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怕姐姐突然踹我办公室的门。”
    “……”
    ***
    程明意今天没忍住给白依打了电话，正碰上对方正在通话中, 只得默默挂断。那天一时冲动, 不假思索地入住酒店, 然而住进来之后他和白依一直没见上面。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陆承航正住在他隔壁。程明意没去找白依, 陆承航也没有。两个人就跟较劲似的，上班下班，打球游泳总是不期而遇，两天功夫就碰了几次面，但谁都没有说话。
    分不清是刻意还是真实，陆承航对白依似乎不咸不淡，完全不像正经的未婚夫妻。
    想起沈傲琦那天跟他说的话，那人脸上挂着戏谑玩味的表情，程明意眼底一沉，指尖从鼠标上挪开，轻轻敲着桌面，安静地调息。
    “叩叩”两声脆响打断了程明意的思绪，一抬头，小李推门进来，单手抱着资料，问道：“程总，创思集团的周总半个小时后到。”
    程明意收回纷杂的思维，“资料给明熙看过没有。”
    “我刚从少爷办公室过来，他说都看完了。”
    “周总到了直接把他们请到我办公室。”程明意说，“今天是意向性合作商谈，你让明熙提前十五分钟过来。”
    公司的项目程明意渐渐放手让程明熙决策，正好让他收收心。之前因为想多点时间陪白依才做的这个决定，仿佛冥冥中预见今日的僵局，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临时把工作转交给程明熙都免不了一堆的麻烦。
    几分钟后，程明熙过来了。两人过了一遍项目基本资料和心理底线，商讨着意见出现分歧时，他们两个该怎么不动声色地一搭一唱。
    创思集团的周总是熟人，几次合作都挺愉快，所以程明意没有选择冰冷严肃的会议室，而是选择在总裁办公室谈，能更好的拉近关系促成条件。
    资料整理的差不多，程明熙用余光偷瞄程明意，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
    “有话就说。”
    “……”程明熙把材料放回桌上，双手交叠着，“哥，你和白依，和琼羽怎么回事？”
    程明意睨他一眼，一语双关地说：“我和依依没事，和朱琼羽也没事。”
    那看傻子的眼神让程明熙一时气血冲头：“哥你认真的？她的出身是融入不了我们家的，爸妈……”
    “程总，周总到了。”
    小李清晰的声音打断了程明熙急切的话语，程明意扭头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眼神警告。办公室沉重的实木门被推开，程明意和程明熙齐齐从沙发上起身，望向来人。
    “两位程总都在，这个项目看来非常有前景。”周总一边微笑着握手，一边打趣道，“我这次多带了个投资商，不介意吧？”
    程明意视线掠过周总身边的女人，留着长卷发，优雅清丽，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因为实在太漂亮，当周总说“投资商”时程明意愣了愣，他印象中国内没有这么年轻又漂亮的企业家，刚才她和周总一起进来时，程明意只把她当周总的美女助理。
    “这位是sg集团上海分公司，公关部的白霜，白经理。”周总介绍道。
    白霜落落大方伸出手：“两位程总，久仰。”
    程明意听到sg集团的名字，微微蹙眉。这家跨国集团近年才开展国内业务，因为母公司的雄厚实力，来的虽晚但几年时间市占就扩张了好几倍。
    “白经理，sg应该是提供金融服务的。”程明意说，“怎么会对实业感兴趣？”
    还来的是个公关经理。
    白霜正对着程明意坐下，不疾不徐地说：“sg集团涉足的领域很广，前不久还收购了一家美容品牌，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项目我们都有兴趣。”说完，她朝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将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分别递过去。
    “除了今天要谈的那个项目，我这边还有一个企划请程总看一看。听说两位程总家里的背景不一般，政府审批方面有不少便利，程小姐正好能帮我这个忙。”
    程明熙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冷光，白霜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对他的眼神警告视若无睹。程明熙转而望向周总，对方端起桌上热腾腾的咖啡，浏览起那份薄薄的企划案。
    他们一直把公司和家里仔细切割开，最忌讳谈论这事。官商勾结的帽子扣下来，谁都讨不了好。sg在国外生意做得再大，在国内也是个新秀，程家的家世背景她怎么知道，还敢当面说出来。
    比起程明熙，程明意要沉稳很多，他接过那份资料，快速扫一眼，这份企划废话居多，且不说指标上可能存在的错漏，风险系数就远超公司项目平均水平，没什么实质干货，像是匆匆弄出来的。
    sg为了搭创思这场会面的便车，也太心急了。
    程明意翻完最后一页，把企划案放到桌上，懒得再看一眼，说道：“周总，我们开始吧。”
    白霜微微挑眉。
    整个过程，程明意只字不提她的项目，仿佛不值得多费一个眼神。三人聊着这个项目的规划和投资，几乎把白霜这个投资商排除在外，只是周总偶尔会扭头询问白霜的意见，她回以一个微笑，示意继续。
    期间旁边的助理不时递上手机，白霜斜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白霜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颌，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程明意和程明熙身上来回，倾听他们对项目远景的看法。那执着专注的视线，他们这二十多年遇到过无数次，起初程明熙还有些沉不住气，顺着那道视线回望过去，白霜不闪不避，优雅地眨眨眼，后来他也就懒得去管了。
    年轻的花痴，他又不是第一次见。
    两个小时的会谈结束，周总对他们描绘的项目远景很感兴趣，马上就约定下一次细节商谈的时间。
    “白经理，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到最后，程明意扭头正视白霜，程序性地问了一句。
    这算是今天两人第一次四目相对，白霜深深地望他几秒，说道：“我刚才提的项目，程总没兴趣？”
    程明意直接说：“没有。”
    “程总替我们牵线政府土地审批这块，我们同样可以给与分成。”
    程明意没说话，抿了抿唇，无意识的动作泄露了他的不耐。
    白霜倾身向前，说：“程总不会不耐烦吧？其实这个项目的细节我可以向两位再解释说明的。”
    “谢谢白经理，不用说了。”程明熙蹙起眉，语气有些冷硬，“我们暂时没有更多的精力。”
    白霜微微一笑，靠坐回去不再言语。
    两个小时的会谈结束后，大家都有些疲累，程明熙原本想依照流程设个饭局，但周总温和又坚决地推辞，说是和白经理难得从上海过来，为了尽职做好地陪，接下来还要去别的地方看一看，便告辞离开。
    助理把手机交给白霜，白霜望着那串未接来电，蹙起眉，无声地叹了口气。
    简直没有一天安生。
    “白董对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一行人离开了公司大楼，周总轻声问道。
    白霜戴上墨镜，不疾不徐地说：“描绘的前景不错，不过产权纠纷不好解决，资料细节准备齐全了再说。”
    周总微笑着点点头，随后问道：“白董是专程过来见见两位程总的？sg有合作意向？”
    “看看再说。”
    “这两位程总虽然年轻，但眼光和魄力都很出众。几年时间就把旗下数家公司打造得风生水起，稳扎稳打，也不像一般年轻人那样急功近利。”
    白霜语带嘲讽：“当然，那样的家世背景，没必要急功近利，更容易做出理性的投资决策。”
    周总试探性问：“白董不喜欢程总？”
    “一个还是个孩子，一个太刻板。”白霜淡淡道，“既没耐心也不温柔。”
    “呃……”周总一时语塞，话锋一转，“白董刚刚那个项目是？”
    “过来的路上我让人临时赶出来的。”白霜轻哼两声，“水平太差了。”
    “……”
    司机把车开过来，白霜上车后又和周总说几句才离开。
    车开出去一阵，白霜一直没说话，视线投向窗外随意地扫视街景。助理从后视镜里观望白霜，恭敬地说：“大小姐，现在去哪？去kevin少爷那，还是？”
    “承航在哪？”
    “陆律师在律所和合作方开会，下午五点前可以结束，他现住在kevin少爷的酒店。”助理举一反三地说。
    白霜想了想：“去kevin公司。”
    ***
    白霜是打算先抓沈傲琦审问一通，再去找白依的，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一网打尽。
    沈傲琦的助理james看到白霜，先是一愣，本能地抬腿要往里走，被白霜温和而冷漠的视线一扫，瞬间就跟停电了似，只能在白霜的眼神示意下，默默引路。
    james轻轻扣门，里边传来慵懒的“come in”。
    白霜推门进去，就看见沈傲琦和白依一人瘫在沙发的一端，手上还倔强地捧着资料。白霜偏过头，外边的人心领神会关上门。
    过了三秒，进来的人一声不吭，沈傲琦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面前的资料，看到门边站着的人，怔愣片刻，倏忽睁大眼，抖开搭在小腿上的另一条腿，腾地起身。
    “姐、姐姐。”
    被无端踹一脚，白依还没来得及回踹，就被那个音节震住了。“刷”地把资料扔到一边，白依木愣地起身，眨眨眼望着对方。
    温柔的长卷发，杏眼樱唇，一眨眼就是一汪春水，年长十岁的姐姐，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姐、姐姐。”白依轻声唤道。
    原主的姐姐，好温柔的一个人啊。
    白霜直勾勾盯了白依几秒，唇边漾起一抹笑，朝沈傲琦那边走去。她一动，沈傲琦跟着动，慢慢挪到白依身边，两人无声地进行眼神交流，电光火石间，虽然并排站着，但灵魂已经怂得抱在了一起。
    白霜款款落座，微微伸了个懒腰，单手撑着脑袋，眼珠子来回转，看对面那两个家伙喉结紧张得不停滚动，面上还要强撑着乖巧，她就差点没绷住笑。
    “依依。”白霜缓缓开口，“说说看，你这几个月都干了什么。”
    白霜声音很好听，像潺潺清泉，偏偏在白依听来，每一个字都像大锤在她心上抡得咣咣作响。白依朝沈傲琦投去求助的目光，关键时刻gay蜜还是讲义气的，嘿嘿笑了两声，“姐姐，依依她……”
    白霜笑道：“闭嘴。”
    “……”
    不怒自威的气场，温柔又不失严厉的气质，白依瞬间明白了长姐如母的意思，也明白了沈傲琦和原主这种窜天性格，在白霜面前又怂又乖的原因。
    王之蔑视，惹不起。
    白依扁扁嘴，老老实实把原主离家出走的起因，到被坏人打劫碰上男主这一人生最大倒霉事，再到后来一时热血冲头，拍戏减压，碰上女主几次开大，闪避，开大，反杀的经过和盘托出。
    白霜面不改色地听着，不时点头，“继续，说详细点。”
    白依眨眨眼：“说的很详细了，姐姐。”
    “那是剧情，我现在要听感情。”
    “……”
    于是白依忍着公开处刑的羞耻感，把和程明意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各种芝麻绿豆事，一一道来。期间她还侧脸望向沈傲琦，希望他能打圆场，结果对方一脸专注沉醉，听故事听的很认真。
    白依：“……”
    很想启动退换发小售后机制了。
    挨过那股羞耻感，讲到最后，白依嘴皮子利索很多，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切割灵魂在说别人的爱情故事。
    白霜始终淡定自若的表情，白依看不出她的反应，有些惴惴不安。
    “说完了。”白依吞了吞口水，“姐姐，我发脾气离家出走，随便抛头露面，还和人结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