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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如今有褚韶华帮着算计家里过日子的事,日子是一日较一日的好,陈太太心下也开阔了些,一笑道,“这也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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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韶华把信和东西都交给王大力,如今王大力颇识得些字,魏东家他是认得的,就是周家和潘家,王大力并不熟。周家的住址也好找,潘家住在东交民巷,王大力说,“听说那里住的,不是有身份就是洋人。”
    褚韶华道,“潘先生说来这也不是外人,他是邵东家的亲家,我与潘东家潘太太都认得,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大力哥只管过去就是。”
    王大力点头应了。
    王大嫂子深觉褚韶华交际广泛,在王大嫂子看来,邵东家已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听闻小邵东家娶的媳妇,那是比邵家还要大的大户,不想褚韶华竟与潘太太都有交情。
    王大嫂子想,这个表妹真是个极有本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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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韶华给亲戚朋友的备过礼物,待到八月十五,还去瞧了回魏老太太。褚韶华以往并不喜魏老太太为人,因这老太太当初为了花用银子竟让土匪绑架过儿媳魏太太,虽说不是亲儿媳吧,二人到底是有婆媳的名分。以前就是受魏东家之托,过年回乡时给魏老太太带年礼。如今陈家都回乡了,原也走动不着了。可自守了寡,褚韶华多为寡妇这名声所掣肘,大概人境遇不同,心境亦有不同。由此,褚韶华对魏老太太倒是多了几分理解。
    将心比心,不说别个,她还有个闺女,魏老太太却是膝下亲人全无,魏老爷虽是名份上过继的儿子,可是魏老太太都能叫土匪绑了魏太太,可见母子关系如何了。
    就这样,魏老太太也能把日子过的不错。
    这就是一种本事。
    褚韶华也没带别个东西,如今天气渐冷,褚韶华做了两块包头带了去。因近来做裁缝的缘故,褚韶华针线大有进境,这包头是用的好料子,上头细细的绣了些吉利花样。
    魏老太太是个极干净整齐的性子,屋子收拾的一丝不苟,人亦是穿戴讲究。她人老怕冷,屋里早早的烧了炕,却是没有半点柴炭的烟火味儿,窗台上供两盆水仙,熏的屋子香喷喷的。褚韶华把礼物送上,道,“我家里的事,想来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一二年总是出事,我也没心思过来。如今总算略好些了,这大节下的,也没什么孝敬的,我想天儿冷了,就给您做了两块包头。就是针线有些粗了。”
    魏老太太接过细瞧,见是一块酱色锻子绣蝙蝠连云,另一块是绛色料子,绣的是墨色梅花。魏老太太道,“在咱们这儿,你这样的针线是难得的。”魏老太太自己也是个针线讲究的,她说难得,就是赞褚韶华针线好了。
    褚韶华笑,“您老说好,那必是好的。”
    以往褚韶华帮魏东家送年礼,魏老太太待她寻常,如今倒是性子温和,还与褚韶华道,“都说陈家村儿出了个好针线裁缝,开始不知道是你,后来才晓得。有个生计终是好的,你比我有见识,靠人终不如靠己。”
    “慢慢过吧,只要有一口气在,总要争一争这口气的。”
    褚韶华把东西留下,原不想魏老太太操劳饭食,魏老太太却是不高兴,褚韶华便与她一起到厨下做的午饭。这位老太太非但人生得干净俐落,做的饭菜也很是不错,让褚韶华说,比魏太太那水准强的多。魏老太太听褚韶华说些如今过日子的事,心里也高兴,待吃过饭,俩人坐在暖烘烘的炕头儿吃茶,魏老太太方与褚韶华道,“当初,我家那死鬼去时,我已是四十多岁,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倒不是家里银钱不凑手,只是村里腌脏人多,总有些个下流人不想好主意的。你如今,比我当初更年轻。你这样能干,过日子自是不愁的,你要防备的,则是这些乡间小人。眼下你这才是个开始,要真想守着,就更得多防范着些。”
    “诶。”褚韶华点头,“您这话我记得了。”
    魏老太太是个极讲究的人,褚韶华中秋好意来瞧她,她拿了两包点心给褚韶华。褚韶华不肯收,魏老太太道,“不是说我那二孙子跟你家闺女定下亲事了。这是给孙媳妇吃的,拿着吧。我这里多的是,眼下我手里有钱,点心铺子每月都给我送新的。”
    褚韶华一笑就接了,也让魏老太太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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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褚韶华回家,见着这两包点心倒也高兴,不过,还是与褚韶华道,“还是少与那等样人来往。”她是听说魏老太太名声不佳的。褚韶华把点心给陈太太放下,打开来先拿块月饼给陈太太,道,“原也没想着去,还是给魏亲家写信时想到,这毕竟是咱们萱姐儿的太婆婆,过去走动一二,到底显着咱们周全些。”
    陈太太也让俩媳妇吃点心,掰一块给萱姐儿吃,宋苹先拿一块递给褚韶华,说,“嫂子,你不怕那老太太么。”
    褚韶华道,“这有什么怕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咱好意过去,她自是客气以待。”褚韶华想的更远些,褚韶华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如今让乡里人看来,陈家这日子算是不错的,有俩媳妇做些裁缝针线,还有十几亩上等肥田,一年收入足足的。可褚韶华绝不会满足于这乡下日子,她已是打算明年就在县里租铺面儿,把裁缝铺开到县里去。乡下做生意同样不容易,别人怕魏老太太与土匪有勾连,褚韶华却正是看中这一点。
    褚韶华绝非寻常胆量,这些个走偏门儿的,褚韶华不会去结交,不会去得罪,但也不能一无所知。
    再说,两家的确是实在亲戚。她家与魏家有亲事,魏老太太哪怕不是魏东家亲娘,可在礼法上,这就是魏东家的娘。褚韶华不可能放着这样的关系不用的,况,这几年她对魏老太太的性情也有所了解。魏老太太的手段,在乡间的名声也不好,可除了勾连土匪的事儿,余者并未听闻有何恶名。
    反过来想,魏老太太一个老寡妇,与过继儿子魏东家关系平平,要是没点儿手段,在这乡间,早叫人欺负死了!
    婆媳三人再加萱姐儿吃了回点心,陈太太就把两匣点心收了起来,道,“中秋不用买月饼了,咱们吃这个就成。”
    宋苹笑,“水果也不用买,有前儿三婶子给的苹果、大姑给的枣儿,还有咱院儿里结的好柿子,就是柿子得摘来捂上一捂。”
    陈太太就盘算着,点心水果都可不买,就是这过中秋,起码得买一尾肥鱼,打上一斤肉,有鱼有肉,既是过节的意思,也取个吉利。陈太太与俩人商量着,褚韶华宋苹都没意见。褚韶华却是暂未让陈太太拿钱买这些,褚韶华的意思,中秋亲戚朋友的都要走礼,是这么个意思。
    待王大力自北京回来,果然带回了魏家、周家、潘家三家的回礼,褚韶华送东西送的实诚,都是挑的家里最好的花生送的。这三家也与褚韶华是极好的交情,魏家自是不必说,这是褚韶华的亲家,又是点心又是酱肉还有衣料子托王大力给陈家捎了来。要说魏家还是对陈家一家的礼物,周家潘家便纯粹是褚韶华自己的交情了,周太太的还礼除了稻香村的点心,还有褚韶华托周太太帮着置的北京城才有的毛线。褚韶华同陈太太宋苹说,“这在咱们乡下是个新鲜物儿,也没有多让周姐姐买,这些咱们试着卖一卖,若是好卖,明年多进些来。”
    陈太太道,“二顺就在北京,怎么不叫二顺帮着置,反是去麻烦旁人。”陈太太是担心周太太贪自家银钱。
    褚韶华道,“这么点子小事,一则不值当叫二叔费神,二则咱们铺子是不做毛线生意的,三则咱们东西量少,还要挑几个颜色,这些事,事不大又琐事,还是咱们妇道人家有耐心。不然,二叔亲家都在北京,我怎么就托了周姐姐呢?”
    陈太太便不说什么了,潘家给的是南方有名的火腿,说是极有名的金华火腿。陈太太也是吃过这火腿的,道,“的确味儿不赖。”
    褚韶华把这些东西放到一处,同陈太太宋苹商量,得的这些东西,略留下些自家吃用的,亲戚族人这里打发一二,也就省得再置中秋礼,也省一笔开销。
    陈太太宋苹都没意见,二人心下还想,怪道褚韶华早早的托王大力往北京走动,那几口袋花生虽也值些钱,可那是地里自己种的,成本就低,换回来的却都是乡下买不到的体面东西。想着褚韶华果然是极会盘算的,非但省了钱,这些拿出去走动亦是极体面的。
    头一家要走动的就是村长三叔,再有就是王大力王二力王三力几家,连带王大力叔叔家的两个堂兄弟,陈家这里耕种收割,除了雇些短工,王家兄弟都会过来帮忙。先不说省多少工钱,就这情分,便叫人心里暖和。再者,还有邵东家那里,彭掌柜,也要走动一二。
    褚韶华算好一份份儿的礼物,留下自家吃用的一份,其他的都送了出去。可相应的,一样是有回礼的。只是这一来一回,就显得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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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太太也是乐呵呵的,这几年,家里一直出事,最伤心的人,除了褚韶华就是陈太太了。褚韶华死了丈夫,陈太太却是先死丈夫后死儿子,再加上家业败落,陈太太人也老迈许多。如今暂不说家里日子较去岁好上太多,光是这份儿欣欣向荣的势头就让人高兴。陈太太出门走动,也得新有了族人奉承夸赞于她,陈太太亦是觉着极体面的。
    如陈三婶、陈大姑都觉着陈太太有褚韶华这样能干的儿媳妇,也是老来有运了。
    便是褚韶华去邵家走动,邵太太私下说起褚韶华也赞她能干。邵东家点头,“是个能做事的。”褚韶华是那种非常踏实的性子,偏又心下极有成算。看她做这裁缝生意就知道,这才多长功夫,不说邵家布铺生意较先时更加兴旺,就是褚韶华现下的裁缝名声,有县里也是叫的响的。邵太太同丈夫道,“我听着韶华的意思,明年是想来县里开铺子的。”
    邵东家没半点奇怪,邵东家道,“不止于此,凭她的志向,以后再回北京城也不过是时间的事。”
    邵太太感慨,“真是个好闺女,这样的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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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样感慨的不只邵太太一人,邵太太的亲家潘东家还特别过问了一回给褚韶华的中秋回礼。潘太太笑,“我已是打点好叫送到韶华表兄那里去了。”给丈夫倒了杯红茶,邵太太又道,“先前她们举家回乡,我这心里还有些牵挂,想着她那样的人,回家种田就可惜了,不想她回乡也能张罗些小生意。”
    潘先生靠着沙发,呷口茶道,“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埋没不了。”
    邵太太,“这在乡间,到底可惜了。”
    “褚女士怎么可能能满足安于乡间,以后说不得还要到城里来。”潘先生不以为然,“乡下太小,不是个施展的地方。”
    “你这么看好韶华?”潘太太笑问。
    潘先生点头,没有半分犹豫,“绝非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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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现下褚韶华知道潘先生对她的评价,绝对得受宠若惊,觉着潘先生委实过誉。
    陈家虽只有女人们在家,也过了个丰盛的中秋节。说来可笑,如今陈家日子好了,不论褚家还是宋家,节前竟都带着东西过来走动。陈太太一见宋舅妈那张脸就来火,就是宋舅妈送的东西,陈太太瞥一眼先问,“这是弟妹送给哪个大户的吧,赶紧送去,别耽搁了妹妹的事。”
    宋舅妈在陈太太这里说了不少好话诉了无数冤屈,当然,也吃了陈太太半日排头,宋舅妈死求活求的,陈太太才把东西留下了。至于回礼,那是半点都无!宋舅妈想同闺女亲近,宋苹也没理她!好在,陈太太肯留下东西,宋舅妈想着,陈太太是个心软的,闺女也是她亲闺女,以后徐徐图之便是。
    褚家这里,是王燕儿和褚母过来的,褚母见着闺女就要哭,拉着褚韶华的手说了不少话,说褚韶华现下日子好了,她也替闺女高兴。王燕儿更是不敢再提一句叫褚韶华改嫁的话,把月饼放下,又给萱姐儿麦芽糖吃。褚韶华耐着性子招待了她们,中午也只是寻常饭食,待午后便打发她们回家去了。至于回礼,二人带多少礼来,褚韶华还多少东西回去,是半点多都没有的。
    陈太太还算满意。
    叫陈太太说,褚家这还是正经亲家哪,自打陈家回乡,王家不过表兄弟家总是记得过来帮衬,如褚家这正经亲家,跟宋家一个样儿,知道陈家家业不比从前,竟是鲜有上门儿的!
    这样的亲戚,还是远着些的好!
    见褚韶华并没有同娘家亲近的意思,陈太太才算放心。她是担心褚韶华将手里的钱补贴娘家,未免提醒褚韶华些,萱姐儿这才是一辈子的指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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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中秋,褚韶华就开始打围巾,放到邵家布庄寄卖,卖一件不论伙计还是掌柜都有提成,一季一结算的。提成的事叫几人心下有数,褚韶华还会教他们些卖东西时的说辞,譬如,这是自南边儿进来的高线羊毛线,戴上多么的暖和,这羊毛线多么的高级,在北京城不论太太小姐还是先生东家,天儿冷都要围一条之类云云。
    这东西,褚韶华一样是分两个档次,贵的放到邵家布庄,便宜些的就搁王二嫂子的铺子里,还给了王大嫂子王二嫂子每人一条上等的羊毛线织的围巾。俩人虽是一番推却,心下却极是喜欢欢喜的。
    待到冬天,乡里人大都是没什么事的,且又有过年,年前裁缝铺的生意愈发的忙,只褚韶华宋苹两个,都有些忙不过来。褚韶华干脆去村长三叔家,找了三婶子打听三婶子家的小闺女得不得闲,要是得闲,想叫着三妮子过去帮几天忙,按件算工钱。三婶子笑道,“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只管叫她去就是。她在家也没旁的事。”打发闺女去了,让闺女好生听褚韶华的安排。
    褚韶华让陈三妮帮着裁剪,她和宋苹赶做针线。待到年下,还给陈三妮包了个红包,陈三婶直说褚韶华客气,还跟褚韶华打听以后要不要用人,倘是要人帮忙,只管叫三妮子去。
    褚韶华笑,“待来年开春儿,我想去县里打听一个铺面儿,若是有合适的,也租一个,以后就在县里张罗生意。且看生意好坏吧,倘是还成,三妮子手巧,我是巴不得的。要是生意不成,怕是得举家回来。”
    “我看一定成。”陈三婶拉着褚韶华的手感慨,“真是能干哪。”
    褚韶华略说些话,就回家商量置年礼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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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但自家要置年礼,亲戚朋友的也要有所走动。经过中秋礼,年礼照旧安排就是。因着日子好,家里有老人有孩子,吃食上就多备了些。还有各处账目结算,彭掌柜与伙计们那里各有一份分红,就是王二嫂子,褚韶华也不能让表嫂白帮着张罗的,也自单独有份表礼要走。
    待这些忙完,年也就到了。
    年前二十七,陈二顺终于回家了。
    这次回来,陈二顺不打算再到北京去了。
    因为,经过一年的辛苦经营,陈二顺把陈老爷年轻时置下的王府井的老铺也经营的倒了灶,回来前,铺子已是变卖,货物已是清空,掌柜伙计的也都各发银钱打发回老家去了。
    第95章 家败之二
    褚韶华见过许多有本事值得尊敬的人,也见过许多无能之人,不必外处寻,褚氏父子便都是一等一的窝囊废,如今再见到陈二顺这个,说来比褚家父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倘不是当初褚韶华和魏东家帮着解决了高利贷的事,怕陈二顺早就该回乡了。
    如今终于劳苦功高的把两号买卖开倒灶,着实在褚韶华的意料之中。
    陈太太宋苹没有褚韶华的见识,更没有褚韶华的神机妙算,听说京中老铺难为以继,都是一副伤感模样。陈太太还得宽陈二顺的心,道,“北京做生意的人家也多,生意也不好做。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在你嫂子的裁缝铺生意尚可,如今你回来了,家里也能多个帮手。”
    褚韶华如何看得上陈二顺这样的无能之人,父兄过逝不过一年,他就能把家中两号买卖悉数败干净,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安慰的!褚韶华要是陈太太,先得给他俩耳光!只是,眼下褚韶华只得道,“是啊,二叔回来也好。只是不知北京那里有没有料理清楚?”
    陈二顺道,“有魏大哥帮忙,都料理明白了。”
    褚韶华见陈二顺半点没有提及铺子料理之后剩下多少钱的事,也没兴趣多问。陈二顺为人,褚韶华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丈夫刚过逝那会儿,这个小叔子里外里的对她母女也颇有些照顾,还会给萱姐儿买些孩子爱吃的东西,褚韶华心里也是感激的。可后来,陈二顺把个家业折腾的伤筋动骨,便很叫褚韶华瞧不上。后来,女人们回了家,不说诸多事,就拿一件来说,今年褚韶华托王大力去北京给亲家朋友家的送中秋礼,她不信陈二顺不知道,陈太太不放心二儿子,还特意让褚韶华写了信给二儿子送去,可陈二顺除了一封回信,连半根鸡毛都没让王二力捎带回来。褚韶华宋苹且不论,可陈太太可是他亲娘,就这样的心肠,褚韶华如何瞧他得上!
    如今,陈二顺不提料理铺子后的银钱,褚韶华也知道必有一笔钱余下的,不然凭陈二顺的性子,怕是早在家哭起亏空来。今陈二顺不提,不过一则是防备着她与宋苹,二是要留着这些钱笼络陈太太罢了。
    这就更另褚韶华不齿了,都这样的穷家破业了,还有何需防范的。再说,陈太太是亲娘,寡母独子,还需要什么笼络不成?
    褚韶华多有眼力的人,陈二顺不说,褚韶华没有多嘴半句。只是陈二顺败家破业的回了家,到底让这新年的喜庆大打折扣,倒是陈太太母子关系融洽,第二日更是叫炖了肉给二儿子补身子。
    这种人,竟还配吃肉!褚韶华颇是不屑,不过看宋苹也因陈二顺回家,眉间多的那几分喜色,心下更是摇头。
    陈二顺面子情做的极是到位,虽说铺子也都处理了,货也都卖了,陈二顺还是给家里人都留下了裁衣裳的料子带了回来,连萱姐儿的都有。还给萱姐儿带了一套泥塑的兔儿爷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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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还在陈老爷的孝中,年下是不能燃放鞭炮爆竹的,陈家便省了这一道,待年三十坟上去祭了祖宗还有陈家父子二人,家中难免伤感了一回,待晚上吃过年夜饭,大家说着话守夜。萱姐儿小孩子不禁熬夜,早早的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褚韶华就先带着闺女回屋去了。
    褚韶华给闺女洗了脚,把个小小人儿塞被窝里睡觉,褚韶华听着外头鞭炮,却是一时无眠,想了想,拿出潘先生送她的《地球说略》看了起来。这本书褚韶华已是看过好几遍,家里也无甚读物,就翻来覆去的看了,聊做打发时间。不过,这书也委实开阔眼界,褚韶华以往只是知道如潘先生、潘小姐、小邵东家都是出国留学的人,可出国,到外国,那外国什么样,褚韶华是完全不知道的。这本书却是有大致的介绍,也是由此书,褚韶华才知道,原来自己国家之外还有这许多不同种类的国家。
    看一会儿书,褚韶华嗅到一阵馥郁芬芳,原来不知何时,窗台上的两盆水仙已是缱绻绽放。褚韶华不禁勾起唇角,这水仙还是她瞧着魏老太太屋里养的甚香,也便养了两盆。如今望去,虽依旧是黄旧的窗纸,映着这两盆水仙,无端添了这许多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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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在孝中,第二天倒不必很早便起,有孝的人家,过年是没人来拜年的,也不必出去拜年。不过,褚韶华仍是起的不晚,早上起来煮饺子。
    今年的饺子都是一样的白菜肉馅,待饺子煮出来,端到堂屋。萱姐儿拿着个红包给妈妈,褚韶华笑问,“这是谁给你的?”
    萱姐儿奶声奶气的,“二叔!”
    “有没有谢谢二叔?”褚韶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