛素吓了一跳,红嘴里发出低低的呼声,纤细的藕臂下意识环住楚清河的脖颈,身上的衣裳全都打湿,发髻散乱下来,那副模样当真是个可怜人的。
    *
    许呈虽寡言少语,但他性情谨慎,办事最是稳妥不过,很快便将礼品采买妥当,薛素大致瞧了一眼,发现品相都不差,这才放了心。
    翌日一早,夫妻俩坐着马车往山寨的方向赶去,折腾了整整半日,这才到了于家门口。村民们看到那一箱一箱的礼品,一个个都直了眼,于忠面庞涨得通红,忍不住道,“大当家,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们用不上、”
    话没说完,便被楚清河摆手打断,“怎会用不上?于叔于婶救我一命,对我们夫妻俩有大恩,这些东西也没有多贵重,不必推辞。”
    于家二老也是厚道人,在他们眼里,救人是本分,万万不能做那等携恩图报的事情,眼下这些物件,他们受之有愧。
    薛素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赶忙劝道,“于叔于婶,于哥年岁也不小了,还得娶妻生子,到时候这家瓦房恐怕住不开,还得另起新房,总得提前将东西备好,有备无患正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话,二老的态度终于有些软化,缓缓点了点头。
    于荷月呆在屋里,她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看着大哥把一口口结实的木箱抬进屋,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指甲死死抠着窗框,她心里头甭提有多不甘了,明明前几日薛氏还呆在寨子里,素面朝天,也不怎么打扮,但下山一趟,女人穿着织锦制成的衣裳,头戴红宝石步摇,那副明艳动人的模样,当真能让所有人看直眼。
    听说薛氏本是大当家的夫人,一开始是恼了才没有承认身份,若她也嫁给大当家的话,是不是也能过上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般,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于荷月脑袋一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快步冲到了门口,提高了声音问,“大当家,你是要报恩对不对?”
    围在于家看热闹的村民不少,此刻瞧见于荷月走出来,不免有些奇怪。
    楚清河点了点头,浓黑剑眉紧紧皱起,“是要报恩没错,可有何不妥之处?”
    “既然要报恩的话,大当家便娶了我,这就能报答我爹娘的恩情了!”
    于家二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种话来,姑娘家的名声委实重要,若是毁了闺名的话,就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眼下荷月当着乡亲们的面胡说八道,这是自寻死路啊!
    于婶面色惨白,大步冲上前,死死拽着女儿的胳膊,厉声训斥,“莫要胡说八道,快回家里去!”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就是想跟大当家成亲!要是薛氏不来的话,女儿肯定会得偿所愿,现在她横插一脚,毁了女儿的姻缘,谁能甘心?”说话时,于荷月泪眼朦胧的看着楚清河,她自诩姿容不差,即便比不上薛氏这个狐媚子,也能胜过不少普通女子。
    好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只要大当家对她存有半分怜惜,都能得偿所愿。
    即使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情,楚清河依旧对这些纠缠上来的女人十分不耐,若不是于家二老救了他一命,此刻他早就发作了。
    于婶气的浑身发抖,两眼通红,拉着于荷月的胳膊就往屋里走,但她年岁大了,论力气根本比不过女儿,很快便被甩开了。
    “娘,您别拦着女儿。”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于荷月再次发问,“大当家,若你不要我的话,荷月便一头撞死在这里,反正脸面、名声全都丢尽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从小在安宁村里长大,像于荷月这种撒泼放赖的女子,薛素见得多了,她根本就不敢寻死,只是用一条命来威胁楚清河罢了。
    不过她倒想看看,这人失忆后会如何处理,是果断拒绝,还是真动了纳妾蓄婢的心思?
    第154章 黧豆
    谭元清心如死灰,面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失殆尽,她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倒是坐在男席的谭必行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冲到了谭夫人跟前,一把将不住打滚的母亲扛在肩头,面带歉意的跟众人告罪,“家母身体不适,此刻不能奉陪,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说罢,他再也不敢耽搁,一边往主卧的方向走去,一边冲着奴才吩咐,“快去请大夫回来,快去!”
    即使浑身痒的厉害,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谭夫人的神智依旧是清醒的,思及自己在宴席上所作出的举动,她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面色衰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底甭提有多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宁愿尽快离席,回房好好诊治,也不愿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这会儿耽搁了五皇子的大事,元清那边怕也不好交代。
    伸手狠狠抠挠着身上的皮肉,谭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含糊不清叫喊,“必行,为娘肯定是被别人给害了!到底是谁?他该死!该死!”
    比起五皇子的喜怒,谭必行更加在意母亲的安危,迈入卧房后,他小心翼翼将谭夫人放在床上,柔声劝道,“母亲,您再忍一忍,大夫待会便到。”
    话一说完,男人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原本俊美斯文的面庞,此刻微微扭曲,他只觉得脖颈手掌都无比瘙痒,那种感觉委实难捱。
    伸手挠了挠脖颈,谭必行不由皱眉,他并非蠢人,仔细思量一番,便发现方才只有这些位置接触到了母亲,这会儿便觉得奇痒无比,看来这并非恶疾,而是有人刻意下毒。
    是谁跟他们谭家结了仇?非要在生辰宴上让母亲颜面扫地,如此一来,但凡顾及名声的高门大户,肯定都不愿跟谭家走动,五皇子的谋划也不会成,幕后之人的心机当真不浅。
    此时此刻,谭夫人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将脖颈抓出了道道血痕,点点血迹沾在床褥上面,透着一股铁锈味儿,看着无比瘆人。
    谭必行怕她伤到自己,一把将浅蓝色的床帐扯了下来,撕成布条,把母亲的双手并在一处,用力捆住了手腕。
    “您莫要再抓挠了,这都见血了!”
    谭夫人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现下她只觉得万分难受,仿佛从人间坠入了地狱,身体被蛇虫鼠蚁狠狠啃噬,虽无半点伤口,但渗入骨髓的瘙痒却比痛苦更折磨人,简直能将她逼疯。
    谭必行虽然也中了招,但他并没有沾上多少药粉,再加上意志力比谭夫人强,此刻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谭夫人恨得破口大骂:“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非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受苦,若我真的死了,你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是?”
    身为户部尚书的原配夫人,谭夫人过了几十年顺风顺水的日子,从没有吃过苦遭过罪,但眼下她委实狼狈,不止胳膊面颊都是血痕,发髻也散乱开来,用头一下下撞着墙,发出砰砰的响声。
    谭必行心中无比痛苦,但他却没有半点法子,好在过了不久,大夫便来到了主卧,片刻都不敢耽搁,急忙给谭夫人把脉。
    查验一番后,他笃定道,“草民观夫人的症状,应是中了黧豆之毒,普通人接触到黧豆,会浑身发痒,足足持续半个时辰,根本无药可解,好在只要忍过这段时间,便无大碍,也不必刻意服药。”
    说话时,大夫眉头紧皱,面上满是疑惑之色,低声喃喃,“按说黧豆长在深山之中,京城极为少见,夫人根本不会碰到此物才是,为何还会中毒?而且普通的黧豆毒性根本没这么大,势必是被炮制过才会如此……”
    谭必行紧紧皱眉,凤目中露出一丝郁色,他刚将大夫送出门,谭正与谭元清进了房中,看到夫人凄惨的模样,父女俩全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中了黧豆之毒,是有人在刻意陷害。”谭必行声音沙哑极了,豆大的汗珠儿滚滚而落,显然并不好受。
    谭元清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异状,她冲到床榻边上,刚伸出手,便被谭必行呵斥了,“住手!黧豆之毒半个时辰后自会解除,若你碰了母亲,非但没有半点用处,自己也得经受折磨。”
    眼睁睁的看着亲娘的惨状,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将谭元清吓得浑身哆嗦。她脚步咚咚往后退,好半晌才说,“算算时间,毒性也快解了,到底是谁这般狠毒?若是被我揪出来,势必要将他剥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
    瞥见女儿扭曲的面庞,谭正低低叹息,“元清,眼下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嫁给了五皇子,成了他的正妃,也依旧不算什么好事,稍有不慎,便会将整个谭家都给牵连进去。”
    “什么牵连?父亲,今日之事只是意外,只要派人好生搜查,肯定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再者说来,殿下可是您的女婿,都是一家人,帮他就相当于帮我!”
    要说谭元清对五皇子有多深厚的情谊,当真不见得,她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谋划,只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已,若朱斌真能荣登大宝,她身为正妃,便能坐上凤位。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天大的诱惑,她怎能抗拒的了?
    “我辩不过你,只是圣上手段了得,多做不如不做。”谭正沉声提点。
    无论父亲说什么,先去谭元清都听不进去,她一直皱着眉,既恼怒于谭夫人丢了脸面,又恨那下毒之人。
    五皇子之所以与她大婚,也是看中了谭家的势力,若娘家无法相助,即使她是正妃,也没有半分地位可言。
    思及此处,谭元清不免有些心焦,偏偏父亲是个执拗的性子,她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劝说,前头五皇子派人来催,她不好再在府里多做逗留,只能坐上马车,离开了谭家。
    *
    谭府生出的闹剧,自然是瞒不过旁人的,楚清河从许呈那里得了信,而后面无表情的往主卧赶去。
    春兰盯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万分熟悉,忍不住开口发问,“这侍卫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这般像侯爷?”
    许呈虽不知夫人为何想隐瞒侯爷的身份,但这是主子做下的决定,他也不好插手,此刻摇了摇头,含糊着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楚清河站在主卧外,还没等迈过门槛,就听到婴孩稚嫩的声音,他心头一热,素来紧抿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扬,大阔步走到床榻前。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薛素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如今小宁安已经能走了,正从床榻最里侧跌跌撞撞的往她怀里冲,笑的双眼都眯成一条细缝儿,玉雪可爱的模样甭提有多招人疼了。
    人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以前没遇到素娘时,楚清河根本不信这话,但这会儿却全然不同,他恨不得赶快恢复记忆,将天底下所有的珍宝都捧到他们娘俩面前,不让素娘跟小宁安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谭府那边可有消息了?”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响声。
    “谭夫人中了黧豆之毒,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在地上不住打滚,因奇痒难耐,她用手狠狠抠挠着皮肉,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那副狼狈的模样,简直让人大开眼界。”楚清河面色淡淡道。
    “早先谭夫人就极为在乎自己的脸面,如今她成了五皇子的岳母,更是变本加厉,今日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肯定羞惭欲死,近来应该不会再生出事端了。”
    小宁安看着站在母亲身畔的陌生男子,乌溜溜的大眼儿中露出一丝疑惑,扯着母亲的袖口,一叠声儿问,“娘,他是谁?”
    还没等薛素开口,楚清河兀自蹲下身,拉着小娃肉乎乎的手,正色道,“我是你亲爹。”
    “爹?”宁安有些茫然,薛素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伸手提着孩子的腰,放在男人怀中,努着嘴说,“你抱抱他。”
    高大的男人身躯霎时间僵硬起来,比起木雕也差不了多少。在楚清河仅存的记忆里,从未跟这般幼小的生命有过亲密的接触,鼻前涌入小娃独有的奶香味,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宁安的皮肤又多柔多嫩,而自己却是个常年舞刀弄棒的糙汉,万一不小心伤了他,该如何是好?
    小宁安并不怕生,被男人抱在怀里,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到了后来,他咯咯笑个不停,甭提有多高兴了。
    楚清河紧绷的身躯渐渐平复下来,薛素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道,“你是宁安的父亲,就算离开了这些时日,也不能将自己的骨血至亲尽数忘在脑后,否则我可不饶你!”
    “好。”楚清河哑声应和着,他身量偏高,微微躬身时,滚烫的薄唇刚好擦过女人的颊边,尝到了柔嫩的芳香,他眸色越发深浓,好似黑不见底的幽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