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到底花费多大的力气，才最终走到他的面前。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吗……”
    死了那么多次，一定……很痛吧？和明知不存在的兽兽建立羁绊，一次又一次亲眼目睹它们的消失……这种心情多令人绝望，他不想让禾楚灵参与进来，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禾楚灵摇头道：“没关系，我能承受。”
    也许在唐十九的刀锋又一次对向她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崩溃，因为这意味着又一次的重来。
    可是，他的刀没有落下来。
    因为——
    她的十九回来了！
    第128章
    轰隆隆——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禾楚灵感觉到大地在震荡, 她的面前瞬间出现一条裂缝。没有任何犹豫，她朝着唐十九的方向跳了过去。
    脚下的土地整个瘫痪，她的身体下沉, 被男人抓住了手臂。
    唐十九轻而易举便将她拉了上来, 而后直接扛着她, 朝空中飞去。禾楚灵看到主城在大面积的塌陷, 她呢喃道：“怎么了……？”
    唐十九没有回应, 因为崩裂的天空开始有陨石不断地砸落, 他需要打起全部精神带着禾楚灵躲避。
    全世界都被黑暗吞噬了。
    禾楚灵趴在他的肩头，瞳孔微微放大, 她看到大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吞食了紫夜星上的所有东西。
    耳旁的风嗖嗖的，禾楚灵忍不住闭上眼睛, 她紧紧地揪着唐十九的衣服, 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到什么地方。
    而唐十九已经借助着这些坠落的陨石, 一步步朝着更高的地方飞奔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最高的地方，有一层白色的光圈，唐十九踩住的每块陨石都会碎裂，终于在整个紫夜星消失之前，他带着禾楚灵闯入了光影之中……
    -
    “……”禾楚灵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她醒来的时候, 看到身旁坐着的男人, 正在握着一根鱼竿垂钓。他穿着灰色布衫, 单手托腮, 显得无精打采。
    “十九……”她喊了一声。
    “醒了？”唐十九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发高烧了，已经昏睡了十天十夜。还行，现在好多了。”
    禾楚灵轻咳两声，她的身体很虚，身上盖着一件黑色外套，她慢慢坐起来，看到这里是一个简陋的船舱。向外看了一眼，竟然是在……元月镇的河面上？
    “我们回来了？”她问道。
    不等唐十九回答，她便摇了摇头：“不，还没有……”看外面街上行人着装，应该是初夏时节。
    禾楚灵醒后，他便将鱼竿扔到一般，凑到了女孩的旁边，他把外套往她身上拉了一下，道：“你多休息会儿，在紫夜星的时候你太累了。”
    “嗯……”禾楚灵点点头，她没有逞强，而是躺在了清凉的草席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很困。但是……又有点饿。
    “十九。”禾楚灵拉了拉他的袖子，她无辜的说道：“我饿了……”
    “等会儿哈，我给你钓一条肥鱼上来，烤了吃！”
    “……”禾楚灵眨了眨眼睛，问道：“我们的店铺里应该还有吃的？”
    “店铺是回不去了。”唐十九挠了挠头，他问道：“真的很饿？”
    禾楚灵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很饿……”
    “那好吧，我给你弄点猎物。”唐十九离开了船舱。
    这只普通的木舟，经常停在元月镇的河畔，用来载人或者捕捞水中的杂物。唐十九站在船头，他滑动着船桨，让小船停岸。
    “要去长明街吗？”他问道。
    岸上站着一对父女，男的大约三十岁，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扎着丸子头，穿着一条粉色公主裙，很是可爱。
    禾楚灵看到她后，身体都觉得好了一些。
    “是的，要去那边参加一个聚会，麻烦你了啊，船家。”父亲抱着小女孩上了船。
    小女孩看到禾楚灵，她甜甜的笑道：“爸爸，那里有个姐姐。”
    “去跟姐姐打个招呼。”
    “嗯！”
    小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刚想钻进船舱，身体就僵在了原地。一把黑色的刀穿透了她的身体……
    禾楚灵：“……”
    她愣在原地，呆滞的看着唐十九杀了小女孩，又杀了她的父亲。
    “我……我不吃人肉……”禾楚灵的脸色蓦地一白，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滚，转过头就是一声干呕。
    “我也不吃。”唐十九拔出刀，用手帕缓缓擦拭，而那两具尸体已经变成了两只类似鲶鱼的东西。
    唐十九解释道：“这是念兽，一种用念力虚构的物种，是念师的看家本领。”
    禾楚灵靠着船舱，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唐十九熟练的坐在木桶旁清洗两条“鲶鱼”。他把小烤炉生了火，用叉子串好鱼放在上面烤了起来。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什么地方啊？”禾楚灵忍不住问道。
    “三生界。”唐十九往鱼上洒了点作料，香气很快就传了过来，禾楚灵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他继续说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名念师虚构的世界。根据念师的等级分为一生、二生、三生。外面那个老秃驴，原来早已经是三生大念师……啧。”
    末尾的一句“啧”，充分透露了唐十九对这个人的不屑。
    禾楚灵皱了皱鼻子：“他到底是谁？之前在紫夜星上的无尽轮转也是他的杰作吗？”提到这个人，禾楚灵就一肚子火。
    她可算是被折磨疯了……那种一直死、一直重生、一直重复的情景，真的是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知道归安寺吗？”
    “知道……”禾楚灵点了点头：“顾长生的师门。”
    “末日五十年，人们生活在充斥着杀戮的地狱中，许多人为了洗清身上的罪孽，入了佛修。佛法一门，与灵法一脉相传，却又衍生了各种佛意。顾长生的无名意，便是其中一种。”
    “嗯……”禾楚灵听得很认真：“那，你口中的老秃驴，也是归安寺的人？”
    “他是归安寺的鼻祖，法号正道。二十年前，几乎杀光了寺中人，从此杳无音信。我曾见过他一面，为第九使徒效力，道行比今日差远了。不，从他创造了归安寺开始，他便一直在刻意隐藏实力。”
    “那……顾长生认识他？”
    “顾长生入门晚，只听过他的恶名。”
    鱼烤好了，唐十九便递了过来，禾楚灵接过竹竿，她闻着有点烤焦了的香气，迫不及待的用嘴吹气。
    “我们在三生界里，要怎么出去呢？”禾楚灵咬了一小口鱼肉，外焦里嫩，带着微微的麻辣，连鱼刺也酥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了，还是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鱼，禾楚灵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
    “这个嘛……”唐十九嘿嘿一笑：“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再等等就行。”
    “哦……”禾楚灵的大部分心思都在烤鱼上。
    见她吃的那么香，唐十九将另外一只也递了过来。禾楚灵眼睛一亮，她接了过来，道：“谢谢，你不吃吗？”
    “三生界吃不吃都一样，反正也饿不死。”唐十九叹了一声，道：“我原本在他使用念力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可惜……入了店铺我才发现，原来他为我设的局，不是三生界，而是我的精神世界。”
    禾楚灵吃鱼的动作顿了一下，提到这个话题，气氛稍显沉重。
    果然……紫夜星的一切都是唐十九的回忆。
    “念师最恐怖的地方便在于，他们擅长捕捉每个人竭力掩饰的‘弱点’。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到现在还出不来……”
    那是唐十九的回忆。
    他是局中人。
    看不穿、摸不透、撞不破。哪怕还存在微弱的意识，也只能任由自己一次次的轮转。
    但禾楚灵不一样，她是局外人。三年前他们并不相识，禾楚灵从未出现在唐的记忆里，所以唯一能束缚她的，只有时间。
    “我来的时候，看到顾长生他们在与那个人对峙。如果他的实力这么强，那大家不就惨了吗？”
    “谁知道呢。”唐十九靠着船舱，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还有岸边路过的人群。
    多么逼真的三生界啊。
    如果不是他修为够强，进来的第一秒就知道情况不对，躲在了这艘小破船上，顺便封印了他与禾楚灵的气息。恐怕此时此刻也与入局者一样，把这里当成真实世界，然后……永无止境的生活下去？
    在一个不存在的世界里，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
    这个元月镇里所有的生物都是有念兽幻化的，它们装成普通人的样子，用来迷惑入局者的心智。
    禾楚灵转眼已经吃了一只烤鱼。
    她开始吃第二只。
    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早得很。心想，难道他们要一直漂泊？这条将元月镇一分为二的长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她发呆之际，唐十九也钻进了船舱，他坐在禾楚灵的旁边，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禾楚灵还在啃着鱼，她小声嘟囔道：“我还没吃完呢……”
    “你吃。”
    唐十九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闻着属于女孩特有的奶香气，心想，他媳妇到底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多天没洗澡还能香喷喷的？
    “你这样我怎么吃……”禾楚灵推了一下他的头，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别闹了，痒。”
    唐十九委屈巴巴的说道：“你昏迷了十天，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好不容易醒了，我抱抱还不行吗？”
    “……”
    行……行吧。
    禾楚灵的脸色微红，她咬住鱼肉，不再说话。因为……像现在这样能跟唐十九好好的靠在一起，她等了很久很久了。
    唐十九的手愈发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