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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又折腾了好久,顾初宁和珊瑚才把陆远给带回屋子里。
    顾初宁累的浑身酸软,真是好不容易才把陆远安全带回来,陆远也靠在榻上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浸了冷水,现下已然有些发热了。
    顾初宁就发现陆远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是那种不正常的红晕,她心下微惊,看这样子是要发热了。
    “珊瑚,你去提两盆热水过来,”顾初宁吩咐道。
    珊瑚应了诺就往小厨房走,很快便把热水给提了回来,还拿了好些干净的丝帕,预备着给陆远擦伤口。
    顾初宁用热水烫了丝帕,然后坐到了榻边。
    珊瑚轻声道:“姑娘……”虽说时下风气开放,男女子可以随意交往,可哪有黄花闺女看男子身体的道理,这可是大大的不妥,若是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戳脊梁骨呢,她一直陪在顾初宁身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错事。
    顾初宁也明白珊瑚的担忧,可眼下陆远伤的那般严重,他自己如何能处理伤口,她不仅仅是顾初宁,还是徐槿啊。
    陆远正是昏昏沉沉之际,可也听见了这主仆二人的担忧,他气息虚弱,握住顾初宁的手:“你放心,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就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再不会有旁人。”
    珊瑚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旁人不知道是旁人的事,这事也不能假装不存在啊。
    陆远看着顾初宁:“表妹,先前我允你之事不是作假,待来日定会报答于你,金银房屋随便你要。”
    陆远觉得越来越晕,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也在逐渐发热,若是没有及时救治,定然会有危险。
    珊瑚嘟着嘴,表少爷这是当自家姑娘什么人了,竟然还许以金银财帛,姑娘最是良善,若不然为何要冒着危险去救他,也就是姑娘太好性儿了。
    “我要房屋,到时你给我房契便可,”顾初宁道,古往今来,还是房契是永不赔本的买卖,若是哪一日她在济宁侯府待不下去了,那可是最好的容身之处。
    珊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莫不是幻听,她家姑娘怎么可能说出这话,这不是她认识的姑娘……
    陆远闻言却彻底放下了心,答应了更好,这样才会守口如瓶,这事就再稳妥不过了,他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珊瑚愣愣的看着顾初宁,她不可置信的问道:“姑娘……”
    顾初宁却对珊瑚说:“珊瑚,你去外面看着,不要让外人进来。”
    这毕竟是庆云县主的庄子,周围住的又都是小娘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过来串门说话儿,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这可是个很艰巨的任务。
    珊瑚顿觉肩头的责任严重的很,二话不说就出了房门在外面看守起来。
    从珊瑚的角度向外看,可以看到花林那儿的熠熠灯光,漂亮的很,可珊瑚却没有心思去看花灯,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顾初宁爽快的应和声。
    珊瑚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原因,她家姑娘虽然不恋钱财,可也架不住那表少爷非要给呀,更何况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也算是你情我愿的差事,她越想越觉得有理,然后认真的看守起来。
    屋里面,陆远正昏昏睡着,顾初宁自然看得出陆远不放心她,这世上能叫人守口如瓶的,若说钱财是第一位,那怕是没有第二位的了,只有她答应他,他才能真正放下心。
    陆远衣袍被划得残破不堪,到处都沾染着血迹,顾初宁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襟,然后用湿帕子轻轻擦拭。
    顾初宁看见伤口后反而放下了心,陆远前胸处的伤其实都是轻伤,只是破了口子而已,故而只是流了些血,这其中最为严重的是肩头上的伤,伤口长而深,甚至能隐隐看见骨肉,想来这才是陆远伤重的真正原因。
    顾初宁见到这伤口反而不敢下手了,她从前最多也只是见过些轻伤,这等严重的伤口还是第一次见。
    可眼下也只有靠她了,顾初宁小心地用湿帕子擦干了血迹,好在那伤口不再流血了,许是先前在河水中流的已然够多了。
    现下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伤药,若是没有伤药的话,这伤口定然会更加严重,她要去哪里寻呢?
    顾初宁不死心地在陆远的身上摸了摸,还真叫她摸出来一个白瓷瓶,她满怀欣喜的打开,可那里面的药都泡了水,没法用了。
    顾初宁失望的看着白瓷瓶,这可怎么办,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那次她的脖颈受伤时陆远曾给过她一瓶伤药,正好是用来止血的,这可真是柳暗花明。
    顾初宁在匣子里寻到了伤药,给陆远细细地上了药,最后又用白纱布包扎起来,虽然不甚美观,却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期间陆远一点都没有醒过来的痕迹,一直在沉沉睡着,不过他的面色却好多了,不再是那般不正常的红晕,顾初宁也放下了心。
    顾初宁忙活完才出去寻珊瑚:“夜里凉了,回去休息吧,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她顿了顿又道:“等会儿我与你住一间屋子,还好偏房里面有榻。”
    珊瑚爽快的点了点头,可不能叫姑娘与表少爷同居一室,然后又看着顾初宁欲言又止,两只手绕来绕去的。
    顾初宁笑道:“有什么话便说。”
    珊瑚最终好奇的问:“姑娘,那房契什么时候要啊?”她掰着手指头数:“今儿可是您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表少爷的,这救命之恩如何报答都不为过,再说了您废了这许多力气,总还是需要些报酬的,”她也想明白了,表少爷看着就是顶有钱的样子,更何况还是他非要给报酬的,不要白不要。
    顾初宁看着一脸纠结的珊瑚,原来她是在想这事儿,其实珊瑚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陆远醒过来以后还记得这房契……非是要给她也是可以的。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回偏房去休息,顾初宁身心紧张的忙了一晚上,一沾到床边就睡着了,反而睡得很是踏实,再睁眼时便是第二天天亮了。
    珊瑚醒得早,此时见顾初宁醒过来就捧上了衣裳:“姑娘,今儿咱们要好生穿戴一下,”今日便是庆云县主开宴的时候了。
    顾初宁点点头,然后换上衣裳,又由着珊瑚细细的上了脂粉,待一切收拾妥当以后才问:“他现下可还是在睡着?”
    珊瑚回道:“方才奴婢过去取衣裳的时候表少爷还在睡着,现在就不知道了。”
    顾初宁又道:“再过会儿咱们便要出去了,我过去看看他,可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顾初宁过去的时候顺带端了珊瑚取回来的食盒,陆远伤的那么严重,定然是要用饭的,用了饭也好恢复的更快些。
    待顾初宁到了次间儿后却没看见陆远,她把食盒放在小几上,陆远这是去哪里了,怎的不见人影,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她越想越怕,然后就要转身出去寻陆远。
    没想到她刚一转身就碰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撞得她鼻尖生疼,顾初宁的声音嗡嗡的:“你吓坏我了,都是你。”
    陆远低下头就看见眼泪汪汪的顾初宁,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了徐槿。
    那时候他在书房的博古架前头寻书,妧妧悄悄进来了,却没有告诉他,她想要在背后拍他的肩头吓唬他,可谁能想到她拍完以后没有藏好,竟然不小心撞到了博古架上,也是这般鼻头通红,眼泪汪汪的,还不讲道理的说:“你吓坏我了,都是你。”
    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人慢慢重合,陆远摇了摇头,他是糊涂了,总是莫名其妙的将这俩人联系起来。
    陆远和顾初宁赔了不是:“方才我去洗漱了,没有旁人看到。”
    顾初宁点了点头:“那就好,若是叫旁人瞧见我这屋子里藏了个大活人,指不定要在背后怎么编排呢,”她如今可是未出嫁的小娘子,名声顶顶重要。
    顾初宁说完话才发现陆远好好的,不仅能站稳,还站的稳稳当当的,身上也不发热了,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而已。
    她很是好奇:“你怎么好的这么快,”分明昨晚还一直昏沉着,一次都没有醒过来,她还以为要好好养几天才能下地呢。
    陆远勾唇笑了下,这种伤势于他来说不过尔尔,自然恢复的快,昨夜那般不顶事乃是因为在冷水中泡了大半夜。
    他过了会儿才道:“你昨晚上的药很好用,”他这话也没有说错,那药乃是他请了蒋大夫精心研制的金疮药,对于止血有奇效,也是巧了,她竟然带了这药来。
    顾初宁“哦”了一声表示了解,她当日上了那药以后脖颈也是很快便不流血了,果然是好药,她要好好留着,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
    顾初宁指了指案几上的食盒:“这是珊瑚取来的早膳,你快些用了吧,也好恢复体力,待前头忙起来的时候你再走,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现下都已经是大白天了,那些杀手应该寻了一夜也没有寻到,想来应该会放弃了。
    陆远却摇了摇头,他负过手看着窗外的远山:“昨夜杀我的人还没有寻到,这就是最大的危险,”若是这次没有连根铲除,那么后患无穷。
    陆远说这话时唇角轻轻勾起,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顾初宁问道:“那你想如何?”
    陆远侧过头看她:“那些人既然下了死手要杀我,就不会轻易放弃,可现在却是我在明,他在暗……”
    他不仅不躲,他还要正大光明的出去,更是要装的一点事都没有,看那些人还能不能坐得住,若是坐不住……能主动跳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顾初宁也明白陆远的意思,她有些佩服陆远了,刚从那般险恶的环境下死里逃生,如今又要亲自试探。
    顾初宁指了指陆远的衣裳:“这计策果然很好,只不过你要不要先换身衣裳,”这衣裳上都是撕裂的口子与血迹,可她又只有女装,却是无法帮陆远了。
    陆远就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顾初宁闻言彻底放下了心:“那你用膳吧,然后再回去,估摸着等会儿前头会忙得很,你正好趁此机会逃出去。”
    陆远点点头:“好,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
    顾初宁有些不解,还有什么她能帮忙的,只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宋芷的声音:“初宁,你收拾好了吗,听说前头开宴了,”语气欢快的很。
    顾初宁连忙就走了出去,宋芷果然在门口等着:“快些出去,我听说县主邀了好些年轻的公子,过会儿应该就到了。”
    虽然男女大防不严,可也没有住在一处的道理,故而庆云县主只邀了小娘子们相住,那些公子则是需要自己赶过来。
    待顾初宁和宋芷过去的时候,已经到了许多小娘子了。
    小娘子们待的这处地方名唤牡丹台,是建立在二楼的亭台楼阁,宽敞大气的很,虽说这楼台叫牡丹台,可不仅仅是牡丹一种花,几乎包括这个时令的所有花。
    顾初宁看了以后连连感叹,大手笔啊。
    小娘子们如往常一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顾初宁就看见宋莹正拉着一个小娘子的手说的开心,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宋芷才想起来昨晚上一直不见顾初宁,问道:“昨晚上你去哪里了,我怎么一直没瞧见你,我记着我叫珊瑚喊你去赏花灯了。”
    顾初宁自然不能说实情,她道:“昨晚上我也去了,只不过那花林弯弯绕绕的,彼此之间看不见也是常有的,不过那花灯着实好看。”
    宋芷一听也没怀疑,然后就拉着顾初宁往里走。
    顾初宁一面往里走一面看楼台上的小娘子,昨晚上惊心动魄的,她也没关心都有谁来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看看。
    第一个自然就是杜曼珠,她穿了身暗红金线绣云纹的蜀纱袍子,下身是同色系的曳地裙,满头珠翠,看着艳丽极了,顾初宁不得不感叹一声,着实是艳丽的好看。
    杜曼珠由一帮小娘子围着,众星捧月一般,也怨不得她养出了那样一副脾性。
    顾初宁再仔细看,发现了好些宋老夫人寿宴时来的小娘子,如陈清怡等人,想来这些便是京城中蛮尊贵的贵女们了。
    那边杜曼珠正被捧的高兴,一个小娘子满口的夸赞:“杜小姐果然貌美无双,咱们这些人在你身边都被衬的没法看了。”
    杜曼珠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的紧,她平生最负容色,也最喜旁人夸她容色,她眼风一扫,忽然看见了顾初宁。
    杜曼珠满腔的欢喜都消失了,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下去,她死死瞪着顾初宁,这破落户今儿穿了身水红的襟子,只略施打扮便把她给比下去了。
    自然有小娘子看出了杜曼珠的恼恨,立马宽慰道:“她是个什么身份,凭她也配和你比,就是连给你提鞋都不够的,再说了,我瞧着这顾初宁的相貌也就一般,”这小娘子名唤朱妙珍,她的父亲正好在杜曼珠的父亲下头领事,自然是事事捧着杜曼珠了。
    杜曼珠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了许多,就算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小官庶女。
    顾初宁刚刚站稳,还没等和宋芷说话,就感觉到有人在瞪她,她转过头去看,只见是一个娇美可人的姑娘,她心下不解,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怎的就对她如此敌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小娘子竟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朱妙珍看着甚是娇美,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顾初宁:“这位姐姐是哪位?是刚到京城的吗,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怎的从未见过,咱们京城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宋芷自然见不得有人欺负顾初宁,她往前走了一步:“有话就好好说,阴阳怪气的算什么本事,”言语间是满满的不屑,这朱妙珍最会捧臭脚,她一向看不惯。
    朱妙珍吃了瘪,她最怕遇上宋芷这般说话直接的,索性就不遮遮掩掩了:“宋二姑娘可不要生气,我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来这种地方,那可就没王法了,”她说的时候还用眼尾去看顾初宁,一副不屑的样子。
    宋芷还要说话,顾初宁却拉住了她,顾初宁笑道:“这位姑娘说的对,这宴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至少要会说人话才好啊,”她可不愿意捧着这些人,大不了撕破脸,左右以后也不必见这些人。
    朱妙珍这回被气的直接说不出话来:“你……你……”了半天。
    周围的小娘子自然都围过来看热闹,朱妙珍更觉丢脸:“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我也不与你兜着说话了,凭你这样的身份,如何能来庆云县主的宴会,你是不是偷偷跟着宋芷来的?还真是不要脸,一点都没有羞耻心。”
    顾初宁刚要回话,那边就有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是我邀请的顾小姐。”
    众人闻言都福了福身:“庆云县主。”
    庆云县主一路往这边走了过来,然后对顾初宁笑道:“昨夜住的可还习惯,我一直听闻你的事,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顾初宁福了福身:“多谢县主关怀,初宁一切都好,”她说完就打量起庆云县主,庆云县主与她差不多的年纪,眉眼秀丽,举止间看着很是端庄大气,不愧是嘉安公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