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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聊着聊着,王氏自豪之余,感慨良多,透露道:“唉,我们家遭过大劫,幸亏列祖列宗保佑,才勉强缓了过来。苦难磨练人,逼得弘磊稳重懂事,其实,他年少时特别倔,经常不听话,气得我呀,又骂又罚,几次险些亲手打他一顿板子!”
    姜玉姝忍笑,余光一瞥:郭弘磊神色如常,恍若被说的不是自己。
    “弘磊算非常不错的了,明诚才叫长辈头疼呢!”
    礼尚往来一般,姜世森立即表示自家儿子更顽劣,许氏亦帮腔,场面话一套接一套,双方均贬低自家孩子,夸耀对方。
    下一刻,谈笑声中,众人忽然听见婴儿的大哭声。
    姜玉姝吓一跳,不假思索地站起,下意识望着丈夫,“烨儿在哭。”
    因为隔得远,听不真切。郭弘磊诧异皱眉,“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哭成那样?”王氏担忧往外看,略一思索,懊恼猜测说:“估计是今天宾客众多,见了一些生人,受惊吓了。”
    许氏赞同颔首,“多半是。小孩子胆子小,容易受惊,夜间惊哭,睡不安稳。”
    郭弘磊一琢磨,觉得有道理,低声说:“我陪着长辈,你快去哄一哄。”
    “玉姝,赶紧去哄哄!”王氏很不放心。
    姜世森和许氏也催促,“去,别让孩子哭哑了嗓子。”
    “哎!”
    姜玉姝眉头紧皱,疾步往外走时,右眼皮莫名一跳,她尚未回过神,突见孩子的奶妈邱氏飞奔而来!
    “夫人!”
    “夫人快——”奶妈万分恐惧,跑进厅时,被门槛绊得摔倒。她心急如焚,连滚带爬地揪住姜玉姝袖子,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喊:“快!快去救救小公子!”
    “夫人,你妹妹好像疯了,她拿着剪刀,在、在折磨孩子,快,快去救人,晚了恐怕来不及!”
    众人不敢置信,慌忙站起,“什么?”
    拿剪刀折磨孩子?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姜玉姝脑子里“嗡~”一震,险些魂飞魄散,一声不吭便往外冲!
    她快,郭弘磊更快,勃然大怒,一阵风似的远去,火速救子。
    “老天,天爷——”王氏被仆妇搀扶,心惊肉跳,说不出话,与众人一道赶向东厢。
    下一瞬,姜府的丫鬟小喜流泪奔近,直直跪在许氏跟前,哭着禀告:
    “夫人,小梨死了!”
    第164章 大义灭亲
    顷刻间, 厢房内乱成一团。
    郭弘磊率先赶到,潘嬷嬷仍跪地哀求, 他一眼看见儿子左臂受伤,雪青褂子被血染湿一片,正拼命挣扎, 哭得声嘶力竭,脸涨红。
    郭弘磊霎时怒形于色,目光凌厉, 大吼道:“住手!立刻放开孩子!你有任何不满, 尽管冲着我来,折磨一个无辜的婴儿,算什么本事?”
    姜玉姗左手当胸摁住外甥,把婴儿摁得平躺在自己腿上,右手抓着张开的剪刀,开刃一侧的锋利刀尖, 正紧紧抵住婴儿脖子。她额角脖颈青筋凸起, 嗓音沙哑,尖声喊:“站住!”
    “谁也不准过来!”
    “二公子, 你最好立刻站住,不要逼我。”姜玉姗似疯非疯, 似哭非哭, 抓紧剪刀,冷冷说:“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本事, 不仅没本事,还特别胆小,受不得惊吓,一受惊就手抖,手一抖,说不定剪刀就捅进外甥脖子了,到时血糊糊的,多恶心。”
    “你——”
    相距丈余,刀尖正抵住儿子的脖子,郭弘磊虽然武功高强,却投鼠忌器,生怕危及孩子性命,无十成把握,不敢轻举妄动。他皱眉,胸膛剧烈起伏,停下脚步,紧盯对方一举一动,沉声道:“二姑娘,你最好别冲动,冷静些,万事好商量。”
    姜玉姗凄然一笑,幽幽叹息,漠视潘嬷嬷,落寞质问:“商量?怎么商量?你和她,连孩子都有了。难道你能休了她吗?”
    话音刚落,姜玉姝赶到,她定睛一望,发现孩子已经受伤,登时心如刀绞,目眦欲裂,脑海一片空白,红着眼睛喝道:“要杀要剐冲我来,放开孩子!他才这么点儿大,还没学会说话,究竟怎么得罪你了?放开孩子,要撒气冲我来!”
    “站住!”
    姜玉姗抿嘴,似笑非笑,愉快端详恐惧失色的姐姐,好整以暇,歪头说:“姐姐若敢再靠近一步,吓得妹妹发抖的话,剪刀一旦捅进去,孩子可就成了你杀的。”
    “别慌,必须冷静。”郭弘磊一把拉住妻子,竭力克制怒火,叮嘱道:“咱们见机行事,设法稳住她,千万别激怒她。”
    姜玉姝不得不止步,无法自控,流着泪颔首,颤声答:“好,好。”
    紧接着,王氏、王巧珍、姜世森夫妇等人也赶到了,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回神即七嘴八舌地劝诫。
    王氏年事已高,亲眼目睹小孙子受苦,瞬间心乱蹦,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劈头问:“二姑娘,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快放开烨儿,有话坐下、坐下谈!”
    郭弘哲和郭弘轩一左一右地搀扶母亲,胆战心惊,连声劝阻。
    “混账东西!”
    “玉姗,”姜世森脸色铁青,厉声训斥:“你这是在做什么?立刻放开孩子,那是你外甥,亲外甥!你疯了吗?”
    “二姐,如果你再不放开外甥,今天就没法收场了!”姜明诚试图夺剪刀,却被郭弘磊拦下了。
    许氏不知所措,紧张劝说:“姗儿,你、你糊涂了。快放开孩子,听娘的话,来,把剪刀给——”
    “休想!”
    “吵死了,闭嘴,统统闭嘴!”
    “谁也别和她吵。”姜玉姝眼眶含泪,指尖止不住地哆嗦,极力镇定,耳语嘱咐:“各位,不要激怒她,她一疯狂,就拿孩子撒气。”
    姜玉姗神态狰狞,呼哧呼哧地喘,剪刀始终抵着婴儿脖子。她瞪视父母,仿佛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牙齿咯咯响,从牙缝里吐出字,激动嚷:“退后,都给我往后退!”
    “横竖家里早就容不下我了,父亲不公母亲糊涂,全家逼着我嫁人。哈哈哈,我、如今我还怕什么?我千辛万苦逃到西苍,你们仍不依不饶,不仅全家一起追捕,还特地叫上姓夏的,活像一群土匪,软禁我,只差没五花大绑押上山寨了!”
    姜玉姗咬牙切齿,脸色惨白,眼神直勾勾,倏尔哭倏尔笑,戾气十足地说:“我有言在先,宁死不嫁姓夏的,你们却当做耳边风,该死,你们都该死!”
    “不、不是的,姗儿,你误会了。”许氏连连摇头,“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逃亲出走,娘怎可能主动告诉振昀?其实是他自己打听到的,一路追赶,快到西苍时,我们才汇合。”
    姜玉姗撇撇嘴,冷笑,两眼布满血丝,“我不信!哼,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骗我了,当初,你明明答应拒绝东勤伯府的提亲,一转身,却偷偷收下定礼,还吩咐隐瞒着,把我当傻子。”
    “娘也是为你好。”许氏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姜玉姗暴怒,忿忿不甘,“真为我好,当年为什么安排姐姐替我出嫁?怪你,一切都怪你,自作聪明,毁了我的终身大事,害得女儿沦为笑柄,传遍亲戚间——”
    “唉,别说了!”许氏急赤白脸地打断。
    姜世森胡须颤抖,食指凌空指着次女,“孽障,不孝的孽障,长辈白疼你了。”
    姜玉姗癫狂,半疯半醒,笑嘻嘻说:“这几年,父亲的心简直偏到了胳肢窝,姐姐是争气的好女儿,我是‘不孝的孽障’。呵,孽障嘛,就该做些混账事儿,如您所愿喽。”
    “玉姗,假如你实在想当郭家媳妇,我的三个儿子,随便你挑,你喜欢谁,就嫁给谁。”王氏老泪纵横,若非两个儿子搀扶,早瘫软倒下了。她急不择言,压着愤怒,赔着小心说:“哪怕弘磊,也可以的,我能做主,叫弘磊娶你。”
    “我、我才不做妾呢。”姜玉姗状似嗤之以鼻,却情不自禁动心,剪刀“喀嚓~”合上,又“喀嚓”张开,猫戏耗子一般,戏弄众人。
    王氏救孙心切,忙说:“只要你放过烨儿,我马上叫弘磊休了玉姝,改娶你为妻,如何?”
    王巧珍虽然不服姜玉姝,平日爱针对,屡因家务琐事发作对方,但她从无杀害之心,附和婆婆稳住疯子道:“玉姗,冷静些,只要你愿意,一封休书罢了,不难的。”
    “真的?”
    “不,不可能。骗人,你们肯定也是在骗人,像我娘那样,故意哄我。”语毕,姜玉姗再度暴躁,眼神阴郁,嗤笑说:“休想骗我!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众人苦苦相劝,几度尝试靠近,均被剪刀吓退,郭弘磊反复把岳父岳母往后推,忍无可忍地怒问:“你究竟想如何?”
    “姜、妹妹,”姜玉姝咬着牙,悬心吊胆,整个人发抖,涩声说:“无论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求你别伤害孩子。关于亲事,你要怪就怪我——”
    “本来就怪你!”
    姜玉姗歇斯底里,“你臭不要脸,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
    “是,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姜玉姝目不转睛,凝视孩子,唯恐对方杀/婴泄愤,心思飞转,“我自知该死,要打要骂要剐,任凭妹妹处置。”她举起双手,仰脸露出脖子,试探往前走。
    “妹妹,来,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彻底消气解恨。”
    姜玉姗压抑多年,恨姐姐入骨,“你本来就该死!”
    “对,我该死。”姜玉姝一步一步靠近,冷汗涔涔。
    郭弘磊下意识抬手,本欲拽回妻子,最终却垂下,双手握拳,骨节泛白,紧盯着疯子。
    婴儿左臂受伤,脖子亦被戳伤,正渗血。他扭头,眼巴巴望着熟悉的亲人,逐渐无力踢蹬双腿,红头胀脸,哭哑了嗓子。
    稚嫩孩子痛苦哭泣,一声又一声,犹如一把又一把刀,不断扎在母亲心上,令母亲心急如火,心如油煎。姜玉姝屏息凝神,察言观色,慢慢靠近,一直冒险袒露脖子。
    众人各怀心事,屏住呼吸旁观。
    不料,当距离床榻半丈时,姜玉姗忽然喝令:“跪下!”
    “你——”郭弘磊刚张嘴,却见妻子立即跪下,顿时喉咙发梗,怒目切齿。
    “玉姝——”王氏等人束手无策,个个不敢眨眼睛。
    发现面熟的亲人靠近,婴儿本能地高兴起来,蹬蹬腿,使劲挣扎,急欲抽出胳膊讨抱,“呜呜哇哇~”求助。
    为了孩子,姜玉姝忍辱负重,不假思索地下跪,膝行继续往前,绞尽脑汁地稳住对方,“妹妹,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看着姐姐对自己下跪,姜玉姗痛快极了,得意洋洋,兴奋乃至亢/奋,遍布血丝的眼睛异常亮,“哼,你本来就对不起我!”
    “对,你说得对。”
    双方越来越近,姜玉姝心如擂鼓,嘴上恳切表示:“其实,我一直想把弘磊还给你,但之前郭家背负流刑,行动受制于官府,无法离开,故未能成功归还。”五尺,三尺,二尺,姜玉姝全神戒备,继续挪,“直到去年年底,圣上才赦免我们,现在好了,你的弘磊,人称郭校尉,当上了咳、咳咳。”
    “当上什么啦?”姜玉姗语气像梦呓,恍恍惚惚,脑子里乱哄哄。
    “千户。”姜玉姝终于挪到对方跟前,咬咬牙,正欲动手时——
    许氏担心女儿,脱口喊:“姗儿小心!”
    姜玉姗颤栗,如梦惊醒,怒火中烧,右肘一沉,略微后移以蓄力,狠狠把剪刀捅向婴儿脖子,尖声呵斥:“骗子!你也是骗——啊!”
    电光石火间,姜玉姝全力一扑,趁对方略移开剪刀的瞬间,右手不顾一切地抢剪刀,掌心登时被刺穿!她忍疼,拼命扯开对方左臂弯,避免孩子被勒/死,火冒三丈地骂:
    “松手,疯子,你个疯子!”
    “我所拥有的一切,全是、全是努力挣得的,不是白捡的,谁也别想抢走!”
    “你想坐享其成?简直做梦!”
    几乎在妻子一扑的同时,郭弘磊火速跟随,雷霆震怒下毫不留情,他首先抬脚一踢,击落剪刀并夺走,旋即把姜玉姗抓离妻儿,拎起她并往屏风处一扔!
    “啊——”
    “咚~”、“咯啦”一阵乱响,姜玉姗撞翻屏风架,倒地时,上臂如常,小臂却反折,明显断了。她捂着伤口,翻来滚去,凄惨哀嚎。
    “姗儿!”许氏脸色苍白,慌忙蹲下搀扶。
    “二、二姐?大姐,孩子怎么样?”姜明诚看看大姐母子,又看看二姐,脚步迟疑不决,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