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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黄忠鑫闭上了眼,沉声问道:“这个姜大师是什么来历,为民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小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把前晚黄为民是如何听了周建英的鼓动,去找姜瑜麻烦,怎么撞鬼,第二天怎么跟姜瑜和解,并把姜瑜带到省城来的事,全说了一遍。而且也把周建英和姜瑜的恩怨也简单地说了一下。
    他每多说一句,黄忠鑫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最后实在忍不住,气得猛拍桌子:“蠢货,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招惹了对方,要么就弄死对方,斩草除根,要么就放人赔礼道歉和解。他这么不上不下,还指望拿捏住对方,施点小恩小惠就让对方全心全意地帮他,真够蠢的。老子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小孟被他吓得再也不敢吱声,缩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黄忠鑫闭上了眼,深深地吐了口气,平复一下因为黄为民带来的火气。半晌才问:“你们跟那个所谓的姜大师是约在招待所见面吗?”
    “对,早上我们去招待所找姜……大师的时候。她有事出去了,给主任留了张字条,说是下午一点在招待所见,然后去处理小静的事。”小孟缩了缩脖子,小声说。
    黄忠鑫没理他,对秘书说:“备车,去招待所,多带几个人。”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小孟一眼,道:“把他也带上。”免得都没见过那女孩子,大家都不认识。
    一群人赶到了招待所,黄忠鑫的秘书走上前,问值班的大姐:“姜瑜住哪一号房间?”
    值班大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摇头:“你说那个小姑娘啊,她还没回来。”
    秘书看了一眼时间,都一点半了,不是约好的一点吗?莫非是没等到黄为民,自己走了。他又问:“那她一点钟的时候回来过吗?”
    值班大姐摇头:“没有,从早上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过。哦,对了,看我这记性。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托了我一件事,说若是下午还有人来找她,就把这封信给对方。”
    值班大姐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封好一个字都没写的信封,递给了秘书。
    秘书看了她一眼,又问:“为何上午为民来找她的时候,你没把这封信拿出来?”
    值班大姐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忘了。”
    心里却想,人家小姑娘给了钱啊,当然得听对方的。
    秘书瞥了她一眼,拿着这封信出了门,匆匆跑下台阶,递给了黄忠鑫:“黄老,人一直没回来,不过留了这封信。说若是下午有人来找她,就把这封信给来人。”
    黄忠鑫一言不发地将信封拆开了,拿出里面的信纸,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佛语“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这是《华严经》上面的一句话。
    黄忠鑫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但他好歹读过几天书,这句话非常好理解,简直是在红果果地说,黄为民是罪有应得了。
    好个狡猾嚣张的丫头!黄忠鑫气得把纸摔在了地上:“找,一定要把这个叫姜瑜的给我找出来。”
    第133章
    找姜瑜的不止有黄忠鑫, 还有汪书记他们。
    不过一开始, 汪书记他们倒是没有特别关注姜瑜。他们只是顺着黄为民这条藤摸瓜,把周建英、李舟都抓了回来,一起审问。
    这一审问就不得了了。黄为民此前从未想过自己被抓的事,黄忠鑫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完全没有准备,等他派人去安置这两个人时, 人已经被刘先带走了。
    周建英被带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不住地轻颤,怎么会这样, 黄为民可是黄忠鑫的儿子, 他怎么会出事?就是要出事, 不也是十年以后?就是因为知道黄为民这棵大树这几年会安然无恙, 她才会攀上他, 怎么现在就出事了?
    莫非是因为自己把黄为民引到浮云县的原因?这个时候, 周建英想起后世一个非常出名的词语“蝴蝶效应”。亚马逊丛林的蝴蝶轻轻扇一扇翅膀,大西洋彼岸就可能发生暴风雨, 是不是她把黄为民拉到浮云县,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以至于后面所发生的事都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这个结论让她恐惧, 并且让她进一步想了很多事。这辈子,有太多不一样,她哥坐了牢, 她爸死了,姜瑜……还被她父亲的战友接进城里过好日子了,那又是哪一只蝴蝶的翅膀扇动,把她记忆中的未来改得面目全非呢?
    想了许久,周建英嘴里默默念出“姜瑜”二字。是了,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也只有姜瑜变得不一样了。去年在荷花村的时候还不明显,姜瑜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若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她的运气比较好,次次都化险为夷。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沉默、卑微、懦弱的小姑娘。
    但一年不见,她身上哪还有过去的怯懦,整个人都像是新生了一样,而且还不知从哪儿学了些茅山道术,牙尖嘴利的,把黄为民哄得团团转。
    一想到这些,周建英的十指就不自觉地攥紧,心里蔓延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她死死咬住下唇,脑子里翻江倒海,莫非姜瑜也是重生回来的?不可能,就算是前世的姜瑜,也不会抓鬼。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恐怕这个姜瑜也换了个芯子,早不是她过去所认识的那个姜瑜了。但这种没凭没据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搞不好还会被别人认为自己是个神经病。
    思忖良久,周建英终于有了决断,感谢现在还是75年的尾巴,姜瑜既然作死地把把柄送到她手上了,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等刘先审问她的时候,周建英不安地绞着手指,对黄为民的事一问三不知,但到时对姜瑜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她夸大其词地把姜瑜捉鬼的事的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都是瞎说。这是传播封建迷信,我当时就不信,但姜瑜花言巧语,把黄为民哄得心花怒放,非要把她带过来除鬼。”
    “鬼?”刘先也不是吃素的,马上抓住了关键词,“这女鬼是什么来历,为何会找上你和黄为民。黄为民干嘛这么怕她?”
    周建英当然不能说小静含冤而死,记恨自己和黄为民了。但她也扯不出个理由,索性干脆推翻了这个说辞:“我没看到鬼啊,我……他们一喊,都那么说,黑漆漆的,我是被他们吓到了。”
    她这番说辞真是漏洞百出,而且跟李舟所说的完全对不上号。
    因为事先没通过气,被抓回去,李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对付他这种小混混,刘先非常有经验,直接让他去看了一下被暂时羁押,浑身狼狈的黄为民。
    见老大都沦为了阶下囚,李舟的心理防线马上崩了,他举起了手,一副认命的样子:“我招,你要问什么,凡是我知道,我都说。”
    李舟不但把他跟着黄为民在浮云县干的混账事都说了,也讲了那晚闹鬼的事,最后自然无可避免的要把姜瑜牵扯出来。
    李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扭伤的脚:“那个姜瑜的姑娘也真是邪门……对了,刘同志,你说过,检举揭发能立功减刑,对不对?”
    刘先盯着他,点头,不疾不徐地说:“没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过如果是你第一个先说,才有用,若是被其他人先检举揭发了,就没你的份了,你要想清楚。”
    还想什么啊?他本来就是黄为民到了浮云县后才上位的狗腿子,对黄为民原就没任何忠心可言,现在大难来临了,当然是想着怎么捞自己了。
    李舟举起了右手:“我要检举揭发黄为民、姜瑜和小孟。姜瑜这个人手段很厉害,她手上有什么霉运符,只要佩戴在身上人就会倒大霉,你看我这脚就是因为她那霉运符……”
    刘先这个唯物主义者听得稀奇,手撑着头,等李舟说完:“真有这么神奇?”
    “这事小孟、黄为民、周建英都看到了的。咱们选择停车休息的地方也是临时选的,连我们自个儿事前都不知道会停在哪里,旁的人也不可能设计出这件事,做不了假。”李舟生怕他不信,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把其他人给拉了出来。
    刘先记了一笔,然后说:“行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你举报什么?举报她宣扬封建迷信?这前面抓鬼不是有了吗?”
    “不是。”李舟连忙摆手,然后一脸认真地说,“我举报的是她打算利用这个去害三个老干部,一个姓汪、一个姓刘、还有个姓毛。昨天晚上……”
    刘先听了,把他所说记录下来,然后问道:“你说她和黄为民打算弄什么霉运阵去害这三位老干部?”
    李舟重重地点头:“她当时还说了一句,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不省人事,就便宜他们的对头。”
    这倒是稀奇事。有人针对汪书记他们几个老领导,刘先抱着宁可信其有的谨慎心态,马上组织人手把汪书记他们三个老干部的家周围都好好地搜查了一遍,稍微有点新鲜泥土的地方都要刨出来看看。
    仔仔细细查了两遍,什么都没发现,汪书记几个今天也平安无事。谨慎起见,刘先又让人把附近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人今天特别倒霉之类的。结果倒霉的没查到,倒是听说黄忠鑫今天上午特别走运,明明是个臭棋篓子,但下棋却回回都赢,平时也没瞧他摸过鱼竿,坐在那儿才几分钟就钓了好几条大鱼起来。
    刘先又折了回去,审问了一番李舟,从他嘴里得知幸运符的存在,最后还真从黄为民的衣服口袋里摸到了那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纸。
    刘先把这黄符抛上去又接住,嗤笑:“幸运符?随身携带这玩意儿黄为民也一样栽了,夸大其词,心理暗示罢了!”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个证物,他端详了几秒就收了起来,然后去见了周建英,直接把李舟的审讯记录拍在她面前:“不认识那女鬼?”
    周建英看着李舟供出来的“小静”二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李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遇到事就什么都说了,不过,他是在浮云县才跟着黄为民的,根本不清楚小静的事。
    只要她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他们也没办法。黄为民他爸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捞回去的,黄为民一没事,她也就会跟着没事了。
    周建英睁眼说瞎话:“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黄为民的死去的妻子。我跟黄为民是在他丧偶后才认识的。”
    一看就没说实话。不过男男女女之间嘛,不就那点破事。她不说也没关系,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个叫姜瑜的姑娘。
    刘先转而问:“听说姜瑜是你的继妹,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说姜瑜,周建英当然乐意,她添油加醋地把姜瑜地抹黑了一通。
    刘先一脸沉稳,也不知信没信:“好,你若是还想起什么,可以继续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说罢,刘先拿起本子和笔走了。
    他去见了汪书记,把李舟和周建英的供词简单地总结了一下。
    “这么说,那个姜瑜的是个关键人物,找到她了吗?”汪书记问刘先。
    刘先摇头:“她昨晚是住的黄为民给她安排的城东招待所,不过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一直没回来。期间,上午黄为民去找过她一次,下午的时候,黄忠鑫也带着人去过一回,都扑了空。”
    顿了顿,刘先补充道:“黄忠鑫是离开了咱们这儿没过多久就直接去的城东招待所,后来才想起的周建英和李舟。”
    这么一说,汪书记就明白了:“看来咱们没找错,这个叫姜瑜的姑娘确实跟黄为民的这桩案子有关。”
    “对,不过据李舟和周建英的供词,姜瑜此前应该从来没有跟黄忠鑫和黄为民见过面。过去近一年,她一直在黎市,刚回浮云县几天。”刘先又补充道,“汪书记,还有一件事,黄忠鑫安排了人在几个招待所蹲守,应该是在等姜瑜。”
    姜瑜在省城无亲无戚,一个人都不认识。她只能住招待所,黄忠鑫应该是笃定了她晚上没处可去,只能回招待所。因而派人在那里守株待兔。
    汪书记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撑着下巴想了几秒:“你增派人手过去,一旦……他们发现了姜瑜,先一步把这位同志带过来,不能让她落到黄忠鑫的手里。
    ***
    冬天,天黑得早,天气冷,很多人一下班就回了家,街上清冷得很,连国营饭店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偌大的饭店里,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人。
    姜瑜坐在靠墙角的地方,这个地方比较偏,位置不是很好,附近几桌都没人。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叫了两个菜,慢吞吞地吃着,偶尔会停下来,动动嘴皮子,俨然是一个人在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吗?他们都在找你呢!”小静说了一大通,见姜瑜还是没点反应,不禁有些泄气。
    姜瑜放下了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听到了,黄忠鑫在找我,汪书记在找我,李舟和周建英把我供出来了。还有呢,哦,黄忠鑫和汪书记都拍了人在招待所守我。”
    “对啊,那你今晚住哪儿去?这天寒地冻的,晚上冷死了。”小静明明是个鬼,提起冷字还缩了缩肩,两只手放到苍白的嘴边哈了哈气,一副受不了这大冬天的样子。
    姜瑜也是服了她这人,不对,是这鬼,一点都没有她已经死了的自觉。
    姜瑜站了起来:“走吧。”
    小静连忙跟在她后面,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招待所。”姜瑜快步出了门,“天要黑了,快点。跟不上,你就自己来找我吧。”
    小静赶紧追了出去,跟在她后面,不停地絮絮叨叨:“我都跟你说了,有人在那里守你,你还送上门啊!”
    “不然呢?”姜瑜扭头看她。
    小静想了想说:“要不咱找户人家借住吧。”
    她实在不想姜瑜被抓住。这小姑娘多好啊,还给她做了一件衣服,让她白天也可以出去见人,想去哪儿蹦跶就去哪儿蹦跶。
    姜瑜摇头:“不用了,你不是说汪书记也带人来找我了吗?我去见见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相信我会跟他很合拍的。”
    合拍个鬼啊,万一人家说你搞封建迷信,把你抓起来了呢!
    小静担忧地跟了上去,她决定了,要是这些人真把姜瑜给抓起来了,她就现身吓吓他们。
    第134章
    小静发现她真是想多了。
    汪书记似乎半点都没为难姜瑜的意思。
    姜瑜一出现在招待所外面, 刘先就带着人出来拦住了黄忠鑫派来的人, 以有需要姜瑜配合调查为名,将她带走了。
    他也没把姜瑜带回去关押审讯,而是直接把姜瑜带去见了汪书记。
    汪书记这人跟黄忠鑫的作风完全不同。他长得有点胖,面相憨厚, 脸上挂着无害的笑,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布鞋, 整个人非常朴实,是那种在人群中不会引得人多看一种的那种平凡。
    不光长相, 他的行事风格也是如此。见姜瑜进来,他站起身, 拿起暖水壶倒了半杯开水在搪瓷杯子里, 然后放到姜瑜面前, 和蔼可亲地说:“小同志不要害怕, 找你过来是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不管是真是假, 但确实让人舒服了很多, 姜瑜捧着搪瓷杯子暖了暖手,笑得眉眼弯弯的, 看起来单纯可爱:“汪书记,我不害怕, 你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