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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出仕(士) 第50节
    黎棋和黎池只看了那么一眼,黎镜没察觉到。
    “俭王此人……名不配德,虽名‘俭‘,却讲究用度奢侈。又从他在士林中的赫赫名声,可推测出他必定善于邀买人心。他对你施恩、为你取字,怕就是在收买于你,可见俭王不是值得深交的人。
    俭王就不及大皇子义王殿下,义王那才真是人如其名,有忠勇为国之义,亦有真诚待人之义。”
    似乎是为达到点到即止的效果,黎镜在说完后,就不再多说,只是招呼着黎棋他们吃菜。
    黎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呢……嘁,他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结交,从来不是根据他人的片面之词,对赵俭是如此,对从未谋面的义王亦是如此。
    可是,黎池却作出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黎镜眼神扫过时,心下满意。心中暗想:到底是没经过事的少年人,从脸上表情就能一眼看清心底的想法。
    之后都没再多说,只认真夹菜吃饭,最后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这顿晚饭。
    ……
    在与黎镜用过一顿晚饭之后的第二天,黎池就表现出了全心备考的姿态,黎棋和黎湖也都安静地待在院子里,陪着黎池备考。
    不过,从始至终也没有人来找过他们就是了。
    即使后来隔上那么一天,黎镜就会让他们过去一起吃顿晚饭。可很神奇的是,黎池他们愣是没见到过府中的黎楼和黎渠,对府中与黎池同辈的少爷们也只是耳闻,从未目睹。
    黎池他们抵京时就是正月二十了,会试时在二月初三文曲星诞辰那天正式开始,还要提前一天即二月初二那天就进考场。所以黎池全心备考的时间,也没几天。
    在乡试进场前的这几天里,黎池他们就只在正月二十六开始会试报名那天,出去报了个名,以及二月初一那天出去看了张贴出的“会试须知”外,就再没出去过了。
    会试时要带的干粮,都是看“会试须知”那天顺道买的。
    黎池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他住在别人府上,经常进出的话会给别人添麻烦。二是因为黎池怕再出现乡试前那样的意外,要是又有花盆从天而降,到时躲不躲得过就不确定了。
    黎池不便出去,也就没有见到相熟的同年考生,自然也没遇见钟离书和明晟他们。不过等会试结束之后,有机会再见到的。
    二月初一那天,黎池他们去看了“会试须知”回来后,黎棋就将包袱里带的单衣,不只是属于黎池的,就连他本人和黎湖的多余单衣都给找了出来。检查过没有不妥后,就全部折叠放好,准备让黎池穿进考场里去。
    只因为自科举革新以来,这一科会试竟又改了规矩。虽然考生依旧不可以穿夹袄等可能夹带舞弊的厚衣服,但在单衣数量上却放开了限制,只要单衣核检后没有问题,即使考生想穿十件、二十件都随意。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时间一到,就可入场。
    ……
    大燕疆域有‘一京十三省‘,江淮行省黎池他们这科乡试,录取举人一百五十来人。
    虽各省乡试的录取人数多少有所差别,可都在一两百名之间。如此算来,一科乡试新增的举人就有两千多人,再加上往届未考中会试累积下来的举人,这次会试的考生怕是有七八千之数。
    二月初二这天,黎池在黎棋和黎湖的陪伴下,在贡院外排队等待核检入场。
    置身于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列中,黎池具体而形象地感受到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压力……
    根据以往几科会试来看,这次会试的录取人数在三百人左右。算一算的话,这‘二/三十比一‘的录取率,竞争压力也不小了。
    会试的考场,是在京城内城东南方的贡院里。据说科举革新后,贡院有过一次修缮,这一点从贡院外墙和墙上看着崭新的瓦片,就能看得出来。
    幸好核检入场的队列不止一列,四五条队列同时进行,黎池在午后时辰终于轮到他入场核检了。
    “爹,湖哥哥,你们回去,我要进去了。”
    “小池……”黎棋想起来要喊自家儿子的表字,“和周啊,你进去后好好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如果像上次一样生病了……你就放弃别死撑,你人最重要。记得了吗?”
    黎池看着他爹,认真地点点头,“是,爹,我记得了。”
    “和周,三叔的话没错,一切以身体性命为重,你只要尽力考了就好。”
    “嗯,湖哥哥,我记住了。你和我爹互相照应,有什么事就厚着脸皮去找镜四爷爷,或者,找去俭王府也行。”
    “晓得了,我们两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大人了,要你操那么多心!进去。”
    “进去。”
    因为黎池他们并非是说悄悄话,左右队列和后面排队的考生也听到了一些。对于这个存在于传说中的‘黎和周‘,众人给与了他注目礼。
    黎池与黎棋和黎湖告了别,在众人的注目中走进了贡院。
    会试的种种流程和规矩,其实与乡试的相差不大。只是在每个流程上,要求要更加严格些。
    就比如在这入场核检一项上,会试就要求考生将衣裳全脱光了检查,就连贴身的亵裤都不放过。
    好的是核检的房间内,四个墙角都燃着四盆旺火,将整个屋子都烘得暖烘烘的。否则这二月初的天气里,像这样脱光了检查非得冻得着凉不可。
    黎池姿势奇特地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递进来一条检查完毕的亵裤,于是赶紧接过来穿上。
    然后一件一件的,黎池的一身衣服终于检查完毕,他这才重新穿戴整齐走出屏风。
    屋内有三个同考官,黎池出了屏风后,三人就比照这报名文书上,仔细核对了上面记录的黎池的长相:
    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颀长匀称,肤白无须,面容俊秀。
    “考生黎池,江淮行省、临淮府、浯阳县、黎水村人。
    带有竹编考篮一只,内有笔墨砚台一套,敞口陶罐一只,干粮若干。
    下穿一条短亵裤、四条单层长裤,上穿八件单层长衫。
    以上物品,尽皆核检无异,可准许入场。”
    其中一个同考官念到,左边的一位同考官即时记录着,写完后三人都签上名字。再递给黎池看,“看后若无误,就签上你自己的名字。”
    黎池接过登记的册子,在下笔签名时,笔尖一顿。
    最后,在三位同考官名字下面,黎池切换回他以往的‘台阁体‘笔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核检完毕出了屋,又有一个士兵上前,在前面引路,将黎池带到了他的号房外——甲十号考棚,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黎池暗想,这是一对一盯防了?这士兵应该是专门负责盯他的,若是他事后被查出有舞弊行为,这士兵应该也要被连坐。
    这样的话,这个士兵必定会全力盯他。
    不过这于他没有影响,他本就没存舞弊的想法。
    黎池进入甲十号号房,看清号房内的情形后,他忍不住惊讶地挑挑眉。
    哟呵,真是没想到啊。
    第60章
    会试与乡试,除开一个是中央考试、一个是地方考试,参考考生生源范围不同、考试难度不同等这些之外。其实在考试流程和形式等方面,是差不多的。
    在科举革新之前,会试和乡试都是‘考三场、每场考三日‘。科举革新之后,会试和乡试也都改成了‘考三场、连考九日‘。
    但这次会试的考场环境,可比乡试时要好上太多了,到底是刚修缮过的。
    洁白的墙腻子将号房里刷得亮堂堂的,里面也没有阴冷湿气,与乡试时阴暗潮湿的号房相比,这会试的号房终于可以叫回它真正的名字了:考棚。
    考棚里依旧配备的是拆开为书案与板凳,合上即为木板床的两块木板,这没什么可说的。
    值得一说的是,叠放在木板床上的那一张青白色被子。
    黎池上前伸手摸了摸被子,然后又提起抖了抖。得出个结论,这不是木棉被、柳絮被或其他什么被子,而是与乡试时赵俭赠他的那张被子一样,是轻薄保暖的鸭绒被。
    黎池一边查看墙边放着的满满一盆木炭,以及一桶清水。一边心里暗诽:
    谁说古人就很笨的?这鸭绒被不就说明古人很有一份巧思,只要特权阶级肯动心思,别说鸭绒被了,什么东西弄不出来。
    入夜,考棚门被从外面锁上。
    黎池用陶罐烧了一罐开水,然后就着干粮吃罢晚饭,就卷着铺盖卷,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在体内生理闹钟的作用下,黎池早早地就醒过来了。
    起床穿戴整齐,叠好被子,又生火烧了开水吃过早餐,才有报时的士兵在考场内走动报时。
    辰时一到,三名主考官开始发放考卷,依旧是同乡试时一样,三场考试的考卷全部一起发给考生。
    黎池拿到考卷后,粗略浏览一遍,就对这次会试的考卷有了大概了解。
    会试和乡试的考试科目一样,依旧是一场‘杂宗场‘,一场‘经义场‘,以及一场‘策问场‘。
    此次经义场和策问场的考题,循规蹈矩的,除了考题的难度相应加大外,没有什么新鲜变化。不过就算题面上难度没有增加,考生也会在作答时主动增加难度,否则如何能从七八千人中脱颖而出?
    杂宗场倒是有些变化。乡试时是三百道填空题,这次会试是两百道填空题,外加一道写判书的公文书写题。
    杂宗场的变化,对黎池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因为诏、诰、表、判等这个时代的各类公文,黎池早在乡试之前就已经专门练过了。
    在心里对考卷有个大概认知后,黎池就将经义和策问的考卷放到考篮里,将杂宗场的试卷展开,开始做题。
    上次乡试时,黎池选择先做最难的策问试卷,是感染风寒后不得已而为之。这次没有了身体方面的担忧,他选择按照正常的场次顺序来,杂宗场、经义场直至策问场。
    黎池在做杂宗考卷时极其认真仔细,认真到每一题的题目读三遍,仔细到落笔写答案时还要再确认一遍。
    可即使是这样,因为一路做下来没遇着难题,黎池在午时整的时候,就将两百道填空题做完了。
    黎池停笔,生火煮了一罐开水,就着干粮吃过午饭后,就继续作答杂宗场书写判书的公文题。
    公文,黎池前世写过的正式公文,数量怕是都已经过百。虽然古今的公文差别不小,但‘公文思维‘却是一样适用的。加上黎池训练模拟写过这个时代的各类公文,因此对这篇判书公文尚能说是信手拈来。
    判书,与其他类公文相比,要格外注重用词严瑾准确。于是黎池先打了一篇草稿,然后一字一词地推敲,力求遣词造句完美。
    傍晚,报时的士兵在考场内走动报时的时候,黎池已经将作答完毕且再三检查过的杂宗场试卷,小心叠好放进考篮里了。
    ……
    杂宗场,说是考三天,但其实大多考生都只用两天来作答,腾挪出来的一天时间都拿来作答策问。
    因为许多考生觉得,策问场的时间比较紧迫,三天时间写三篇策问,还是有些不容易的。
    但这些考生是不包括黎池的。
    这次会试,黎池花了一天时间作答完杂宗场,两天时间作答完经义场。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考生,黎池是经历过‘魔鬼答题速度‘磨炼的。中学和大学时期的各种大考小考,后来国考、遴选考,都对答题速度有很高的要求。
    那些考试,黎池都闯过来了。他已经习惯一旦开始做题,脑子就极速运转,做题速度快也是自然的。
    而且,黎池还有一副好记性,只要是他有意识认真记忆了的,就很难忘记。而杂宗场和经义场,很大程度上考的是知识记忆能力,这正是黎池擅长的。
    所以,黎池的作答速度这么快,也就不奇怪了。
    答完杂宗场和经义场之后,黎池就竭力压制自己的作答速度,用一整天的时间去推敲策问的作答方向和思路,然后又用三天的时间写出了三篇策问。
    一天构思,三天书写,每一篇策问文章皆在五千字左右。
    书写完之后,黎池拿起来细细研读过一遍,才终于觉得没像乡试一样留下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