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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转眼天寒,褚韶华给丈夫闺女都换了夹棉的衣裳,陈大顺还说哪,“这也忒早了些。”
    “不早了,眼瞅就要中秋了。”褚韶华道,“虽说春捂秋冻,也别真冻着,今年打喷嚏的人多,我出门买菜,经过王府井的中医馆,人都排到门外去,打眼一瞧,都是打喷嚏流鼻涕的,你常在外的人,可得留心。“
    陈大顺轻轻捏一捏妻子的手,点头应了。
    这是夫妻二人最后的时光,许多年后褚韶华回忆时,觉着与往时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们虽然偶也有些夫妻间的小别扭,但依旧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谁都没有料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陈大顺正当壮年,初时就是有一点感冒,褚韶华给煮了一大碗的红糖姜汤后催他到药铺看大夫,陈大顺并未留心,待觉着身上酸疼乏倦时已经微有些发烧。褚韶华立刻请了有名的大夫家来,吃了三天的药不见好,反是转为了高烧不退。再请大夫过来,当初给看病的大夫却是自己身上不好,已不能出诊。
    褚韶华当即立刻换了另一位萧大夫,萧大夫先是让陈家人隔离,最好就一人照顾病人,每天病人食用要单独的碗筷,不要太多人进去。说是如今的重风寒,很容易过人。褚韶华也没倚靠旁人,就是把闺女交给婆婆带,不让闺女过来。陈大顺这病,至死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病症名称,那一年,因风寒过逝的人极多,先是感冒,打喷嚏流鼻涕,看着并不要紧的症状,接着就是高烧,待高烧退了,就是咳嗽,咳血,不过一月,人便去了。
    陈大顺去前只有两句话,望着褚韶华道,“咱们还没个儿子,如何是好?”
    褚韶华眼泪滚下来,与他道,“大顺哥,你放心,我定把萱儿养好,养大成人。”
    陈大顺看一眼妻女,望向母亲、弟弟,与陈二顺道,“不要与韩寿做生意。”
    陈二顺心下一惊,连忙应了。
    陈大顺再看魏东家,想说什么,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血沫自肺中咳出,溅到胸前被褥,褚韶华拿帕子去给他擦,那血浸透巾帕,粘稠滚烫,褚韶华忍不住哽咽出声。魏东家亦伤感非常,连忙道,“陈兄弟你放心,咱们两家的亲事,除非日月倒悬,再不能改!”
    陈大顺眼中闪过感激,却是咳的愈发厉害,突然间身子一振,一口鲜血骤然喷出,人急促的喘吸几下,一声长叹,就此过逝。
    第84章 妈妈,妈妈
    人死之前会想什么呢?
    许多年后的岁月里,褚韶华时常这样想。
    不同的人当是不一样的。如大顺哥这样年轻故去,当会有无数的不舍与不甘吧!
    许多年后,褚韶华已经没有了太激烈的感情,她的爱与恨多是淡淡的,爱也淡淡,恨也淡淡。许多年后的许多朋友,大概也不会相信她曾有过那样爱也热烈痛也热烈的时光。
    这是褚韶华一生中最为伤痛的一段岁月,她以为可以白头到老的丈夫就此离去,她一生的寄托,就此失去。那个曾经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烂泥一样娘家的男人,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父亲,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人世。
    此生此世,再不复见。
    褚韶华痛到昏厥,魏太太见状,就不再帮褚韶华带孩子了,反是把闺女塞给褚韶华,劝她,“瞧着孩子,你也得撑起来啊。”魏太太说着,也不禁流下泪来,一则瞧着褚韶华这样刚烈的人哭死过去,叫人心生可怜。二则,她这亲家公为人着实没有半点不好,也不知怎么老天这样不开眼,偏叫好人去了。
    如果没有孩子,可能褚韶华最终也能熬过去,却没有那样快。
    孩子其实还不大懂事,可不知是不是骨血里的血脉相连,以前并不爱哭的孩子,魏太太带着也总是会哭。褚韶华抱着怀里小小软软的闺女,才觉着打心里撑起一丝气力。
    陈大顺的丧事都是陈二顺一手操持,陈太太去岁死了丈夫,今年失了长子,亦是伤心过重,身子不大好了。陈二顺里里外外的操劳,有事都与褚韶华商量,褚韶华哪里有心力管这些,只让陈二顺看着办,虽不及陈老爷去岁出殡时的排场,也算体面。
    与褚韶华交情不错的周太太、潘太太也都过来了。褚韶华却是好长的一段时间提不起精神来,每天除了看看闺女,什么都觉淡淡的。直待有一日,陈太太与她道,“我这里银钱不凑手,老大家的,你先垫上今天的菜钱吧?”
    那一瞬间的感觉,无可形容。如果不是陈太太这句话,褚韶华觉着自己怕还要不知混沌的过多少日子去。褚太太这句话,直接将褚韶华从丈夫离开的那个萧索冰冷的秋夜里拉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她先是一瞬间的怔忡,才慢慢消化了陈太太话中的意思,然后,褚韶华心中先是涌起一股不可置信,大顺哥才去几日?之后,便是一股不可言喻的怒气,她那双有些迟钝的黑眸有如被缓慢擦亮的宝石,继而有了光彩,褚韶华很郑重的打量陈太太一眼,见陈太太一双皱纹横生的冷厉老眼正在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要搁褚韶华往日脾气,褚韶华定要立刻反驳了去了,她今日却是道,“好。老太太看着萱儿,我去买菜。”然后,起身加了件出门的藏青的大衣,提着篮子就出门了。走到屋门口就听陈太太声音不少的嘀咕一句,“守寡就要有个守寡的模样。”之后,还不知说了两句什么。
    褚韶华心中的怒意烧的脸上都红了,她眸间一冷,却是没理会陈太太这故意说给她听的话。褚韶华出门没到菜场,而是走远了叫了辆黄包车,直接去了潘太太那里。
    潘太太也有月余未见过褚韶华,见她消瘦单薄的模样,不禁有几分心疼,道,“怎么瘦成这样了。”拉她进屋,看她手冰凉,又叫下人灌个汤婆子过来。
    褚韶华心下酸楚,眼圈儿也只微微一红就极力压了下去,她看一眼潘家的下人,轻声道,“我今天过来,有事相求伯母。”
    潘太太便打发女佣下去了,褚韶华自篮子底下拿出个蓝布包放到潘太太面前,说,“这是五十两金子,求伯母帮我保管。若以后我有用时,自会来伯母这里取。”
    潘太太未多问一个字,便应下此事,道,“你放心,这钱只管放我这里。你何时要用,随时来取。”
    褚韶华说完后,就起身告辞。潘太太与她道,“再怎么难,也要保重自己个儿。要真有过不去的难事,只管来找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
    褚韶华含泪道声谢,便提着篮子离开了。
    褚韶华买了当天的菜,又买了五十个鸡蛋,回家主动与陈太太说,“萱儿的鸡蛋快吃完了,我又买了些。”
    陈太太眼皮搭拉着,指间一粒一粒的数过腕上的佛珠,自从丈夫、长子相继过世,陈太太便信了佛。此时却是没有半点佛家的慈悲,眼皮褚韶华脸上一溜,道,“萱儿也大了,不用见天儿的吃鸡蛋,如今家计艰难,这鸡蛋能省就省吧。”
    褚韶华道,“大顺哥走前,就不放心这孩子。总不能大顺哥刚闭眼,就不如以前了。”
    陈太太想到已逝的长子,心下也是伤感,再想到二子房里至今没动静,就这么一个孙女,不耐烦的挥挥手,也不说话了。
    晚上陈二顺回家,一家子吃饭时,褚韶华问,“二弟,是不是柜上生意不比从前了?”
    陈二顺道,“嫂子怎么这样说?”
    “妈说今天没买菜的钱了,我就给垫上了。要是柜上生意不好,家里俭省些也是无妨的。”褚韶华道。
    陈二顺连忙道,“没有的事。”又与他娘说,“娘,你手里没钱用怎么不直接跟我说。”陈二顺望褚韶华一眼,见她把鸡蛋夹成小块给孩子放到碗里,让孩子吃,虽未抬头,却是露出后颈一段雪白细腻的皮肤,只这一眼,陈二顺便觉口舌生干,端起粥碗来喝一口,道,“娘,明儿我拿些钱回来。”
    陈太太含糊的不知说了句什么,第二天,陈二顺拿了十块大洋回家给陈太太,也拿了五块给褚韶华,说,“前些天忙大哥的事,我也晕了头。大哥在时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这是大哥每月的钱,给嫂子和侄女零用,待以后萱儿长大嫁人,家里的东西也有她一份儿。”
    褚韶华还没说什么,陈太太立刻直起身子拿了小炕桌上那五块钱,竖着眼睛道,“你大哥在时难免有些花销,如今人不在了,你大嫂在家守寡,也花用不到钱。不用给钱!萱儿以后嫁人是以后嫁人的事,我做亲奶奶的,自是委屈不到她!”
    陈二顺脸色十分难看,说他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咱家就是这个规矩!”陈太太瞪着儿子,道,“不然你问问你大嫂,她要这钱不?”又将目光转向褚韶华,一双眼睛既毒又恨,望着褚韶华倒不似看儿媳妇,反像看三辈子的冤家。
    褚韶华淡淡道,“我不用钱的,二弟,不用给我。都给太太吧,家里的事都是太太分派。”
    陈太太面色稍缓,立刻将十五块大洋塞裤腰里收了起来。褚韶华望着陈太太屋里躺柜上请回的那尊白瓷观音,觉着实无意趣,见陈太太没别的事,她便带孩子回屋歇了。
    褚韶华回屋收拾着给孩子洗脸洗脚,炕上铺了被褥,屋里少一个人,连不知哪个角落里秋虫的叫声都显的极外真切。闺女搂着妈妈的脖子,软软的叫,“妈妈,妈妈。”
    褚韶华应一声,“妈妈在呢。”
    第85章 家败
    第二天,陈二顺又拿了五块大洋私下给褚韶华,褚韶华没要这钱,褚韶华道,“太太说的在理,我现在也没什么花销。二弟还是给太太吧。”
    陈二顺看褚韶华身上一件半旧黑色棉旗袍,灯下更显单薄,想着大哥突然病逝,他心里也不大好受,还是把钱放到小炕桌儿上,还有一包奶糖,说,“这是给萱儿吃的。嫂子放心,以前大哥在时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就是萱儿,我也当她是亲闺女一般。”
    陈二顺还想说什么,褚韶华一直静默无话,他站了片刻,也便走了。
    自此,陈二顺时不时的便带些孩子的吃食回家,因侄女在孝中,柜上但有什么素净颜色的料子,也会拿回来给褚韶华,让给侄女裁两件衣裳。褚韶华道过谢,心里总要知这个小叔子的情分。只是宋苹见了未免觉着刺眼,时不时的便要说上一句,“萱儿一个小丫头,可懂什么好赖,孩子只要别冻着就成。倒是妈这里,多少日子没裁新衣裳了,二顺哥你也想着妈些。”这样明明白白的挑拨,褚韶华忍了两遭,宋苹愈发得寸进尺,褚韶华便道,“是啊,二弟你以后别给萱儿拿衣料子了,她衣裳也够穿。有好的给二弟妹存一些,以后给孩子使。”
    说着,褚韶华叹口气,“咱爹死的时候,就是没见着孙子。我是个没福的,以后就得看二弟妹了。”一句话便扎的宋苹脸色雪白,颤抖着唇瓣说不出话。
    褚韶华真不稀罕理宋苹,觉着这就是个神经病,没几天就自裁缝铺接了些活计回家做,挣些零散钱。陈二顺心里过意不去,倒是陈太太道,“反正平日里也没事,做些活就做些活,还能挣些钱。”又道,“女红针指,这才是妇道人家的本分。那些个穿戴打扮,不是咱家的家风。”问褚韶华挣多少。褚韶华说是论件算钱,陈太太见问不出具体数目,撇撇嘴也便不问了。
    倒是魏太太见褚韶华在外揽些针线做活,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儿,回家跟丈夫说起来道,“真是鲜明人没鲜明命,你说萱儿她娘,这样的好强,偏生命这样苦,大顺兄弟才二十几就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这样受苦。”又说陈二顺,“这可不应该,要是大顺兄弟在,陈家这大家大业,大头儿还不该是大顺兄弟的,哪里能叫萱儿她娘在外揽活儿挣钱,他家也不差这几个钱。”
    魏东家心里未尝没有觉着陈二顺做事不大地道的想法,只是,魏东家素来分明,他寻思了一回,先与妻子道,“你莫在陈家多嘴这个,这是亲家母自己的事。老话说的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这钱也是,我听二顺说过,还按大顺活着时每月给亲家母花用,想来亲家母是想多挣个花销,毕竟萱儿还小呢。亲家母是个要强的,必然有自己打算,你可别多嘴。”
    “我哪里会多这个嘴。”魏太太叹口气,“真是有命无运。”
    魏东家想了想,又往陈家去了一趟。魏东家倒不是去多嘴陈家内务的,魏东家是听说陈二顺与个姓韩的在外合伙买了一批呢料,据说是极好的羊绒料子,价钱却是羊呢料的钱。魏东家做生意多年也没见过这等样好事,想着还是提醒陈二顺一声,务必留心。陈二顺听魏东家说起这桩生意,只管笑道,“魏大哥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您只管放心,韩大哥也是我多年交情,过几天这批货就要到了。我先试试水,若是没问题,以后咱们一起做。”
    见陈二顺这样说,魏东家道,“我铺子做呢料做的少,二顺你心里有数就好。”再闲话两句,魏东家就起身告辞了。
    陈二顺亲自送了出去。
    魏东家想着,陈二顺说话是不差的,只是做生意真是差了陈大顺三条街,陈大顺话少,做生意却是极稳妥可靠,起码从来不想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韩寿的底细,魏东家是知道一些的,这是财政厅白厅长小夫人的兄长,跟在白厅长身边跑个腿儿罢了。若真有本事的人,如何会做跑腿的差使,正经职差都没一个的。这批货这样便宜,哪怕陈二顺没明说,魏东家也知道大概其的缘故,怕是其中有白厅长的关系。
    可翻过来想,若真有这偌大好处,那韩寿寻谁合伙不成,难道跟你陈二顺真有这偌大交情?
    所以,魏东家对这桩生意并不看好。想到陈大顺临终前特意交待,若陈二顺心里真有兄长,哪怕为着这是兄长临终前的心愿,也不当与韩寿合作,如今看来,陈二顺是必要做这生意的。
    这毕竟是陈家的事,陈二顺眼下是陈家的当家人,魏东家倒是想多劝两句,又想着,陈二顺这新当家人,必然是急着做出些成绩的。可在魏东家看来,能安安稳稳的把这两家铺子的生意接手,接住了,接稳了,这就是极好的当家人了。至于成绩不成绩的,青出于蓝自然好,但,能与青比肩,也是一种本领。
    陈二顺这般急功近利,魏东家摇摇头,这不是人能劝的。
    灯笼的微光照着眼前并不平稳的道路,头顶星光满天,魏东家一身厚料长袍被初冬的夜风吹的籁籁作响,黑暗里有着秋虫最后的鸣唱,魏东家心下很是为陈老爷可惜,若陈二顺有运,这桩生意是真,魏东家也不看好陈二顺这种与官员关系太过密切的合作。若陈二顺无运,以后陈家如何,当真不好说了。
    ——
    以往,褚韶华都不明白,当初她祖父过逝不过三月,父兄是如何把祖父挣下的家业赔的一干二净,只能光屁股回乡的。毕竟,祖父过逝时,褚韶华还太小,她在乡下,也不大懂城里的事。
    如今,褚韶华算是彻底明白了。
    ——
    陈二顺是叫掌柜伙计抬回家的,陈太太一见二儿子是躺着回来的,当时就吓得两眼往上一插,厥死了过去。宋苹也是吓的了不得,只会在一畔哆嗦,捏着帕子哭了。褚韶华上前两步,拔下头上银簪,对着陈太太人中就是一下子,直接扎出一溜儿血珠子,陈太太呻吟一声醒了过来。褚韶华问肖掌柜,“这是怎么了?”
    肖掌柜欲言又止,褚韶华说宋苹,“哭有什么用!还不快把二弟抬屋里去!”
    宋苹忙慌着打起帘子,掌柜伙计连抬带扶的把陈二顺弄炕上去了,宋苹六神无主的站当屋,褚韶华道,“端水来!”宋苹跑去端水。
    褚韶华又要打发伙计去请大夫,陈二顺在炕上摆手,气若游丝,“我没事,不用请大夫。”
    宋苹上炕喂丈夫喝水,陈二顺喝口水总算缓了神,让掌柜伙计的先去了。陈太太瘫坐在炕头哭唱,“我苦命的儿,这是怎么了啊!你是哪里不舒坦,咱们赶紧去瞧大夫。你要是有个好歹,娘也不活了!”
    待掌柜伙计走了,陈二顺才面色惨白的把事说了,他做生意叫人骗了!
    陈二顺是与韩寿合伙买羊绒料子,说是从上海过来的,被海关扣押的一批进口呢料,价钱比国内的羊毛呢料还要便宜三成。打一个月前,韩寿就去上海接货了,至今人货不见了踪影,往韩寿家中去寻,也是不见半点消息。
    陈太太气的破口大骂,“这杀千刀的王八羔子!合该横死的畜生!”
    眼下,再如何骂有什么用。褚韶华直接问,“二弟,赔了多少钱?”
    陈二顺的脸色比墙上的纸都要白,唇角颤了又颤,突然道,“大嫂,你是认识白家小夫人的!你能不能去问问,看小夫人知不知道韩寿的去向!”
    褚韶华听这话不禁大为皱眉,陈太太宋苹与陈二顺一道看向她,褚韶华道,“二弟得具体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才能去打听。不然我这里糊涂着,要如何与人打听?”
    褚韶华原以为陈二顺无非是拿柜上现钱与韩寿合伙,陈家两处铺子,铺子里还有老底,纵是赔了这一回,不至伤筋动骨。却是没料到,陈二顺为了做这单生意,竟是将两处铺子都抵押了出去。褚韶华心下极是恼怒,忍不住道,“你大哥临去前还与你说,不要与韩寿做生意,你为什么不听!”
    陈二顺眼泪滚了下来,抹一把泪,咬牙发狠,“我要知他是这么个畜生,我他娘的一刀捅死他!”
    褚韶华真想回他一句,现在说这个还有个屁用!
    褚韶华心里寻思了一回,道,“两处铺子抵押了两千块大洋,铺子要先赎回来。有铺子,以后才能继续做生意。太太,你那里还有没有钱,先把铺子赎回来。”
    陈太太张口结舌,看向儿子,“先前,二顺说做生意本钱不够,我把钱都拿给他了。”
    饶是褚韶华也是眼前一黑,万想不到陈二顺把陈太太这里的钱都弄走了。褚韶华扶着小炕桌儿才没摔地上去,她轻声道,“若是如此,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了。”
    “嫂子,小夫人那里……”陈二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望向褚韶华。
    “韩寿姓韩,白家姓白,白家如何肯赔出这个钱来!”褚韶华道,“咱家与小夫人本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你把铺子抵押出去,太太这里的钱也都拿了出去,家里可是没有半点钱了!”
    褚韶华原以为陈二顺也就是把家败了,没几天才知道,除此之外,陈二顺还在外借了一千大洋的高利贷,不还钱,就要剁手剁脚的!陈太太哭着拿出一千大洋来,可高利贷利滚利,如今必要八千大洋才算清账!收了这一千本金,在陈家威胁一般,那些地痞流氓才算离开!陈太太抱着陈二顺几乎要哭死过去。
    家里这样乱糟糟的,褚韶华怕孩子受惊,把孩子交给魏太太帮忙带着。魏太太直叹气,“二顺怎么这样大的胆子啊他,他竟然敢去借高利贷!他不要命了他!”
    褚韶华不知道陈二顺是不是觉着命长,她简单连一天都不想在那个家里呆了,可又不能不回去。褚韶华道,“萱儿这几天就麻烦嫂子了,一会儿家里清静了,我再接萱儿过去。”
    魏太太道,“叫萱儿住我这里吧,你先去料理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