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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商母仰着头,看着被儿子驮着的陆渔,疑惑道,“就这样吃了?也没个啥反应?”
    话落,商母便闭了嘴,因为她感觉好像有什么清凉的气息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条婴儿手臂长的小龙,在商母眼前游弋盘旋,时不时凑近一下蹭蹭她的脸。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头对头,眼对眼地悬在半空,偶尔喷出一道鼻息,吹得商母睫毛都颤了颤。
    这就是差点绊倒李乾的那条,性子活泼好动,因为商母身上逸散出来的地精之气,便对她亲近了几分。
    小龙盯着商母看了好一会儿,回头看陆渔,尾巴轻点商母周身逸散的地精之气。陆渔点点头,应允,“你吃吧。”
    商母骤然瞪大了眼睛,心脏都要停摆了,这是要让什么东西吃了自己?然而等了许久也没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儿,反而是眉心处,突然有一点点凉。
    “它亲你了。”陆渔眯眼一笑,“是祝福。”
    说完,那把商母周身逸散的地精之气吸收掉的小龙便游弋回来,轻轻落在陆渔掌心,困倦地耷拉下眼皮子。陆渔轻轻点点它的脑袋,把它送进壁雕里。
    等陆渔从商年肩膀上下来,商母还沉浸在自己被龙亲了,还被龙祝福了的震惊里回不过神。
    “阿渔啊,”车子开出去很远,商母突然问道,“所有的龙形壁雕里都有龙吗?”
    华夏人天然便亲近这些耳熟能详的上古神兽。她想着,若是真的都有龙,她就把手头的工作都放下,天天带着陆渔出来给它们找吃的。
    陆渔摇摇头。从来到首都,她只感受到这两条小龙残存了一些意识。若是再晚,它们可能也要消失不见。
    “是我着相了。”商母笑了一下,喃喃道,“很多都是后来维建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那些灵性的瑞兽?”
    陆渔抿了抿唇,想起一路走来,旧物新修,只剩一鳞半爪的图腾,整个人显而易见的低落起来。
    ————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惊得陆渔猛地抬头去看商年,商母也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
    “阿渔,你看。”商年停稳车子,指着前面挡路的几个带毛畜生,犹疑道,“是不是咱们之前见的那只?”
    车头处,站着几只前肢立起的黄皮子,夜色里眼睛荧荧,盯着陆渔,“叽叽”地说着什么。
    商母:“……”
    商母淡定如斯。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稀罕事一件接一件,还别说,挺刺激,挺好玩!
    “……”陆渔不想动弹,眼见着黄皮子跳上车头,对着挡风玻璃一边“叽叽”,一边不断回身指着车前头,才板着小脸下了车。
    她一下车,黄皮子就站在距她一米远的地方,比划着叫她看车头处。商年本就站在陆渔身边儿,这会儿顺着黄皮子的意思往车头看。等看清楚了,只觉荒诞得有些可笑。
    这是碰瓷呢?
    陆渔有些不高兴,可又不能不认账,对上那打头的黄皮子道,“你想怎样?”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不怎么样,就要你一句话!
    陆渔拧眉,“什么话?”
    “叽叽叽叽叽叽。”
    说我们能成精。
    陆渔一下沉了脸,“不行。不能成精。”
    黄皮子闻言,气得哆嗦了一下,落下前肢,蹿到商年车头处,躺下不动了。
    商年:“……”
    这是挡着人面硬碰了。
    “再不走,”陆渔盯着他们水滑的毛毛,有些意动,“剥皮,做围脖。”
    来的四五只黄皮子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看了看打头的那只,弱弱地“叽叽”叫了两声。
    打头的黄皮子就是被陆渔连说了几次不能成精的那只,它一路追到首都,却发现白天并不能进入四九城。好容易晚上了,嗅到她的气息,便带着兄弟来找场子。
    谁知道见了面仍旧是那么一句话不说,还惦记着它的皮子!它呆愣了一下,眼里盈满水光,弱小无助地蜷缩起来。不一会儿,便抱着毛茸茸的脑袋跟个孩子似的哭起来。这个人类真是……真是好坏好坏……呜呜……
    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陆渔揉了揉耳朵。
    “你,”陆渔定定看了它一会儿,“你修功德吧。”
    黄皮子闻言,愣愣地抬头看她,感觉到身上枷锁一轻,顿时前肢着地,重重叩了个头。
    建国前,它犯过杀孽。
    她的一句话,将它身上的孽障冲淡了一些。少了这一丝孽障,它便能开始修功德道了。
    此间灵气微弱,奇花异草渐消,除人族外,有灵之物骤减,想要生存,要么靠天地灵物,要么靠功德。可想修功德道,也有限制,第一便是不能犯杀孽,尤其是人。
    当年华夏举目疮痍之时,那个收养了它,给它饭吃的老道士也死于一次凶残的扫荡屠杀,它追了半个华夏,把那群人给弄死。自此修为散尽,再不能修功德道了。
    其实,不修便不修吧,可在追杀仇人期间,它发现了老道士还有亲人存世,便想着有能力维护他的后代。那肉灵芝,它追了差不多四五十年……
    “若作恶,殆消。”陆渔冷眼看着它,想想,又加了一句,“祸及族人。”
    黄皮子前肢立起,像人一样作了个揖,“叽”了一声,应诺。
    “走吧。”
    陆渔话音落地,黄皮子便迅速后撤,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
    上了车陆渔便窝在位子上沉沉睡去,商母不由叹了口气,扯了一条小毯子给她盖上。
    “这叫什么事儿……”商母望着窗外,揉了揉眉心,脑子里有些乱。只是揉着揉着,手就是一顿,喃喃道,“我怎么觉着我眼神好多了?”
    她是配了眼镜的,两百多度,白天不怎么带,晚上光线不好,是一定要带的。这会儿她看得是不是太远了一些?也太清晰了一些?
    商年拿眼扫了一下后视镜,悠悠道,“地精,又名何首乌,补益精血和肝肾。”
    肝肾……
    提起肝肾,商母心里就是一哆嗦,她之前说她家老商虚来着……
    ————
    夜深,到了医院,商年把陆渔抱起来,商母给她搭了条毯子,轻轻关上车门,才一起往楼上去。
    病房里灯火通明,还有饭菜的香味飘散着。商老爷子阴晴不定地看着儿子跟老陆头吃东西,阴沉沉道,“我劝你们善良点儿!”
    老陆头一觉睡到晚上八点多,等他醒了,商父才把保温桶打开,一样一样把饭菜摆出来。谁知道刚摆好碗筷,准备吃,亲爹就醒了过来。
    走又不让走,不走又死盯着他们,吃顿饭的功夫,就被狠狠记了一笔。商父叹口气,正准备拉上帘子阻挡老爷子的视线,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打开门,果然是商年他们,见陆渔睡着,怕吵醒她,他只是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声。然而,陆渔这个时候已经被折腾醒了。
    她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面无表情地推开,开口,“又是你?”
    小名刘大牛的老者笑嘻嘻地弹了弹她的小揪揪,嘿嘿笑着点头,“对,又是我。”
    “为什么又来?”陆渔挥开他的手,护住自己的小揪揪,不高兴道,“你别来了。”
    烦人!
    商父和商年对视一眼,有些一言难尽,不会楼上那位又出什么事儿了吧?而商老爷子汗毛蹭蹭竖起来,竭力镇定道,“谁……谁啊?谁别来了?”
    陆渔回头,回他一句,“刘大牛。”
    刘大牛同志也不高兴了,拽着她的小揪揪抗议,“我不叫刘大牛!”
    陆渔乌润的眼睛看他,“那你叫啥?”
    “我叫……”老者迷茫了一瞬,“我叫啥来着?我记得我大名很威武的!”
    商老爷子瞪大了眼睛,“刘大牛又来了?”说着,催促商父,“你快上去看看,他是不是又进抢救室了!这混账玩意儿,就等着他好起来去前线呢,还敢飘来荡去偷懒!”
    时不时来一下,不是给人医务人员增加工作量么?
    见商父往楼上去,商老爷子死盯着陆渔跟前的那块空地,指着骂道,“刘大牛!还不给老子滚回去!”
    他们这一辈,也就他还年轻一些,担着重任。
    很可惜,刘大牛同志不仅听不清他说什么,还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若有所觉地回头,看那人形光团手舞足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我饿了。”他可怜地看着陆渔,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带了什么回来?给我吃一口好不好?”
    陆渔眼睛眨了一下,抿唇,迅速否认,“没有。”
    “骗人!”老者往前凑了凑,鼻子抽动,“我闻见了,就在你口袋里。”
    他正睡得好好的呢,就闻到一股香到骨子里的味道,那味道就像麻辣之于川渝人民,于是他就顺着香味过来了。本想偷偷拿一些,可却没办法碰到她。
    陆渔:“……”
    “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有。”老者腆着脸道,“给我吃一口好吧?就一口!”
    商年看着往他臂弯里钻的陆渔,眉毛微微挑起,这丫头又偷偷藏了东西?
    眼见她那俩小揪揪不合常理的往一边歪,商年伸手挡了一下,抱着人往旁边走了两步,脚勾了个凳子坐下,一把扯了小毯子给她蒙住头。
    追着过来的老者:“……”
    欺负人,简直太欺负人了!
    老陆头睡了一觉,手软脚软,这会儿吃了东西,积攒了一点儿力气就往抱着陆渔的商年跟前走。“阿渔,你吃过了没?”
    陆渔从毯子里冒出个脑袋,朝爷爷招了招手,老陆头见她睫毛颤了颤,心领神会地凑到她跟前。
    商年:“……”
    商年视线微微垂下,看着挤在自己怀里的两个脑袋,嘴角抽了抽,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就更加面无表情了。
    这样……感觉很奇怪,特别奇怪!
    然而商年不知道,在老陆头把脑袋凑过去的时候,刘大牛同志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所以,准确来说,他怀里是三颗脑袋。
    陆渔一把把刘大牛同志推开,他本就是个魂体,这一推,一下子飘到了商老爷子病床上空。商老爷子顿时感觉到了一股阴风,抖了一下,抽着眼角往上面看。
    趁着他还没飘回来,陆渔迅速塞老陆头嘴里个东西,催促道,“爷爷,快咽!”
    老陆头刚囫囵吞下去,商父就回来了,看了商年一眼,回复老爷子,“爹,刘叔睡得好好的。”
    说完,他瞥了一眼众人的眼神,有些疑惑,“刘老还在?”
    不需要拽住他,阻止他乱飘了?
    商父不知道,之前刘大牛同志乱飘,是因为他濒死,甚至可以说已经死了。这会儿身体数据稳定,哪怕乱飘,他也是活物,总有牵制的。之所以又到这边,不过是熟门熟路飘着方便罢了。
    “在呢。”陆渔瞥了一眼商老爷子病床上空下不来的刘大牛同志,指了指,“在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