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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阿蓉顿时惊惧交加,“我怎么会中这种毒?”
    他说,“传闻古夷邦多美女,但国力贫弱,常常民不聊生,故女子为谋求安稳,多数外嫁邻国,国君为免子民凋敝,就命人研制出此种毒药,专以控制邦中女子,若女子不外嫁,便能得到解药,否则,只能在大好年华痛苦死去。”
    阿蓉瞠目结舌的听完这怪谭一样的故事,愤恨道,“太过分了,堂堂国君,居然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如果他能把自己的国家治理好,还愁子民凋零吗?”
    他较为平静,只是若有所思的叹道:“这法子虽然不好,但其实一味仁政,未必就能治得了国……”
    这是他近来的感触,治国何不如治家?倘不是他从前太过心慈手软,还会吃这一遭亏?
    故事还没听完,阿蓉暂且放下愤怒,好奇地问,“那后来这个什么国……昌盛了吗?”
    凌瑧说没有,“太.祖.皇帝建国时横扫西南,夷邦是第一个被收伏的。后来据史书记载,太.祖.皇帝嫌这种毒药太泯灭人性,下令禁了。”
    阿蓉赞同点头,“做得好!”
    可又更加奇怪,“那既然已经禁了,为什么我会中毒?”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这毒必定是你小时就中了的,而下毒之人,很可能与古夷邦有关系……”凌瑧看着她,问道:“从前的事,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阿蓉凝起眉来,使劲去想,可无奈,不管怎么用力,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她懊丧的摇头,“想不起来。”她问他,“这也是一种病吧?有法子治吗?”
    凌瑧如实道:“这类失忆,没有固定专门的法子,可能需要一些机缘,”见她实在痛苦,他缓声安慰道,“不急,一件一件的来。”
    阿蓉也只好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我的脸,还有多久能治好?”
    凌瑧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看的阿蓉只觉心虚,可看着看着,竟又笑了,他微勾着唇角,说,“这几天都没照镜子吗?”
    山上哪来的镜子?她从前也只是在洗脸的时候偷偷从水里瞧几眼,而这几日,更是连看都没敢看,生怕一点变化都没有,直叫自己灰心。她诚实摇头,“没有,不敢看。”
    凌瑧这才说,“改天叫人带个镜子上来,你自己瞧吧。”
    他一脸神秘莫测,不过是想卖个关子,其实她的脸已经好多了,紫斑几乎淡到看不见,不过因为接连几日的化瘀排毒,脸色不甚好,只需多等些日子,调养好即可。
    阿蓉还有问题要问,话未出口,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这山上从来不会有人敲门的,阿蓉奇怪问,“谁呀?”
    门外人答道:“属下有事求见少主。”
    阿蓉赶紧看向凌瑧。
    其实听声音便知是安澜,凌瑧说,“进。”而后门便被推开,安澜走了进来。
    安澜进来后,刚要向凌瑧请安,目光瞥见她,有一瞬间犹豫。
    阿蓉立刻知趣起身,“我去找找赛雪……”说着躲进了屋里。
    安澜这才轻声道:“少主,至昨日,六府共有二十八位掌柜有异动。皆是此前与凌昌频繁书信往来者。”
    安澜从不会这样现身,凌瑧从见到他,便知事情有变,此时听完,没有过多惊讶,而是问道:“临安有几人?”
    安澜道:“多数在其余五府,以松江,常州为主,临安暂时未有。只是久未见您,总有人询问,加上凌昌故意制造谣言,难免人心不安。”
    凌瑧点头,临安总算是自己的地界,自己亲眼看着,这些人总不会太过分。而他,此番避世的时间的确也不短了,凌昌又趁机跑来搅局,大掌柜们有些坐不住,也属正常。
    他又问,“其他五府堂主如何?”
    安澜道:“松江与常州两位堂主,此前曾与凌昌一同来到临安,并都要求见您,就在山庄遇袭不久。文叔将他们打发回去后,暂时还没有动静。而其他几位并无异常。”
    近处的江南六府,除过眼皮底下的临安没有堂主,其余五府都各有一位,负责代替家主打理各自辖区的产业,这些人,都曾是父亲亲自挑选过的,而今看来,大概已经有人起了二心。
    “釜底抽薪?”
    他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叹道:“梅子快熟了,是时候了。”
    “今年逢十,祖祭是大事,现在该开始准备了。这两地方也该换换人了。”他道。
    安澜低头说是。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说,“准备下山吧。”
    安澜一怔,意外之余更是欣喜,自知道少主复明,他便盼着他下山的这一天,此时闻言,赶忙问道:“少主何时启程?”
    现在才早上,这个时辰出发,傍晚之前总能赶回临安,他道:“现在。”
    安澜大喜,立刻出去准备。
    院里一时安静了,凌瑧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她。
    而避在屋里的阿蓉见人走了,主动跑了出来,刚想询问他,望见他的神情,心里无端一紧。
    她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你要走了吗?”
    他点头说是,又有些惋惜,“家中有事。”
    她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鼓励他道:“那你赶紧去吧,眼睛好了,就去干正事,争取早日报仇!”
    他笑笑,说:“报仇不急,还要一些日子,只是唯恐后院起火,不能再耽搁了。”略作思量,他安顿道:“你放心,接下来的药,我会叫人定时给你送来,不要着急,很快就会好了。”
    她当然相信他,点头说好。默了一下,又问,“那你还回来吗? ”
    他说,“当然,这里是个好地方……”话还未说完,安澜又进来复命,说,“少主,车就在山下。”
    她于是赶忙劝他,“那你不要耽搁了,快去吧!”
    他沉默一下,想了半天说辞,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门而去了,白色衣角闪过破旧的木门,就这样消失不见。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不见声音,阿蓉才敢开门往山路上看,但山林幽静,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她的心猛然变空,呆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院里。
    已经长成半大猫的赛雪走了过来,喵喵叫着蹭她的脚,她蹲下去,抱起雪白团子,闷声说,“他走了。”
    第十三章
    在这荒山上隐匿了几个月,登上马车之时,凌瑧甚至有种隔世之感。
    上一次坐在马车里时,他还深陷在无边黑暗之中,而现在,仿佛经历一次重生之后,他是一个健全的,没有瑕疵的人。
    马车将要起行,他对车外的安澜说,“你先行一步,知会文叔,召集城东人手,戌时三刻,珲春堂等我。”
    安澜赶紧应是,便要打马前行,凌瑧却忽然把他一拦,又加了一句,“这儿,要留些人手,我不希望她有事。”
    安澜一怔,稍后立刻应下,见他再无吩咐,立刻打马赶赴临安。
    凌瑧再度瞧了一眼这不起眼的荒山,心间轻叹,这段闲散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放下车帘,马车终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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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前几声鸟鸣,更显出这荒山中的寂寥。
    才吃罢午饭,无事可做,阿蓉托腮倚在老榆树下,有些无聊,正巧赛雪慢吞吞的打眼前经过,一副悠闲状,她顿时眼睛一亮,几步过去伸手把它提到怀里。
    猫比刚来时大了许多,提到手里感觉很明显,阿蓉感叹道:“你又重了,等再过几天,我单手都提不动你了。”
    赛雪不太喜欢这种姿势,喵喵叫了两声表示抗议,阿蓉却完全不在意,上下打量它一通,皱眉说,“又去哪儿打滚了?瞧这一身土,毛都不漂亮了!来来来,咱们洗个澡吧!”说罢就去准备水。
    赛雪在旁瞧见她往木盆里舀水,隐约觉得事情不妙,抬腿想跑,然雪白的毛皮是个累赘,藏到哪里都不管用,阿蓉轻而易举的它把从墙角提出来,眼看就要往水里摁。
    拼命挣扎的猫几近崩溃:喵的,这几天没干别的,净洗澡了,毛都要洗光了!傻主人你没别的事做吗……那个瞎子去哪儿了……救命救命啊……你放过我好不好……
    猫叫的撕心裂肺,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阿蓉姑娘……”
    阿蓉一愣,只好先将手里拼命挣扎的猫放下,洗洗手赶紧去开门。而赛雪则炸着毛夹着尾巴,一阵风似的躲进了墙角的花丛里。
    门外站着的还是前些天来的少年,一见她开门,赶紧将怀中瓷瓶递上,说,“姑娘,药来了。”
    阿蓉赶紧道谢接过,见来人满头大汗,很是不好意思,想了想问,“不能一次多送几天的吗,你这样每天跑,实在辛苦。”
    少年笑笑说,“是每天新攒的药丸,少主说这样才有药效,所以只能每日给您送……这是我的份内事,姑娘不必为难,请您务必按时服用,在下告辞。”
    说着便礼貌退了出去。
    阿蓉只好将门关上回到院里,照着凌瑧的吩咐,就着山泉水,把药丸吞了下去。唔,如前几天一样,还是很重的腥味,腥得她简直想呕出来,只是想到这是人家花几个时辰从临安送过来的,又只好多喝几口水,硬给压下去。
    好不容易吃了药,她一边捋着胸口一边安慰自己,这毒这样刁钻,大概只有这种怪药能解,所以还是再忍忍吧,送药的少年先前替凌瑧传过话的,说这药只需服用十天——算来,今天已是第七天。
    药还需再吃三天……那是不是说,三天之后,她就完全好了?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按耐不住,悄悄朝水盆里看了一眼,里面倒影出来的人儿剔透玲珑,不见半点骇人之处,至于眼下的地方……她特意用手摸了摸,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终归是倒影,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她忽然心痒起来,急切的想找个人帮她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好了。
    就如心有灵犀一般,她才这样一想,外面远远地就传来了喊声,“姐,姐……”阿蓉就晓得了,阿林来了。
    有阵子没见阿林,阿蓉挺想他的,赶紧去开门,果不其然,见小少年沿着山路小跑,很快就到了近前。
    阿林也远远地瞧见了她开门,心里很高兴,脸上也堆着笑,然一看见她,却一下呆在那里,张大嘴巴说,“姐,你,你的脸,好了?”
    她一愣,既然阿林都这样问,看来是真的了!
    她立刻开心起来,笑着点头,“嗯,快了快了!”
    阿林直觉不可思议,“你怎么好的?”
    她故作神秘眨眨眼,“治好的,我遇见一位神医。”
    “神医?哪儿来的神医?”阿林愈加糊涂了,挠挠头问她说,“你下过山了?”
    “没有。”她心情很好,便决定不再卖关子了,直说道:“神医就是阿启,上次我救的那个人。他懂医术,不但把自己治好了,也把我治好了。”
    阿林吓了一跳,“他是神医?他把自己也治好了?”他往屋里张望,“那他人呢?”
    “走了。”
    提到这个阿蓉有点落寞,叹息着说,“他家里有事,回去了。”
    “这……”
    阿林觉得自己一阵没来,居然一下错过了这么多事,心里着急的很,迫不及待的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既然是大夫,自己又怎么瞎了呢?他怎么会跑到这山上来……他家到底在哪儿啊?”
    阿蓉叹道,“说来话长……”无意间瞧了瞧他,忽然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一下黑了这么多?”
    几个月不见,原来白净的阿林成了个黝黑的小子,个子倒是长高了一些,脸蛋儿也瘦了,圆脸变成了长脸,看上去整个人少了些稚气,一下成熟不少。
    阿林说,“夫子的母亲去世,要回家守孝三年,书坊一时没找到新的夫子,所以停课了。爹见我闲在家里,就叫我帮忙下地干活,喏,就是在田里晒的。”
    原来是干农活给累的,阿蓉打趣他,“那你娘肯定心疼坏了吧?”
    “还好还好。”阿林嘿嘿笑了笑,说,“你走了以后家里的活都得她干,她忙的没太有空管我。”
    提到陈氏,就想起当初她对自己恶言相向,把自己赶出来的事,阿蓉不太想说话,只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阿林也晓得她心里还有疙瘩,便也不再提家中事,赶忙将肩上的米袋卸下,说,“前阵子我娘看的紧,所以一直没空给你送,姐你……挨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