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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那奶娃娃扑闪着眼睛,模样可爱至极,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娘亲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你可是这府里的丫鬟?”
    他歪着头,学着大人的口吻,稚声稚气道:“不若你跟我走吧,管你日后衣食无忧。”
    顾温凉哭笑不得,转而望着自己的一身衣饰,才知晓为何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这府里的丫鬟。
    她今日穿得素淡,天色又暗,瞧着连普通大丫鬟的服饰都不如,也不怨他们辨不出来。
    不过这是哪家里来的小公子?林府里可未有这般年岁的哥儿。
    这样想着,顾温凉也就释然,笑而不语,撑起手中的伞准备走了。
    那娇蛮的大丫鬟却将她拦了下来,言辞间更见蛮横粗鄙:“撞了我家少爷便想跑了?你这个丫鬟倒是好胆!”
    顾温凉不喜地退后了几步,与那丫鬟拉开了距离,神色隐隐冷了下来。
    “你见着我撞了你家少爷?”
    她的声音清冷婉转,却没有丝毫的慌乱,那丫鬟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地大声嚷嚷:“这样多的人都瞧见了,你莫不是还不承认?”
    那奶娃娃在一旁咬着胖嘟嘟的手指,有些不明白自己的丫鬟怎么会这样说,但瞧着那个漂亮的丫鬟姐姐并未哭着求饶,便也没有说话。
    这样大的声音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远处便有十数人匆匆赶来,灯笼的幽光照在回廊上显得有些阴森。
    不多时,一妇人便寻了来,见了这样的情况,先是抱住了地上的那名男童,这才厉声问那名丫鬟:“吵吵嚷嚷的所为何事?!”
    顾温凉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那妇人,只见她目光如刀,穿着有些上好的云锦裙,手腕上几个明晃晃的云纹金镯更显得富贵逼人。
    那丫鬟声音瞬间小了下去,指着顾温凉狠狠道:“回夫人话,奴婢等带着少爷出来玩,才到这儿少爷便被这丫鬟撞了一下险些跌倒,偏这丫鬟态度差得很死不承认,奴婢这才失态。”
    顾温凉面色冷淡,望着那丫鬟颠倒黑白,眼里泛着寒气,险些被气笑。
    那妇人这才将目光停留在顾温凉身上,随即不屑地冷笑一声:“林府竟教出了这么个好丫鬟,今日我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且等着抵命吧!”
    那奶娃娃被妇人抱在怀里努力蹬着腿,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当即就扯了他娘亲的衣袖说:“娘,是孩儿自己不当心,不关这丫鬟的事。”
    那妇人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目光带着火气,对着身后的丫鬟道:“去,把林府的老太太和大夫人请过来,今日这事,务必要给我张府一个交代!”
    顾温凉目光一闪,这才知晓这对黑白不分以势压人的主仆是张府的人。
    不过是一从六品的小官,哪里来的胆子来叫她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么~
    突然想开一本兄弟系列的,写沈唯和秦衣竹,我怕是疯了(??ㄑ_???)卑微
    第36章 打脸
    外头的雨下得越发的大了, 顾温凉眉眼淡淡,望着屋檐上滴落下的雨滴,耐性越来越少。
    那妇人坐在亭子里, 怀中的奶团子一点不安分, 解释的话根本就没人听, 顾温凉突然觉着有些惋惜。
    这样的奶团子, 本性不坏,怎的身边尽是些没脑子的?岂不教坏了孩子?
    不仅没脑子,还没眼力!
    自己站在这里许久,未向任何人见过礼, 明眼人一瞧便知怎么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 偏他们不管不顾, 硬要扣了她在这, 等老太太和金氏来了给个说法。
    又等了好半晌, 远处才有灯笼的光亮传来,那妇人这才将手里的奶娃娃递给奶娘,踱步走到了顾温凉的跟前。
    她居高临下地凉凉瞥着顾温凉,一脸的鄙夷不屑,借着微弱的光亮瞧清了顾温凉的正脸, 尖着声音道:“小蹄子倒是生得一幅风流模样, 却不知想勾引了谁去?”
    顾温凉狠狠皱眉,眸光里的冰寒有若实质,两辈子加起来也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夫人自重!”她到底还顾念着一些林府,怕叫他们难做, 毕竟府里众人都待她极好,但饶是这样,顾温凉也出言警告,语气冷得有如寒冬腊月里的落雪。
    那妇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一丫鬟有这样的胆子还敢出言顶撞,反应过来后更是暴怒,一双不大的眼睛都瞪大了许多。
    “放肆!林府就是这样教的丫鬟?!等你主子来了,非要把你发买了出去活活打死!”
    这妇人平日了横行惯了,因张家在当地显赫,她又有一个争气的大儿子张子佑,自然是日日被吹捧着的,就是林府的大夫人金氏,往日里也是陪着笑的。
    这就是商户与官员之家的差距。
    这次大儿子张子佑来找林胥商讨学术上的事,乔氏便带了小儿子过了来,心里也打了小算盘。
    盖因这几日林府风头大盛,乔氏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林府里来了个不得了的金凤凰!
    乔氏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九九,她还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嫡小姐,生得貌美,模样一等一的好,若是能随了未来的王妃去了京都,随便许个公子哥儿也不知比这好上多少。
    光是想想,乔氏心里便激动不已,今日索性借着由头来探探风,谁知才一提这事,金氏便变了脸色,只说是来了一位表小姐,旁的便再也不肯说。
    眼瞧着竹篮打水一场空,乔氏哪里还欢喜得起来?儿子有了出息,女儿却也是心头肉啊,怎么能不为她以后筹谋一番?
    再加之小儿子出了这等子事,她自然是紧揪着不放,越想越是来气。
    往日里她来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这如今那表小姐一来,全变了个样,随便一个小蹄子就敢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天色越发的暗沉,间或夹杂着几声闷雷的声响,顾温凉站在亭子外延,被雨打湿了长发。
    再是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了了,更何况顾温凉向来未受过这样的恶言恶语,她彻底冷了脸,面若冰霜。
    “我再说一遍,贵公子摔倒与我无关,你休要再胡搅蛮缠!”
    眼瞧着一大波的人提着灯笼过了来,乔氏心想正好给这府上的人一个下马威,当下就尖声怒喝:“还敢狡辩!我今日就要替你主子好生教训你一番!”
    话才说完,她就高高扬起了手,带着一股子狠劲,重重打了下去。
    顾温凉后退几步,那押着她的丫鬟便生生受下了这带着掌风的一巴掌!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那丫鬟原先姣好的面容上现出一个赤红的巴掌印,可见乔氏下手之重。
    而此时,老太太和金氏才相携而来走到近前,瞧着这一幕,吓得目眦欲裂。
    “住手!乔氏你想做什么?”老太太急了,拄着拐杖的手都颤巍巍地抖了起来,被金氏扶着到了顾温凉身旁,上下看看才稍微放了心。
    乔氏这时也意识到这个一身素淡的丫头不是这府里的丫鬟了,不免有些讪讪,旋即又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个傻掉了的奶团子道:“老太太,我家庭哥儿被这么个丫头推倒,我自然是心急,偏她还借口狡辩。”
    末了也不看林府众人黑下去的脸色,道:“老太太可得好生教上一教,别再顶撞了贵人。”
    言下之意,竟把自己当贵人来看了。
    老太太气得仰倒,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指着乔氏厉声道:“往日里我还给你几分颜面,今儿个这事别想善了!”
    “我林家与你张家,没完!!”
    那乔氏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原本不过是寻思着挑个软柿子捏,且这女子穿得还不如她府里的大丫鬟呢,怎么就叫林家人发了疯一样。
    金氏冷冷瞥了她一眼,也是气恼,转而抚了顾温凉冰凉的玉手。
    顾温凉一向清润的眸子里泛着冰冷的怒焰,一双樱唇紧紧抿起,显然是动了真怒。
    天上闷雷滚滚,天色再也不留一点光亮,竟如同夜里一般,暴风雨滚滚而至,倾盆而下。
    张子佑和林胥赶来的时候,见着的便是两府的人对峙而立的情形,不由得头大。
    而乔氏见了张子佑,宛若瞧见了救星一般,急忙走到他身侧,指着顾温凉低低落泪:“佑哥儿,咱们回了府去吧,没得在林府受这等子气,你弟弟都差点叫人给害了啊!”
    张子佑面色极冷,转而去望了在奶娘怀中眼泪汪汪的奶团子,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暴雨飞溅,寒气逼人,顾温凉冷冷扯出一个寒凉的弧度,开了口:“我外祖母年事已高,你既要纠缠不休,便来正堂说个清楚!”
    她字字清晰婉妙,即使在这般昏暗的天里,张子佑都瞧见了她眼底灼灼的光亮。
    张子佑浓眉微蹙,据他所知,林府并无这般年纪的女子,既是叫林府里的老太太外祖母,那就是这府里的表小姐……
    某个想法如闪电般进了他脑海里,而后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瞧见了女子婷婷袅袅的背影,执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油纸伞,裙边滚起一圈圈的雨珠,却宛若黑暗中的一束光亮。
    林府的人走在前头,那乔氏仍在亭子里没好气地嘟囔:“说个清楚就说个清楚,我还怕了她林府不成?”
    这时候,张子庭才挣脱了那奶娘,跑到张子佑的跟前哭得鼻涕泡儿直流:“哥哥!是庭哥儿自己不小心摔到了……那个姐姐扶了庭哥儿一把。”
    “呜呜呜,新蕊非要说那个姐姐是贱婢……娘还要打那个姐姐!”
    呜呜咽咽几句话让张子佑脑仁都在疼,只觉得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缓步过劲来。
    乔氏面对大儿子不敢置信的眼神,讪讪地扯了张子庭一把:“佑哥儿你作甚那样子瞧着为娘?等会子非得和她们好好掰扯一番,叫你爹爹日后不给林府好脸色瞧!”
    轰隆一声炸雷响起,张子佑却觉得通体冰凉,他红了眼,蹲下身子瞧着不自然的乔氏,一字一句地道:“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林府今非昔比不能得罪?!”
    乔氏被他的神情吓住,楞楞地道:“一个毛丫头片子,我还不能说一通了吗?”
    张子佑有些无力地垂下了手,想起府中那个尊贵无匹的男子,额上青筋直冒。
    “娘,你口中的贱婢,是大将军府的嫡女,也是未来的禹王妃!”
    这话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乔氏立刻变了脸色,她似是没有听明白,脸色苍白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张子佑别过脸去,身后的拳头捏得死紧,声音里满是狠决的凉意:“你倒是说对了,今日这样的场景,倒的确要叫爹爹来亲自赔罪!”
    乔氏想起丈夫那张黑沉阴森的脸,就狠狠打了个哆嗦。
    原还想着得了禹王殿下青睐,爹爹仕途有望,自己也可心无旁骛跟着征战沙场大杀四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输在了临门一脚的地方。
    现在莫说升官了,不丢了性命都是好的了!
    张子佑见乔氏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样子,朝两边丫鬟道:“将夫人扶起来,去正堂。”
    便是再丢人,也要先去将这罪给赔了。
    待一行人到了正堂,众人依次落了座,顾温凉这回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面颊含冰。
    屋里亮堂,又有丫鬟给他们上了驱寒茶,一时之间,除了茶盏碰撞的声响,倒是安静得很。
    顾温凉手里轻端着一个描着牡丹的瓷玉杯,大朵的牡丹盛开,宛若开在了她洁白无瑕的手上,妖异得很。
    过了片刻,张子佑孤身进了正堂,目不斜视面色肃穆,自有一股孤高自持的风流韵味。
    而乔氏则是被两个丫鬟半拖着进来,神色哀戚又惊恐,再没有先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气焰。
    张子佑先是淡笑着给老太太见了礼,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叫顾温凉有些侧目。
    而老太太对这个声名颇好的才子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子佑也不觉得尴尬,笑得浅淡对林府的人一一施了礼,这才面对着顾温凉,神色肃穆地抱拳道:“这位是林府里的表小姐吧?”
    顾温凉轻轻颔首,也不准备绕弯子,声音轻缓应下:“我是顾温凉。”
    张子佑微微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毫无波澜,他欠身道:“家母无状,冲撞了温凉姑娘,还望原谅则个。”
    顾温凉目光泛着寒光,越到张子佑的身后,乔氏正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
    不由得一笑,语气仍是轻轻柔柔,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徐徐道:“张家公子,我南下到外祖家,江南处处都好,就是她叫我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