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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出仕(士) 第120节
    当晚,黎池就给黎水村老家写信,说了他已重新去当值上衙,一切如旧的事情。
    又想到黎海还没回来,或许是出发晚、又或是路上延误了,但更可能是黎海因他娘和他哥的事情,心里觉得愧疚,自觉无颜再上京城来。
    所以黎池又在信中提及,京城这边的事情正等着黎海来做呢,让他尽快上京城来帮忙。
    第二天,黎池重新回到翰林院当值。钟离书他们,很为黎池的安然回归而感到高兴,一早上都在闲聊唠嗑。
    而那些验证了官场世态炎凉的翰林院同僚,黎池也依旧和和气气地与他们说话相处,并未给他们脸色看。
    世态如此,若是此次绕着走、没来表示安慰的认识的同僚官员,黎池都给他们脸色看,与他们绝交,那他也就不用做这个官了,因为他与绝大半个朝廷都绝交了。
    人与人之间嘛,交情有深有浅,如何能指望泛泛之交者,能与自己掏心掏肺、患难与共?不能指望,不能计较,那也就只能如往日一般相处了。
    这之后的日子,黎池又回归到了被弹劾之前的样子:上朝、坐衙当值、回家陪家人,低调安逸得很。
    ……
    半个月之后,赵俭结束水泥局筹建工作的巡察,回了京城。俭王妃都已怀胎七八个月了,事情又刚好做完了,也是该回来了。
    再又半个月之后,黎海回了京城。从黎海的返回时间来看,他是接到黎池的信才动身来京的,也即是原先他是不打算来的。
    黎池明白黎海的心情:羞愧,于是他就找了黎海,弟兄两人喝着酒,推心置腹地谈了一场话:
    ‘我们大男人之间,不必小肚鸡肠的!虽然此次二伯母和湖哥做事欠妥,但他们也并不想这样的,我虽受了牵累,如今也没事了,不必日日介怀。‘
    ‘即使错了,那也是二伯母和湖哥的错,与海哥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海哥你在帮忙背过?可湖哥是你兄长,就不是我的兄长了,我也不是海哥你的弟弟了?都是兄弟,没得海哥你要分一个亲疏远近,你肯帮湖哥背过,却不愿为我帮忙。‘
    两人都喝了些酒,黎海甚至还有些醉了,听了黎池的话,真是感动不已!
    因醉酒而感性外放了不少,甚至说话时都带着哽咽,‘和周!好兄弟!海哥我惭愧啊,我娘和我哥做了错事,害和周你被牵累。我觉得没脸啊,可我也舍不得京城啊,于是接了你的信,我就又腆着脸来了京城。如今听你这样一说,我才算明白了,我们都是兄弟,何必去分亲疏远近!‘
    兄弟两人把话说开之后,黎海依旧去负责和王家合办水泥作坊的接洽事务,主要是带教王家的工匠,传授他们烧制水泥的诀窍和经验。
    而在赵俭归京后不久,王家也开始兴建水泥作坊了。打算先在北方适合开办水泥作坊的府县,开办十几个,等经营好了,再往南方扩展。
    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俭王妃为俭王诞下一个儿子,母子大小皆平安。赵俭、施妃和贞文帝等人,都是高兴万分不必提,之后的洗三、满月和百日也都大办了,宫里还赐下了赏赐。
    黎池也很为赵俭高兴,有了嫡子,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入冬之后,京城兴起了织羊毛线。
    北方的商人运来了羊毛线,根据质量高低,卖一二十两银子一斤不等。京城中许多达官贵人和乡绅富商,都会买上几斤羊毛线回去自己织——主要是商人那里没有织好的成衣。
    而去年受雇于状元府织羊毛六件套的妇人,立即变得很抢手了,不断地被叫到达官贵人的府上,教府中女眷织羊毛线。
    因为叫的人家太多,那些妇女一天就要跑一家,昨天、今天和明天去的人家都不一样!这样忙,得的赏钱自然也很可观。
    那些妇人们一整个冬天,就在教女眷织毛线中度过了。这一个冬天挣得的赏钱,让家里买了新房子、搬了新家,有的甚至还小有存款,实现了从贫民到小富的转变。
    那些人家能有这样的转变,全因去年黎六元和黎四爷雇了她们去织毛衣,因此全家人都感激不尽,逢人就说黎六元多好多好,就听不得别人说黎六元一句不好的话!一旦听到了,定要与人理论争辩,直到将对方说服,也认可黎六元没有不好为止。
    又多了一批死忠粉的事情,黎池并不知道。关于今年冬天的织羊毛线潮流,他在冬日某一天的日记中有所记录,在日记开头他这样写到:‘瀚海善战,因其善养马,若使其牧羊,何如?‘
    ……
    时间一晃而过,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贞文二十三年。
    贞文二十三年六月,黎池为官已满三年,有了三个月的回乡探亲假。
    作者有话要说:  ——后世番外小剧场——
    “……先前我们说过,黎池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发明家、文学家和诗人。但是近来历史学家在研究他早年的日记时,为其贞文二十二年冬的一篇日记,而感到深深震撼!”
    “‘瀚海善战,因其善养马,若使其牧羊,何如?’这句话是那篇日记的开头,意思很简明:瀚海国人善战,是因为他们擅长养战马,如果让他们养羊,会如何呢?”
    讲台上教授讲到这里,台下的一学子惊呼到:“这样的话,瀚海人的战力就会大大降低!比较一下大燕前期,中后期与瀚海的战事胜负……”
    教授点点头,继续讲到:“对,大燕前期,瀚海是大燕北方的劲敌,大燕中后期,瀚海是大燕的羊毛工业供应商,已经不能对大燕产生威胁。而这一切,都只缘于贞文二十一年,黎池会晤瀚海,运回来的万斤羊毛线。引起了一股穿羊毛衣的潮流,商人跟风逐利,第二年时从北方运来更多羊毛线,以后逐年增加……”
    “可以说,大燕羊毛产业的发展,伴随着的是瀚海战力的下降。而这一切,黎池早在贞文二十二年的日记中提到了,事实上这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瀚海彻底削弱……这心计,说黎池军事家也不为过了……”
    第145章
    在开始放为期三个月的返乡探亲假之前,还有‘散馆‘考试。
    经朝考进得翰林院的庶吉士,在三年翰林官期满之后,有一次‘散馆‘考试。成绩优异者,被授以编修或检讨等之职,其余则分发给六部和都察院等为给事中、主事或御史等职,又或者外放府县做地方官。
    三年已满,钟离书和明晟成功通过‘散馆’考试,留在翰林院,成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同进来的另一钱姓庶吉士,没有经过‘散馆’考试,被分到都察院,做了外驻剑南行省的监察御史。
    而原本就已经是有阶品官职的一甲三人,他们不是庶吉士也就不用‘散馆‘考试,但三年翰林官期满,照例还是要有个变动的。
    榜眼孙玉林和探花李乾桉,两人都由正七品编修,升至了从六品修撰之职,依旧留在翰林院。
    而状元黎池,在三年翰林官的第二年上,就已经官升两级,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可是这次散馆时,依旧也升了他一级,并离开翰林院,做了正五品的户部郎中。
    自黎池连升两级之后,后来的一年多里,他都很低调,甚至还受过弹劾,因而停职在家有月余。可三年翰林官一满,依旧官升一级成了六部郎中,且还不是礼部或工部这类清闲的部门,而是六部中权柄仅次于吏部的户部郎中。
    朝堂上很有一些官员,认为黎池已然沉寂下去,但经过这次的升官,又认识到黎池依然是简在帝心的。
    ‘散馆‘授官之后,再才开始了为期三月的返乡探亲假。
    说起来,在黎池他们‘散馆‘之前,新一届新科进士们也已返乡祭祖回来了,实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更替。
    黎池记得,当年他们祭祖完毕回京时,也正好碰上在他们前一届的进士,‘散馆‘了返乡探亲去,如今终于也轮到他们了。只是当年他们正是初入官场,以及适应新部门的时候,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
    此次回浯阳老家,徐素也跟着黎池一起回去,再带上在京城出生,还没有见过黎水村亲人的平平和安安。
    而黎海因为不是官身,想回去的话,只要有空就能回去,因此黎池他们这次返乡,他就没有跟着一起,就留在京城里帮忙照应一下生意、看一下家。
    关于这次返乡,在黎池放假之前,徐素就已经着手准备了。虽过年过节的节礼从未漏过,但他们毕竟三年没回去了,按礼该给每个人都要备上一份礼。
    不仅是家里人,族里亲厚的如族长黎钦、先生黎槿、大爷爷黎铭与二爷爷黎钧等等人家,都要备上礼才不失礼数。
    又提前在王家运输行,定下了一条船,以及五架马车。陪黎池夫妻两一起回乡的下人,倒是只有银朱和黄芪,人并不多,这么些船和车,主要还是装礼物和他们的行礼。
    徐素早早就已准备好返乡的一应事情,因此黎池一‘散馆‘放假,第三日他们就出发了。
    钟离书他们同样准备返乡探亲,但因大部分路程都不同路,他们又还没收拾完备,黎池他们就先出发了。
    船和马车事先就已经定好了,又还是王家运输行的,一路上都行得快而平稳,船家和马夫把食宿这些都安排得很好——黎池他们自己掏钱,这一路相对来说已经算是舒适的了。
    出京后走了八天,在第九天上午时候,到达了浯阳。
    可是,这装满了三架马车的礼物,就他们几个人是拿不回去的。虽然据热情的县里人说,到黎水村的路是整修过了的,走牛车、驴车都还行,但这样的大驾马车却是不能的。
    原本黎池是准备找个人去黎水村报信,而他们就在县城客栈里住上一晚上,等明日家里来人接。
    结果没多久,浯阳县令就带着两班衙役闻讯赶来,说是让衙役们借来几十架独轮板车,给送回黎水村去。
    得了消息后赶来,看他们浯阳出去的黎六元的百姓,听了县令的提议,纷纷愿意借出自家的板车,并立即就转身回去推了家中板车来!
    盛情难却,黎池谢过了县令之后,就请了这二十来个衙役,帮忙将马车上的行礼卸下来,搬到板车上捆好,然后就往黎水村行去。
    这里的县令已不是原先的陆县令,他早已升到临淮府去做官了,这里的县令是由当初的县丞升上来的元县令,与黎池也算是老熟人了。
    ……
    夕阳西下,黎水河回绕处的村头,六元及第进士牌坊下面,有许多纳凉的村民。
    因早在过年前,黎池就已在家书中说了,今年六七月份时,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如今已然是进入六月下旬了,村里族人最近一直都在念叨,这怎么还没回来呢?
    今天下地回来之后,许多族人照常聚在村头的牌坊下纳凉,一边等着家里人叫他们回去吃饭,一边闲聊唠嗑,而有关黎池的话题总也不会少的。
    正唠嗑着呢,就有一个眼神好的年轻小伙子,忽然嚷到:“镖三爷爷!那是不是和周哥回来了?!”
    进入六月之后,就陡然喜欢到村头来纳凉的黎镖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向村外张望,但他眼神已经不如年轻时好了,只感觉进村路上影影幢幢的,却看不清楚人,“大棋!大棋!你快看看!”
    其实不用黎镖吩咐,陪同老爹来纳凉的黎棋,以及在场的其他族人,都早已站起身,还往前走了几步,张望着了!
    “看着像是有好几十人呢,又还是推着板车,定然是和周哥回来了!”
    “是啊是啊,而且看着前面那人的身姿……也蛮像和周的嘛!”不知是谁,这话说的有些不够底气。
    当然不够有底气了,往日的黎池只是从身姿,就能认出他来。可现在他当爹了,臂弯里抱着一个孩子,影响了他的翩翩风姿……
    妹妹安安被小厮黄芪抱着,哥哥平平则由黎池抱着的。平平已经虚三岁的年纪了,又壮实又活泼,徐素和银朱都抱不住他。
    “爹爹!爷爷、奶奶!曾爷爷、曾祖祖!”
    黎池拍拍儿子的小屁墩,“安静点,不要扭来扭去的。爷爷奶奶和曾爷爷曾祖祖他们,可能在那群人里,也可能没在。”
    待黎池走近后,看到站在人群前方的他爷爷黎镖和他爹黎棋,开口喊到:“爷爷!爹!和周回来了!”
    徐素也跟着打招呼,“爷爷,爹。”
    黎镖和黎棋正准备开口应声呢,就被另一个响亮清脆的声音打断,“曾爷爷!爷爷!”
    坐在黎池臂弯里的黎炘,冲着黎镖和黎棋喊了之后,就看向他爹,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黎镖和黎棋先是一楞,然后立即就笑开了,“唉!曾爷爷的小曾孙哦,真聪明!”“唉,平平真乖!”
    在场其他族人也纷纷夸赞,“和周回来了啊!和周你这儿子真聪明!”“才三岁,就知道自己喊人了,真是乖啊!”……
    黎池向小厮黄芪招招手,待他抱着安安上前来之后,就哄着女儿喊人:“安安乖,来叫人,叫曾爷爷,爷爷。”
    安安因为体弱,平常都懒得说话,却很听她爹的话,于是小小声地开口:“曾爷爷,爷爷。”
    黎镖和黎棋很喜欢曾孙/孙儿,也同样喜欢曾孙女/孙女,整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了,都高兴地应道:“唉!真乖!”“唉!孙女儿真乖!”
    简单地见过之后,黎池又向在场的其他族人一一打招呼,徐素也跟着他喊人打招呼。
    黎池记性好,有些以前也不多亲近的族人,这次隔了三年依旧还能记得,就挨个喊人、打招呼。
    那些族人见黎池依旧温和有礼,竟是记得他们每个人,并恭敬有礼地打招呼!就与以前一样,并未因出去做了三年官,就将整个人都做得大模大样的了,心里也是觉得暖烘烘的。
    在场族人们言语中透露出的称赞,比如:真是能干有才,依旧温和有礼,没有官架子等等,黎镖和黎棋听了,心中也很自豪!孙子/儿子能干是自然的,可他并没有变得自傲,没有端官架子,他们就更觉得高兴了,这也让他们很有脸面。
    黎池他们与在场族人都打了招呼,简单叙过了年久返乡之后,终于相见的高兴与激动之情。
    后来,黎镖已经将不认生的曾孙平平,给抱在了怀里!从未见过的曾孙,竟然同意让自己抱,为此黎镖高兴得胡须都要翘起来了!
    黎棋见他孙子在老爷子身上不哭不闹,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他孙子还揪老爷子的胡须……
    再一看孙女,此时已经到了她爹怀里,安安静静地、怯生生地,很像是他一抱过来就会哭的样子,于是只能放弃去抱孙女儿的想法,并暗暗羡慕自己爹。
    黎棋:“爹,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我们回去?”
    黎镖忽然想起家里的老婆子,赶紧点点头同意:“是,是不早了,赶紧回去。和周他们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回去吃了晚饭就赶紧歇下。”
    在场其他族人也连连赞同,“是是,我们也立即就回去了,你们也快先回去,家里人都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