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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到了这个时候,楚翘总算是明白了梁时的一番良苦用心,幸好她这半年来都没怎么放纵着进食,否则此刻还不得痛死。
    梁时搂的很紧,楚翘此前就跟着稳婆学过生孩子,除却经验少了一些之外,对细节已经了如指掌,她其实不太想让梁时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梁时心悦了她这么多年,万一他记住了她眼下如此不堪入目的画面,他今后还会不会一直喜欢她?
    一番用力之外,阵痛再次渐渐消散,楚翘心头压着一事,趁着还有机力气,她对梁时道:“梁时,我且问你,你是心悦我多一些,还是……还是心悦你此前的那位心上人多一些?”
    这二者有甚区别?
    关于这个问题,梁阁老经过反复思量之后才作答,这也是他头一次这般犹豫,“应当是心悦她多一些,她若是今日生孩子,肯定不会轻易放弃,那家伙最是怕死,而且她是我见过最为倔强的人。”
    楚翘身子一僵,听了这话竟是非常高兴。
    屋内的一众稳婆与丫鬟却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夫人高兴什么?大人心悦着旁人,她还能笑得出来?
    梁时似乎不打算离开了,他靠在了床沿上,重新给楚翘换了一个姿势,让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怀里。
    楚翘希望他离开,可又贪恋着他的存在,好在下.身是用被褥盖上的,在梁时的角度无法看到她生孩子时候的惨状。
    楚翘内心侥幸的想着。
    梁时的声音却突然从头顶传来,“头一胎总归要慢一些,你休惧,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孩儿就能出来了。”
    楚翘这个时候需要人让她分神,她明知梁时不宜久留,可今日这样的场合,她偏生就离不开他,“哎,要是女娃娃就好了。是个儿子,我都没甚兴趣生了。”
    梁时:“……”
    两位稳婆给无数高门大户的夫人接生过了,还从见过不想要儿子的夫人。
    楚翘“啊-”的一身又惨叫了起来,她生的娇气,又是怕疼的主儿,一点点的痛楚都忍不住,更何况是生孩子这种如若拆骨的疼痛。
    楚翘的叫声传到了出去,就连守在院外的楚远也听的真真切切,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能有这么惨。
    如此阵痛反复,梁时看着楚翘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眉头越蹙越深,为了让她顺利生下这一胎,该做的,不该做的,他统统都做了,眼下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梁时,我真的不行了,我怕也要步上张氏的后尘了,我在康德钱庄的银号还在博古架上的暗格里,你若是再娶……”
    一到危及时候,她总爱先交代了后事。
    梁时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唇,止住了她的喃喃之词,他突然附耳,以二人仅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我们翘翘最是厉害了,都能将我骗的团团转,生个孩子又算什么?你不是说要给我生三个么?”
    梁时的后面一句,楚翘听的不真切,所以的注意力都在前面一句。
    “……”她一直守着秘密,没想到梁时他……都知道?
    楚翘瞪着双眸,因为紧张与好奇并存,她忽略了身体的疼痛,突然一用力,好像感觉到了下腹极度坠胀之感,紧接着稳婆焦急道:“快了快了,看到头了,夫人您倒是再加把劲啊。”
    楚翘卡在最为关键的地方,她双眼巴巴的望着梁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时的唇贴在了她的耳边,亲吻了她的鬓发,又道:“太后一定要给臣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楚翘所有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产房内顿时响起一阵嘹亮的婴孩哭声,光听着声音,就知道是个康健的孩子。
    楚翘顿觉四肢百骸都轻松了,当真是奇怪,方才还痛苦的要死,可就在孩子出来那一瞬,她整个人仿佛从地府升到了九重天上,但与此同时,她还在惊讶之中,来不及问及孩子,对梁时道:“你,你是怎的知道的?”
    后知后觉之后,在梁时温柔似水的注视之下,楚翘又道:“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你太坏了。”
    她没甚力气了,一只手无力的拍在了梁时的脸颊上。
    梁时却是笑了,“好了,都结束了,没事了。”他像是安慰着楚翘,又像是安慰了他自己。
    是啊,都结束了,他数月来的所有忧心已经尘埃落地。
    不管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都是他梁时此生第一个孩子,是他的傻姑娘给他生的头一个孩儿。
    他梁时会用此生心血去护着她/他,栽培他/她。
    稳婆将孩子稍作清理,忙包好送了过来,“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位千金呢。”
    楚翘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到稳婆此言,注意力又从梁时身上移开,她喃喃了一句,不太确信道:“真的是个小姑娘?”
    稳婆心里纳罕:梁夫人自个儿瞧着还是个姑娘呢……生了女孩儿,哪有这般高兴的?
    不过,梁大人对梁夫人的宠爱有点超乎了正常人啊。
    稳婆活了这般岁数了,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夫妻。
    楚翘急着看孩子,梁时没有依着她,将她从头到尾包好之后,又亲自抱了她离开了产房,转而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寝房。
    虽是已经入秋了,但日头还是有些毒。梁时步子且稳且快。
    楚翘被放到榻上时,已经双目蔫蔫的,瞧着像朵被霜打过的白梅,哽咽道:“我要看我的小姑娘,梁时,你不准将她抱走!”
    这个时候的楚翘显然还在生梁时的气。
    他明明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却是一直看着她在乔模乔样。
    这简直太……尴尬又难堪了。
    楚翘心里不甚舒服,她还以为梁时会让奶娘与丫鬟照看孩子,遂又开始眼泪婆娑了。
    情绪比有孕时候还要敏感。
    梁时突然明白了痴情蛊如何对她造成影响,可方才为了让她顺利生下孩子,他只能用那件事刺激她。其实,真相与否当真已经不重要了。
    梁时命人将孩子抱了过来,亲手递到了楚翘跟前。
    孩子太小了,即便包在襁褓中,梁时仅仅一掌即可拖住她。
    夫妻两人同时看清了孩子的模样,梁时的心在这一刻是柔软如棉的,他对孩子是否好看,又或者是男是女,并非任何的看法。只因这孩子是楚翘生的。
    这时,楚翘却哽咽的更厉害了,“我的小姑娘,你怎的皱巴巴的?可怜的娃娃,才一点点大,都怨你父亲,寻常也不曾给为娘吃饭,瞧把你给饿的。”
    梁时:“……”
    为了让楚翘能安心休息一会,梁时没有他法,只好让奶娘过来先喂了孩子,之后将孩子放在了楚翘身侧,她这才满意的小憩了下去。
    楚翘生下女儿的事,很快就在梁楚两家传开了,梁老夫人并没有因为是女孩儿而不悦,依旧口中念念有词,“我梁家终于有后了。”
    梁云玥得知母亲生了女儿,她倒是也很高兴,母亲那般好看,四妹也一定会是个可人的姑娘。不过,不久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傍晚,不知不觉,楚翘生产竟花了大半天。
    梁时站在屋檐下吹着风,到了此刻,他竟还有些不适应。
    他……当爹了!
    楚远走来向他道贺,“恭喜啊,梁时。那个……我什么时候能瞧见孩子?”
    梁时自己都没抱够,那小小的团子,只有巴掌大,捧在掌心就行了,都无法抱起来。
    梁时此刻才觉得他有些对不住那孩子,罢了,今后再好好补偿她便是。
    他梁时的女儿,必定得到他倾其所有的宠爱。
    “洗三礼上,你这个做娘舅的出手万不能小气了。”梁时丢下一句,便折返回了寝房。
    什么意思?
    楚远心头奇痒,一心就想看看孩子。
    梁时进屋时,奶娘已经喂好孩子。
    梁时轻步走了过去,他身上依旧穿着官袍,看着床榻上的一大一小,他盯了好半晌。
    楚翘已经睡下了,黛眉舒散着,她侧着身子,面对孩子而睡。
    小东西虽是面颊通红,眼下还看不出五官究竟像谁,却是非常精致的,一头乌发浓密,梁时看的出神,这时小东西突然蹬了双腿。
    梁时颀长的身段僵了一僵,又见小东西紧闭着双眸,双腿又在襁褓里踹了几下。
    奶娘可能是担心绑的太紧了会伤了孩子,淡蓝色的襁褓没几下就被小东西给踹开了,露出了皱巴巴的小肚子出来。
    她实在是太小了,梁时都不知从何下手给她重新包起来。
    这个时候,梁时本可以叫了丫鬟过来,但他竟有些不愿意,自己耐着性子将小东西重新给包了起来。
    “跟你母亲幼时一个样子,这就学会调皮了?”梁时低低道,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会与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说话。
    小东西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她不哭不闹,看样子睡的正香,但是双手双脚总会时不时动两下,就如她还在她娘亲腹中时一样,没个消停。
    梁时一直坐在在床沿看着母女两人,直至阿福进来轻声通报了一声,梁时这才出去。
    “说。”他俊脸微红,又侧头往门扇看了一眼。
    阿福道:“大人,老夫人让您去一趟秋华居,说是商榷四小姐洗三礼的事。”
    梁时没甚耐心,“此事交由三爷全权处理。”
    阿福总感觉自家大人有些不太对劲,怎么的好像还生气了?可方才明明看着四小姐时,唇角还带着笑的。
    阿福应了一声,正好退下时,梁时又叫住了她,“四小姐的奶娘不够,你让古叔再去请两位过来,最迟明日入府。”
    阿福僵住了,府上已经有一位奶娘了,而且奶.水充足,怎的还要请?
    四小姐这才出生,能吃多少?
    阿福虽是心中纳罕,但依旧是照做了。
    *
    入夜之后,楚翘悠悠转醒时,屋内仅点燃了两只蜡烛,火光微弱。
    她伸手一摸,没有发现孩子,当即唤了一声,“来人,我孩儿呢!”
    这时,梁时身着一件白色中衣,他大步走来,当即坐在了床榻上,一手摁住了楚翘的肩头,“你休要乱动,孩儿无事,被奶娘抱去喂奶了,你……你还在出血,我让周公给你开了几幅滋补的药方子,一会给我乖乖喝药。”
    两人如今已经彻底没有了任何秘密,梁时有意撩拨她,“好翘翘,我今日当真欢喜,我也知你生气,但……此事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我才没有揭穿。”
    楚翘还能说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偶尔矫情,可她很没出息啊,矫情的次数再多,也维持不了多久。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她那个可怜的皱巴巴的小姑娘,也不晓得日后还能不能长好看。
    又见罪魁祸首就坐在自己身边,楚翘瞪了他一眼,“孩儿生的这般丑陋,都是怨你,日后若是嫁不出去,你得给她招婿。”
    “……”
    梁时见她还有精力插科打诨,便知她身子已经没甚大碍,看来这半年来的坚持没有白费。
    梁时已经沐浴了,身上还有香料的气味,楚翘则不然,因着生产之故,她浑身都不太舒服,见梁时上榻,楚翘急道:“你……你要作甚?”
    她喜洁,一点都不愿意让梁时与她躺在一块。
    梁时知道她的顾虑,道:“放心吧,方才你睡下时,已经给你擦过身子,换了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