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荣却没有去看孩子，他依然抓着乐柠的手，一个吻落在乐柠眉心，轻声说：“辛苦你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微红。
    乐柠伸手去摸他的脸，想说什么，可她觉得太累，想想又忘记要说什么，眼睛一闭，睡着了。
    * * *
    “爸爸，她为什么闭着眼睛啊？”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过几天才能睁开眼。”
    “哦，”贺景辰的声音有点失望，“那她会说话吗？”
    “不会。”
    “她为什么不会说话呀？那她以后都不会说话吗？”
    “等她……一岁多就会说话了。”
    “真的吗？那她会喊哥哥吗？好想听她喊哥哥啊！”
    乐柠迷迷糊糊间听到贺景辰稚气的问题，有点想笑，然后真的笑了一声。
    贺景辰立刻叫：“妈妈醒了啊！”
    “乐柠！”贺晋荣立刻起身，离乐柠很近，目光紧紧盯着乐柠的脸。
    乐柠一睁开眼，看到贺晋荣灼灼的目光，笑了一声：“你是要吓我一跳吗？”
    贺晋荣坐会位置，声音有些紧张：“身体怎么样？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贺晋荣说着走出病房，交代了几句，然后又转回来。
    乐柠正在看孩子，孩子刚出生，小小的一团，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躺在乐柠身边。她伸手碰了碰孩子的额头，轻轻摸了摸，又收回手，像是有点害怕：“她好小啊！”
    “不小了，六斤八两。”贺晋荣坐过来。
    “这么重？”乐柠说，“看不出来，而且她的皮肤都是皱皱的，脸好红啊！好丑！”
    “我觉得挺好看的。”贺晋荣说。
    贺景辰也说：“我也觉得好丑！”
    乐柠对贺景辰说：“你爸爸眼神不太好。”
    贺景辰用力点头，贺晋荣拇指食指并拢曲起，敲了儿子脑袋一下：“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张开了就漂亮了，你爸爸妈妈丑吗？”
    小家伙立刻摇头：“不丑！”
    “你自己丑吗？”
    小家伙头摇得更用力了。
    贺晋荣说：“那她怎么会丑？”
    “为什么爸爸妈妈和我都不丑，妹妹也不会丑？”
    “因为……”贺晋荣看了看女儿说，“你刚出生的时候，也长这样，也许她长大了会像你，你不丑，她怎么会丑？”
    “跟我一样吗？”
    “像你。”贺晋荣没打包票。
    贺景辰双手并拢祈祷说：“希望妹妹长得和我一样，那她肯定特别特别漂亮！”
    乐柠和贺晋荣都笑了起来，贺晋荣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你倒是很不客气。”
    贺景辰祈祷完了，趴在床边看着妹妹，脸上笑眯眯的。
    乐柠跟着看了一会儿，又问：“她怎么一直睡觉，也不哭啊。”
    “刚出生的时候不是哭了？”贺晋荣说，“你醒之前喝了奶，累了就睡了。”
    “哦。”乐柠看着孩子，又伸手去摸她的脸，声音里藏着喜悦，“她好小，我看着都有点不敢碰她。”
    贺晋荣也跟着摸了摸孩子，低声说：“我也不敢抱她。”
    刚才给孩子喂牛奶都是护士帮的忙，贺晋荣也就之前抱过贺景辰，那也是贺景辰五岁以后的事了。如今女儿刚出生，抱起来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贺晋荣刚才跟着护士学了学，却依然不敢抱。
    三人围着孩子，两个大人都有点踌躇，反而是贺景辰，碰碰妹妹，亲亲额头，没有半点压力。
    * * *
    因为白天睡得太足，晚上乐柠有点睡不着，一直盯着孩子看着。
    结果小家伙睡得倒是挺安稳，从乐柠醒来她就没睁开眼过，乐柠不由得问：“她什么时候回醒？”
    “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贪睡，一天睡到晚都有可能，大概只有饿了才会醒。”
    “那她什么时候会饿？”
    这点贺晋荣更不知道了。
    时间滑过十点，贺景辰已经去隔壁睡觉了，贺晋荣坐在病床边，看着乐柠和孩子，依然很精神，丝毫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倒是乐柠又有些困了，打哈欠说：“万一我睡着了，她饿了我醒不来怎么办？”
    “没关系，我在。”
    “你白天睡了吗？”
    “睡不着。”
    “那你赶紧睡吧，”乐柠说，“也许她醒了会哭也说不定。”
    贺晋荣点点头，掀开被子上了床，孩子在中间，身上被裹得严实，占了不小的面积。贺晋荣上了床，小心翼翼的贴着床沿躺下，不敢碰到女儿一点。
    乐柠看着贺晋荣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贺晋荣侧着身子看着乐柠，他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乐柠，平日里出门必然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算在家，头发也时尚会摸上发蜡。但这几天他却没什么时间收拾，头发就这么散着，额前的发都落下来遮住了眼睛，胡渣也是好几天才刮一次。
    今天以前，贺晋荣已经两天没有刮过胡子，下巴有些青色，让他看起来有些落拓不羁，却并不狼狈。
    乐柠笑着说：“其实你留一点胡子也不错。”
    “嗯？”贺晋荣摸摸胡子。
    “看起来有点像那种流浪画家，艺术家。”
    贺晋荣翻身：“我去刮一下胡子。”
    不等乐柠开口，他已经进了浴室，乐柠捂着嘴巴笑起来。
    不仅刮胡子，贺晋荣干脆洗了个澡，出来时清清爽爽的，这才上床。
    结果他躺到床上一看，乐柠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一晚睡得并不安宁，乐柠睡得正香，一阵响亮的哭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就见贺晋荣已经起身开始泡奶粉，护士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问怎么回事。
    “我女儿哭了，我不太敢抱，麻烦你帮我哄哄她。”贺晋荣边有条不紊的冲奶粉边说。
    乐柠这才醒了，看看孩子，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哄。
    护士上前将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摇晃着孩子，手掌轻拍，孩子哭的声音稍微小了点，但依然没停。直到贺晋荣将奶粉冲好，将奶嘴塞进孩子嘴巴，小家伙吃起奶来才不哭了。
    护士双手抱着孩子，贺晋荣捏着奶瓶给孩子喂奶，护士轻轻旋转着身体对两人说：“孩子哭一般是饿了，把孩子抱起来，哄一哄，给她喂奶就好了。”
    说着又凑到床边，将孩子抱到乐柠面前，笑着说：“抱抱？”
    “怎么抱？”乐柠靠着病床躺着，只是一句话，手心已经出汗了。
    “刚出生的孩子身体很脆弱，所以抱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像这样，这只手臂托着孩子的头部和脖子相连的地方，这只手臂要拖着臀部和后腰，孩子刚出生，最好是平抱着，或者这样小角度的斜抱，不要竖着抱。”护士交代着，等孩子喝完了牛奶，对乐柠说，“贺太太要不要试一试？”
    乐柠伸出双手，但有点紧张：“可以吗？”
    “当然。”
    乐柠伸出手去抱孩子，护士轻声说：“小心，要轻一点，慢慢来，不要害怕。”
    乐柠将孩子抱紧怀里，立刻不敢动了，连声音都有些僵硬：“这样吗？”
    “对、对，不要怕。”护士鼓励说，“可以稍微摇一摇，有时候轻轻拍一下臀部啊。”
    “我有点不敢动。”乐柠看着孩子，孩子喝了奶，又睡了过去，嘴巴一张一合的，看得乐柠的心都软了。
    护士笑，让乐柠转动一下身体，乐柠跟着护士的指示做着。转眼十分钟过去，护士笑着说：“看，你这不是做的很好？”
    乐柠也渐渐放松了身体，脸上露出笑容，将孩子抱得稍微高一点：“你也试试？”
    贺晋荣有些意动，护士也笑着说：“对啊，爸爸也试试吧。”
    贺晋荣弯腰，从乐柠怀里将孩子抱起来，他的姿态也有些僵硬，不敢动，脸色崩得紧紧的，如临大敌。
    乐柠捂着嘴巴直笑：“紧不紧张？”
    贺晋荣点头，没有说话。
    护士笑着说：“其实很容易的，一学就会了。”
    “谢谢，”乐柠笑着说，“打扰你了。”
    “不客气，有事你们按铃？”
    乐柠点点头，护士走了，贺晋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乐柠手撑在床上，凑过去说：“她好能睡啊。”
    “跟你差不多。”贺晋荣说。
    “我才没有那么能睡，”乐柠看着孩子，突然心生感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叫妈妈。”
    “很快会到的。”
    乐柠点点头，弯腰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贺晋荣将孩子放在床上，跟着躺到床上，他关了房间里的灯，只留床头一盏台灯，开到最低的光线。
    昏暗光线里，乐柠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贺晋荣静静的看着她，拨开她遮在她脸颊的头发，想到今天生产的时候，那时候他心里真的有点后悔。看再多新闻，再多视频，和亲眼看到她生产是不一样的，当时他甚至有点后悔，觉得他不该要这个孩子。
    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乐柠也不会这么痛，直到那时，贺晋荣才明白为何那么多年，贺广亨对他都是淡淡的，不冷漠，但也不亲近。
    当时他也是这样的，不想去看这个孩子，直到乐柠平安回到病房，孩子被送过来，贺晋荣才去看她。
    这一眼，贺晋荣就挪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