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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再一看老夫人跟陶大人脸上的表情,玖荷眼里就有了笑意。
    哥哥是个特别干脆利落的人呢。
    玖荷点了点头道:“这是我哥哥。”又补充一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卓长东得意的冲廖纪安使个眼色。
    你也就仗着她好性子,廖纪安回了一个白眼。
    “那你跟陛下——”陶大人说出这几个字儿来便止住了,只是面前几人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夫人错愕之后脸上又有了笑容,道:“这就好,这就好。”十几年前那场变故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不知道玖荷怎么就成了睿王爷的女儿,但是一来她看见世子脸上笑容真诚,二来看见廖将军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他想必也是知道的,第三……她喜欢玖荷,自然是希望她父母都在,幸福美满了。
    虽然里头还有疑问,日后慢慢再说便是。
    眼看着这两家人就在路口聊了下去,大有站着不走的架势,齐太君站不住了。
    他们一家三口。
    老的老,伤的伤,还有个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全完没了反应,再这么晒下去,怕都要晕在路上了。
    原本的胜券在握,没想被人彻底的翻了过来……齐太君的气性在说出玖荷不检点的时候就消了大半,又被太阳晒干了另一半。
    现在她心里只有害怕了……索性今天早就已经丢得没脸了,齐太君一拉瑛絮,道:“扶我过去。”
    齐太君深知这个时候腰板绝对不能软,可是……眼看着昔日的丫鬟一朝飞上枝头成了龙子龙孙,原本以为回不来的姑爷明天要去参加午门献俘……
    齐太君苦笑一声,忽然就想起那天她赶玖荷出门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国公府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大脚!”
    现如今可不就是国公府庙小吗。
    离那边越近,齐太君的步子就越慢,就越挺不直腰,等到走到陶老夫人面前的时候,她非但佝偻了背,连头都低了下来。
    原本两个差不多高矮的人,老夫人年纪要轻上许多,加上齐太君弯腰驼背的……
    老夫人很是惊讶的来了一句,“亲家母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玖荷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她俩根本就没见过!老夫人半真半假的瞪了她一眼。
    从老夫人处置那两个齐家的婆子,就能看出来她性子虽然钢直,却也有喜欢恶作剧的一面,况且……玖荷看了一圈,这一圈的人就没有不讨厌齐太君的。
    陶依依那个白眼狼就更不用说了。
    齐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道:“人年纪大了,可不就得是这个样子吗。”
    “我老了可不会像你这么直不起腰的。”老夫人很是傲气的说了一句,让开了路。
    陶大人上前一步扶住老夫人,却连招呼都没打,别说两个内兄了,连岳母都没搭理。
    虽然他们不知道今天下午这一场官司,还有那个被陶依依骗着写了的血书——若是知道了只怕态度更差,但是什么“告御状的丫鬟”、“走投无路带着少爷被国公府赶了出来”还有“国公府囤积居奇”等等的故事听了不少。
    别人不知道国公府是什么德行,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因此不用解释,老夫人就自动脑补了全部事实。
    况且……陶行一脸的苍白,玖荷跟原来相比不仅是黑了,还瘦了,这不是在国公府受罪了这是什么?
    齐太君就这么佝偻着背渐渐走了,到上了马车也没挺起来。
    她想了十娘的婚事……老大的爵位,老二的差事,国公府的牌子,宫里的皇祖太妃……怕是什么都救不了她们了!
    齐太君忽然一阵眩晕,再也想不到齐家的日子该怎么过……她就这么晕了过去!
    老夫人的视线落在了陶依依身上,“你怎么不跟着你外祖母去?”
    “坏了!”玖荷一声惊呼,打断了老夫人的问话。
    “咱们的家法落在国公府没要回来呢!”玖荷忽然想起她去国公府的时候,一开始是带了家法想狠狠的揍陶依依一顿的,只是后来不甘心又买了棍子,再后来那家法就不见了。
    老夫人轻轻一笑,顿时将陶依依丢在了一边,正想说这不过是个破竹板子,就听见世子爷开口了。
    声音轻轻柔柔的,跟方才跟陶敏打招呼完全是两个风格。
    “没事,回头我帮你去要,一定能要回来。”
    竟然也不问家法究竟是什么。
    玖荷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道:“一定得要回来,这可是要传家的东西。”
    世子皱了眉头,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放心,家法是礼法的根本,我量他们也不敢私吞,这是重罪!”
    这样正经?老夫人觉得她那破竹板子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陶依依忽然哭了起来,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
    一直站在老夫人身后的谢嬷嬷忽然两步出来,下意识就想扶她,又道:“这还是街上呢!”虽然县衙门口没什么人。
    不过除了谢嬷嬷,在场没有一个人去拉她,玖荷嘴角甚至都翘起了一个很是讽刺的弧度。
    又来这一招。
    “不用管她!”老夫人呵斥了一声,“她做的那些事情,叫她跪着都是轻的了!”
    只是听见老夫人这样说,陶依依反而轻松了起来,她就怕老夫人不管她了,现在看来……她声音越发的大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外祖母的话我又不能不听。”她索性连脸皮都不要了,又冲陶行磕起头来,“求你帮我求求祖母!”
    玖荷看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拉着陶行就站在了自己身后,“你还真好意思!”她拉着陶行的手,就把袖子撸了上去,“骗着行哥儿写血书,差点要了他的命!”
    老夫人看见陶行胳膊上数条疤痕,虽然已经结痂,却还是比别处的肌肤高出一截来,可想当时这伤口究竟有多深,她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就站不住了。
    这可是陶家唯一的男丁,那个时候她父亲还生死未卜……她竟然是要陶家绝后不成!
    老夫人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这次连谢嬷嬷都不说话了。
    “好!好!好!我陶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个人!我——”老夫人忽然住了口,眯着眼睛看她。
    陶依依一阵的胆战心惊。
    卓长东忽然笑了笑,上前一步道:“皇亲国戚里头,多有骄纵子女的,尤其是女孩子,一旦被惯坏了,将来可不好办。这一旦嫁出去,非但不是结缘,反而是结仇。”
    玖荷不知道他说这样说是为了什么,不过看廖将军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若是有所思,她便放下心来。
    况且又是哥哥的提议,总归不会是害她。
    “若是老夫人信我,不如将她交给我,我送她去皇家的寺庙住上一年半载的,保证能将她这性子扭过来,她这样子……今年怕是也有十三了吧?”卓长东说的很是意味深长。
    老夫人点了点头。
    陶依依吓得一脸的惊恐,连哭都顾不上了,急忙又跪着往陶大人那儿去了,“父亲!父亲!您才回来,我还要承欢膝下,我还要——”
    陶大人摇了摇头,“我受不起。”他看了一眼老夫人,“不孝长辈,不友爱兄弟,又心胸狭窄,我——实在不知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老夫人冲卓长东福了福身子,“多谢。”
    卓长东侧过半个身子,只受了半礼,又多说了两句,道:“况且又是皇家的寺庙,里头多是先帝的嫔妃……今年已经圣平十二年了。”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
    卓长东又笑了笑,道:“里头现在很是清净,也不对外开放。”
    说的这样直白,不知道是为了安老夫人的心,还是为了吓唬陶依依。
    “祖母!”陶依依抱着她的腿恳求道:“我一定听话!”
    可是老夫人一点都没心软,道:“劳烦卓将军了,我们这才上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找到,她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怕是要吃苦。”
    言语里竟然有今天就送她去的意思。
    卓长东听得明明白白,一挥手叫了他身边的小厮,道:“快马加鞭回去府里,叫王公公拿了王爷的名帖,再带两个婆子来,送她去福寿庵。”
    老夫人听他安排的这样稳妥,当下点头冲他笑了笑,又对玖荷道:“都是托了你的福。”
    卓长东笑得一点都不矜持了,玖荷却闹了个大红脸。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陶依依心如死灰的跪在地上,看着老夫人摇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更是摇头……廖将军还有世子?
    一个她不敢,一个就是要送她去庵堂的人!
    她才十三岁啊!
    陶依依跪坐在地上,彻底没了力气,连维持一个挺拔的姿势都不能够了,整个都软了下来。
    玖荷指了指旁边的阴凉地方,扶着老夫人道:“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又对卓长东道:“哥哥等我一会。”
    这是今天下午的第三声哥哥,卓长东听了什么都不顾了,顺着她的意思便躲了开来,又当下拉着廖纪安一起。
    陶大人左右看看,一把拉住了懵懵懂懂就要跟着老夫人还有玖荷一起过去的儿子,也寻了一处不远不近的阴凉地方待着。
    原本只是想说说闲话,可是看着儿子如临大敌的正经样子,他也不由得跟着严肃了起来,“来了京城可曾读书?”
    陶行点了点头,“祖母给我带了书,玖荷还叫我每天写十张大字。”
    陶大人笑了出来,伸手在儿子头上揉了揉,“有时候也该适当的歇一歇。”
    陶行不明就里,抬头看他,却见父亲一脸的笑意,脸上虽是黑的,不过却显得眼睛分外的亮,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重重应了一声“嗯!”
    多年未见的那点隔阂,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谢嬷嬷左右看看,她心里其实有点惆怅,但是哪一处都不好去,只好待在原地,看着陶依依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陶依依一言不发,已经全然没了反应。
    “要么您跟我住到王府去?”玖荷担忧道。
    老夫人笑了出来,“哪儿能真没有地方住?廖将军手下一路护送我们上京,住的都是驿站。”她又看了一眼儿子,道:“况且他可是立了大功进京述职的。”
    玖荷这才放心,松了口气道:“其实我也还没去呢。”她又笑了起来,“等我收拾好了,我请您去王府做客!”
    老夫人一边笑一边点头,“早就听说睿王府的花园子好了,我一定去!”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老夫人忽然拉着她往马车上头走,玖荷看她一脸的严肃,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什么话都没说便跟了上去。
    谁知道上了马车,老夫人从荷包里掏出来梳子,道:“你受委屈了,我给你把头梳回来!”
    玖荷一愣,一句不委屈还没说出口,老夫人已经动手给她拆了圆髻。
    玖荷眼睛红了红,半真半假的玩笑了一句,“我梳了好久才会梳呢,您不知道梳这个可方便了,还特别凉快。”
    老夫人轻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