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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可要想将生意给做好了,那就得需要有能耐,又有决断的人来才行。
    先前她指了虞丽娘来接手胭脂铺子,便是看中了她的手段与心思。这虞丽娘虽为女子,可在这胭脂水粉一道上,却是比她那丈夫要强了不知多少。
    当初那绸缎庄,沈瑜一直留着,便是在等着点青的到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点青都担得起,毕竟她可是尚宫局出来的人。
    只不过沈瑜又有些不确准,怕点青不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出宫之后不回家乡。对于大多数到了年纪放出宫的宫女而言,她们都会选择回乡去,而后听从爹娘的意思寻一夫婿,相夫教子。
    点青来得这样早,沈瑜算了算日子,发现她这应当是一出宫,就寻了过来的。
    青溪去传话,令人请点青进来。沈瑜也没在屋中坐着干等,索性迎了出去,在花园中遇着了进府的点青。
    点青已经换下了宫装,穿了天蓝色的衣裙,长发也不必再像先前在宫中之时按制式梳得规规矩矩,斜斜地挽了个垂云髻,鬓角还有一缕碎发垂下,簪了根珍珠缠丝的步摇。
    她跟在引路丫鬟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神情舒缓。及至看见沈瑜后,眼神一亮,还未开口,脸上便带出三分笑意来。
    沈瑜与她对视着,抿唇笑了:“许久不见。”
    “可是有好久了,”点青手中还拎着个包袱,端详着沈瑜,“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么个模样。”
    沈瑜打发了那丫鬟,亲自引着点青向修齐居走去:“你如今这模样,仿佛是比先前在宫中之时要好些。”
    “岂止是好些,是好了这么一大截。”点青开玩笑似的拿手比划了下,而后摇头笑道,“出了那宫门,总算是不用再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一个不妨就将小命都赔进去,自然是要好许多的。”
    在宫中,虽说衣食无忧,可承担的风险却是不小。尤其是像她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宫女,运气不好犯在哪个贵人手中,就真是性命堪忧。
    就好比当年陈贵妃与皇后为难之时,点青自问做不到沈瑜那样,在贵妃面前还能面不改色地辩解,也没什么攀高枝的妄想,所以一到出宫的年纪,便忙不迭地离开了。
    沈瑜无声地笑了笑:“是这个道理。”
    这一年来,沈瑜在宋家过得顺风顺水,尤其是在东府,没人会不长眼色地来触她霉头。相较之下,在宫中那十年,实在算得上是如履薄冰了。
    跟在沈瑜身旁时,点青就不再像先前那般谨小慎微,扫了眼这园子里的景致,随口道:“这园子看起来倒是别致。”
    “这是仿着南边的园林样式来的,”沈瑜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并没多说,随即又问道,“你这是一出宫,你过来我这里了?”
    “是啊,”点青看出她的心思,“早在我入宫之前,爹娘就已经过世,我也没什么兄弟姊妹,如今也没回去的必要。至于那些同村的叔伯弟兄……不见也罢。”
    说着,她撇了撇嘴,神情之中满是嫌弃。
    沈瑜是过来人,一见她这模样,差不多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轻声道:“的确没什么回去的必要了。”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转眼就到了修齐居。
    点青的目光在门口立着的那巨石上停留了一瞬,注意到其上数不清的剑痕后,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小声道:“这宋将军,如今可是在家中?”
    “是,不过你不必担心,他大多时候都是在书房之中……”
    沈瑜这话才说了一半,便卡住了,因为刚一进院门,她就见着了在廊下坐着的宋予夺。
    许是因着今日难得的好天气,宋予夺竟出了门。
    说嘴打嘴,沈瑜一时之间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连她身侧的点青都有些哭笑不得。
    “青溪,请客人先到我房中稍作歇息,我过会儿就去。”沈瑜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去向宋予夺报备一声。她行至正房廊下,在几步远的距离停住了脚步,向宋予夺道,“将军,这是我先前在宫中之时的一位故交,如今刚离宫,所以来我这里暂住些时日。等到妥善安置后,就……”
    “既是你的朋友,那就是宋家的客人,”宋予夺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沈瑜,“尽管住就是,不必特地知会我。”
    自从将事情说开定下约定后,两人便心照不宣地不再提那些旧事,仍旧是沈瑜操持生意,宋予夺治腿伤,偶尔会出门去会一会朋友。
    沈瑜是将自己当成个宋家的管家,等到宋予夺有意定亲之时,便跟他算明白了账,拿了自己该拿的银子走人,绝不掺和旁的事情。
    宋予夺没再去干涉过她,自打先前失言,惹得沈瑜难得发作过一次后,他就没再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他一时半会儿并没准备去定什么亲,而沈瑜也没非离开不可的必要。
    再者,如今云氏刚离开没多久,若沈瑜再走,只怕会给宋家惹来更大的非议。她虽没明说,以宋予夺对她的了解,她应当不会在这种关头离开的。
    沈瑜并不知道宋予夺在想些什么,知会过他后,就立时回了自己房中去见点青。
    “方才那就是宋将军啊,”点青已经坐定,见她进门来,笑了声,“我原以为这些沙场征战的将军都凶得很,但他见着你时,倒是称得上温和了。”
    她捧起茶盏,遮去了半张脸,目光却格外意味深长,又调侃道:“你如今看起来,也比先前在宫中时要圆润了些,想来这一年来在宋家过得很好。”
    沈瑜无奈地笑了笑,没搭话,只示意青溪先出门去。
    “当初你要来宋家,我还一直为你不值。却不想宋将军竟能活着回来,还打下那样大的功绩,下个月将士还朝论功行赏,他必会加官进爵,倒也不算是亏。”没有侍女在一旁,点青言辞间也没什么顾忌,与沈瑜推心置腹道,“只是他如今这地位,想要同他结亲的不在少数,你得早做打算才好。”
    说完,她又勾着唇补充了句:“这话是晴云姑姑托我转告你的。”
    这的确像是晴云能说出来的话,若是旁人,沈瑜还能说句“不劳挂念”,可对上晴云的叮嘱,她也只能无奈道:“我明白了。”
    沈瑜也捧了杯茶,调转了话题,跟她闲聊许久。
    点青是从尚宫局出来的人,对宫中的风吹草动自然是要比大多数人更敏锐些,沈瑜从她这里得知了这一年来宫中发生过的大事,心中也算是大致有了数。
    后宫之中,仍旧是皇后与贵妃两拨势力,可自打当初两位皇子大婚之后,皇上便开始着意偏向大皇子,给他安排了不少事情来历练。但或许是觉着亏待了三皇子,他在后宫之中,倒是更偏心贵妃了些。
    再者就是如兰与如莲姊妹,当初沈瑜离宫之时,如兰不过是个采女,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她如今竟已是正五品的才人。而据点青所说,她如今也怀有身孕,若将来能生下皇子,这位分还能再往前进一进。
    当年沈瑜初见她二人时,她们不过是掖庭的宫女,后来几经周折,还险些丧了命。谁能料想到会有今日,着实是令人唏嘘。
    “这位兰才人,当年尚在掖庭,就敢铤而走险让自己妹妹用一方手帕引了皇上来,能有今日倒也不算奇事。”点青感慨了句,转而又道,“算了,好不容易出宫来,不提这些了。”
    沈瑜莞尔一笑,同她提了提绸缎庄的生意之事。
    点青原本已经有些疲了,可听她说了这事后,连茶水也顾不上喝,微微抿着唇,仔仔细细地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点。
    “大致就是这样,”沈瑜补充了句,“具体的事宜我还没来得及想,你若愿意接手,我们便一起筹划。”
    点青眼神很亮,盯着她:“这事……你能做主吗?”
    沈瑜没解释,只斩钉截铁地答了声:“能。”
    点青又犹豫了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好。既然你这么信我,那我就来试一试,争取不辜负你的信任。”
    “你可是尚宫局的司服,”沈瑜开玩笑道,“若是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找谁去?”
    这件事就这么讲定,点青只休息了一日,便紧锣密鼓地跟沈瑜张罗起来。
    重开一家铺子,并不难,可若是想要一开始就有个好势头,就得好好筹划了。
    沈瑜还有旁的事情要料理,所以这件事大半还是落在了点青身上,她不过是适时提供些意见罢了。
    “我觉着开张之前,可以……”点青大致向她讲了自己的想法,目光触及桌上勾画着的笺纸时,新奇道,“你这又是在忙什么?”
    她跟沈瑜都是晴云教出来的人,连记账的习惯都相仿,所以只扫了一眼就大致猜出沈瑜这是在谋划什么。
    “你这是想再开个铺子?”点青迟疑道,“但这本金仿佛是有点少啊。”
    沈瑜掩去了那信笺,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是宋家的生意,是我自己这些年攒的银钱。”
    这是她的全部身家,可跟宋家的生意比起来,难免相形见绌。
    “你这又是何必?”点青并不知道她的打算,只是打趣了句,“要攒个私房钱不成?”
    沈瑜未置可否,含糊不清地笑着糊弄了过去。
    绸缎庄的生意筹谋得七七八八,那铺子需得重新装潢,点青便趁着沈瑜有空,邀她到那铺子实地去看了一遭。
    她兴高采烈的,沈瑜也没扫她兴致,令人套了车到绸缎庄去走了一趟。
    马车从长安大街上驶过,点青不必顾忌什么宫规的约束,直接挑开了窗帘向外看去,同沈瑜感慨着。
    在宫中那么些年,如今乍一出来,见着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
    沈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撑着腮,透过车窗向外瞟了一眼。就这一眼,好巧不巧地就见个眼熟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穿着半新不旧的红裙子,梳着双丫髻,被几个家丁堵在街角,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沈瑜眼皮一跳,倏然想起了这小姑娘的身份——
    正是先前她在津西院之时,见过的那个。
    第64章 带孩子?
    沈瑜的记性一向很好,再加之这小姑娘先前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只这么匆匆一眼,就认出她来。
    看那架势,她像是在被人为难,在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瘦弱。
    沈瑜下意识地叫停了马车:“停一停。”
    因着这大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所以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她这么一出声,随即就停了下来。
    点青疑惑道:“什么事?”
    沈瑜复又挑开车帘,向后看了眼,而后吩咐青溪道:“你去那边看看,若是无事就算了,若是她被人为难了,你就帮她解围带回来。”
    青溪还没认出那小姑娘,虽有些疑惑,但随即还是应了下来,按着沈瑜的吩咐去办了。
    “怎么,你认识那小姑娘?”点青也向后瞥了眼,眉头微皱。
    沈瑜放下车帘,坐了回去:“算是。”
    “她这么小的年纪,还是个姑娘家,怎么独自在外?”点青随口问了句,“她爹娘呢?”
    点青不过是随口一问,可却正是切中要害。
    沈瑜叹了口气,将宋家津西院的事情三言两语地同她讲了,而后道:“我先前见她,便是在津西院,想来她爹娘大抵是都不在了的。”
    点青委实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时之间也有些怅然:“她也算是忠烈之后了,只可惜……”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人数都数不清,只有那些有家世地位的,后人才能得到几分荫蔽,被旁人称上一句“忠烈之后”。
    更多的,只能算是家破人亡罢了。
    若不是有她有几分运道,能到这津西院来,如今还不知会落得怎么样的境地。
    知晓她的身世后,点青又感慨了句:“宋将军倒也是有心了。”
    这么个小院子,能帮的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多少算是一份心意。宋予夺这个人,虽是沙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但心却并不冷硬,性情也宽厚得很。
    沈瑜有时也觉着稀奇,明明宋老将军去得早,云氏又一向对后宅之事不闻不问,可宋予夺、宋予璇这对兄妹却并没长歪。比之那些世家养出的纨绔公子,又或者矜贵的闺秀们,不知好了多少。
    宋家是武将世家,可到如今这一辈,西府那边的两位公子却只能算是略通骑射,将来要走的也是文官的路子,靠着自家祖辈的荫蔽谋个官,熬资历罢了。
    世家出身的公子们,大都是也这个规划。
    相较之下,宋予夺在这一代中,已称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宋予夺少年便上沙场历练,征战多年九死一生,拿命挣来了实打实的功绩,如今已是跟西府二老爷一个官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