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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哈哈,真真都是好样的。既然这么说,那你干嘛不给小娃娃再补一掌?你们不是天天喊着天意不可违,要以身殉道吗?”
    胖和尚见醉书生又开始发酒疯,摇了摇头,“和尚只是去还了一桩人情。你师弟,自然也是去还人情。这天下已经大变了,天意当然也变了。”
    中年道人不想再理会,喝醉了就疯言疯语说个不停的师兄,“我先去拜祭那四位道友的灵位。”
    山门的墓房里还停放着,前去京城杀害胤礽和萨茹娜的那四位道人的尸体,都是安放在没合拢的冰棺里,一直没有下葬。
    中年道人刚刚挨个的上完三炷香,就发现大长老走了过来,“见过大长老。”
    “恩,你和胖和尚回来了?那个异世来的小娃娃,伤势如何?”
    “都回来了。太子殿下的伤势基本稳定。”
    “那就好。你来看看这四位道友的尸体上的枪眼。据我观察,小娃娃把这天下火器的水平,至少拔高了一百年。你们出去这大半年,有什么发现?”
    “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改变。大长老,刚刚师兄说,鞑子皇帝会派军队来轰山门?”师兄虽然经常醉醺醺的,可是他的占卜之术却是山门众人中最高明的。
    大长老摸了摸花白的长胡须,叹了一口气,“鞑子皇帝总是要把火发泄出来,不是我们,就是开始和周边国家的战事。”
    “你师兄本来就对长老院当年在满人入关的时候的不作为,很有意见。三长老又仓促的决定对那个小娃娃出手,真的是,哎。”
    “前大长老临终前,还在惦记这片天地二百年后会有的苦难,死后也不肯合眼。现在眼看小娃娃要救苍生于火海,老夫又岂能继续长老院的错误?”
    “不管他们要怎么维护天意正统,世道轮回,老夫纵然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阻止他们针对小娃娃的计划。”
    “明白。大长老,胖和尚这次功力大减,实力低了不少。”
    “就让胖和尚安心的休养一两年,这几年你多盯着三长老那边的动静,有什么事儿找你师兄即可。他总是不会拒绝帮你的。”
    “好。大长老放心就是。”
    时光匆匆,不理会任何个人的意志,也不理会世间大小变化,自顾自的超前飞奔着。好似一转眼间,就到了三年后,康熙二十四年的春天。
    养好伤,脸皮也更“厚”的胤礽,自觉已经长成一枚“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的青葱鲜嫩小少年。
    当然,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们的大清储君,就是一个真真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的“有匪君子”,一个有着小小风流的无双美公子。
    于是随着胤礽身体的好转,逐渐恢复了骄纵脾性的大格格,不光要防着他踏出宫门,被“满楼红袖招”;还要防着一个个,被依然呆气满满的少年太子殿下,那双欺骗世人,“祸水”一样的桃花眼不经意间勾搭的,心里小鹿乱撞,春心萌动的贵女格格们。
    “除了亲事还需要格格再谨慎考虑之外,你要孤做什么都行。”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还能拿出什么谢我?我都听了你说了好多次“感动的无以为报”了。我不管,就要亲事。”
    “格格,孤也是为了你好。这几年你也都看在眼里,我身边的这个危险的情况,别说这四年里,就是后面的四十年里,估计也消停不下来。”
    尤其这几年随着火器的普及,危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防范。历史上的西方霸主,美国的那三位被刺杀身亡的总统先生,不都是被一枪毙命的吗?
    哪怕小太子现在恢复了健康,还有着高于很多普通人的五十多年的功力,被刺杀的次数多了也是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有那位被皇阿玛逼迫着,离开了山门后,还坚定不移的一心想要杀他“证道”的三长老,一直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的找他麻烦。
    长成大姑娘的阿茹娜格格,急的一双大大的杏眼刷的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都和他生生死死的一起经历好几回了,呆太子居然还是不松口。
    眸光一闪,阿茹娜弱声弱气的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上辈子的荒唐行为,看不过去;或者对我们上辈子曾经同为男儿身,接受不了?”
    呆太子这么聪明,肯定把她上辈子所有的事儿都记得很清楚。
    想想上辈子康熙皇帝两次废黜她的时候,昭告天下的两道旨意里,那些毫不留情却又真实存在的评语,“不仁不义,骄纵跋扈,凶顽愚昧,目无法度。”等等,真的是让她一想起来,就羞愧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是,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只要这辈子老老实实的不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以太子殿下的宽厚性子,应当就不会计较。
    她心里的疙瘩是那句“荒淫无度”。
    阿茹娜格格简直想穿越回上辈子,把那个时候荤腥不忌,太监宫女一起拉上床的自己,狠狠的抽一顿鞭子,抽个全身开小红花。
    如果那时候能知道还有活个下辈子的机会,遇到呆太子这个冤家,她绝对会乖的跟和尚一样,一辈子守身如玉做柳下惠。再把自己修炼成品德高尚,完美无缺的,一一夸奖赞誉的圣人,专门来等他的出现。
    多想无益,反正都这样了,她今儿绝对要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不可。否则就算是过些日子,太子殿下按照皇上的要求,开始纳彩下聘礼,迎娶她过门,她心里也觉得不踏实。
    胤礽习惯性的掏出手帕给大格格轻轻的擦了一把眼泪,又掏出和以往每一次这种情况下一样的,干巴巴的几个字,无奈的劝说,“格格,不要哭。”
    这几年里多次同生共死的相处下来,胤礽对于阿茹娜的眼泪不仅没有免疫,反而跟条件发射一样,一看到她眼泪装满了泪水,就有点儿不知所措。就跟这窗户外头,被和煦的春风吹得微微颤抖的池面一样,不复往日的波澜不兴。
    经常被这样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情意绵绵的注视着,他又不是机器人,当然有所察觉。
    就像此刻,透过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泪珠,他还是可以在那又长又翘,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下面,格格有些朦胧不清的双眼里,找到自己的小人影儿。
    可是,他明白自己的感情缺陷,不说这一辈子,就算还有下辈子,他也可能无法给予她,同等的热情回应。
    胤礽是真的把大格格当成亲人一样的看待,不是和大阿哥,三阿哥一样的浅薄的血缘亲人,而是患难与共,互相理解包容,可以把后背放心的留给对方,付出全部信任的那种。
    所以他真心的希望,大格格的人生可以更完美无憾。
    “你今儿给我说个明白,我就不哭。”
    阿茹娜气息混乱,声音嘶哑,还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坚持等着他的答案,到底是让胤礽心软了。
    他上辈子的星际时代,不同种族,不同民族,都流行通婚,更别说男男和女女这两点,根本没有人在意。即使是在古华夏,他对于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也没有什么偏见。这都是属于每个人的私生活。
    当然,对于大格格荒唐的上辈子,胤礽也不会认同,毕竟他一直以来,对于家庭和婚姻的观念就是责任和忠诚。
    “格格,你很好。孤虽然不认同你上辈子的一些事儿,可是它们都属于过去,孤从来没有任何一点儿的介意。对于性别就更是没有什么想法儿。真的,孤保证。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都说了不认同了,还不让我哭?
    不是一开始有故意装的让胤礽心软的成分,大格格此时是真的非常难过,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痛,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恨不得把上辈子的自己打个皮开肉绽,只能躺在床上装尸体,杜绝一切瞎鬼混的事儿。
    当然,此刻她更觉得,呆太子这样男女不分,她以后不光要防着其他女孩子,想着法儿的来勾搭一看到女娃娃就礼貌照顾的呆太子,还要防着那些心思不轨,借机上位的佞臣“男宠们”,以及这宫里头眉清目秀,极尽所能朝上爬的小太监们。
    胤礽能感受到阿茹娜的伤心生气,但是却猜不到她此刻的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
    他是真的有些麻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大格格停止哭泣。只好继续沉默的给她擦眼泪。
    估摸着时间大约有三分钟了,照这个趋势下去,真怕格格又要哭个大半小时,一直到累的哭不动为止。可是他的时间很紧,待会儿还要去见詹士府的几位官员,商量事儿。
    叹了口气,胤礽无奈的妥协道:“皇阿玛说纳彩的日子已经定了,纳采礼不光有马匹和马鞍,过些日子还让孤亲自去郊外抓一对儿大雁。这些,孤现在都可以答应格格,以孤个人的意愿。”
    “真的?”
    阿茹娜立刻停止哭泣,心里有目的达成的欢喜,也有点儿长期以来被拒绝的不自信。
    因为刚刚的哭泣,变得有些红肿的眼睛里,泪花儿闪动,嘴巴张的大大的,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还有残留的泪痕斑斑,如此一副可怜巴巴,大损仪容的样子,阿茹娜却是不管不顾,只紧紧盯着胤礽的眼睛,等着他的确认。
    用钮钴禄福晋的话来说,太子殿下的性子有顶顶的宽厚。否则这一个月就来一场眼泪鼻涕的闹腾,只要是个眼睛不瞎,耳朵不聋的小少年,都会被女儿给吓跑掉。
    “真的。”
    她真的想嫁,他娶就是了。
    距离他们真正的长大成人,至少还有四,五年的时间。这四年多里,应该可以让她看清楚,和他一起过日子,天天面对彼此被放大数倍的优缺点,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想要的婚姻生活。
    “这些年,格格也应该发现了,孤在情感方面的缺陷。孤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你的儿女情长,只能保证对这门婚事的忠诚和责任。”
    “孤一直让你谨慎考虑。一是怕你将来后悔;二是觉得,你可以有一个更完美的亲事,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一样,有一个小小的难忘的初恋,再有一个懂你,爱你的夫君平安健康,平平淡淡的相守到老。”
    少年太子自以为很是掏心掏肺的这番话,却把大格格被气的杏眼圆睁,胸脯不停的起伏。冲动之下,一把抓起来胤礽的右手,贴在自己的红通通的脸颊上。
    太子殿下常年练习书画,还有弓马骑射的手,并不像表面的柔软如玉,大格格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上面几个微微刺着皮肤的薄茧子。
    “你摸摸。我不是你的妹妹,更不是你的女儿,也不要做你的生死好友。即使爱新觉罗家一直和瓜尔佳府有通婚,我们也没有五服之内的血缘关系,称不上什么真正的亲人。”
    “你说的那两条我也一直都知道。你和皇上一样,都是视家国天下,胜过一切私人情感的大男子。不像我这样,怎么活都是把自己的个人感情放第一位,任性妄为。”
    “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也没办法改变自己上辈子的荒唐糊涂,只能在这辈子加倍的对你补偿。”
    “我喜欢你,想对你好,不想你看其他的少男少女一眼。我甚至想过,如果你真的不纳侧妃也不要侍妾,那我就给你多生一些个孩子,十个八个的也行,不让你在天天想抱孙子的皇上面前为难。”
    她真的好喜欢他,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有热度有心跳的活人,而不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孤魂野鬼,天天在人间装模作样。
    她也知道,太子殿下目前只是把她当做一个生死之交,知己好友。
    可是阿茹娜实在是不甘心,既然知道呆太子的心里没有其他人,又不忍心拒绝她的哭泣,当然是要赶紧的定下来,反正大婚后,他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培养感情。
    胤礽被震惊的,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才好,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是说不出话来。心里酸酸涨涨,麻麻的,苦涩一片。
    右手心里是格格生机勃勃的灼人热度,更是让少年太子觉得,那就好像是烫人的烙铁一般,提醒着他,需要保持安全有礼的男女距离。
    慢慢的抽出这只右手,少年太子有点儿掩饰性的转身,给阿茹娜倒了一杯奶-子茶,又给她擦了擦脸上新冒出来的泪水。
    待稍微缓了缓情绪,恢复平静,他才对眼睛一直跟着他,对他非常了解,察觉了刚刚他的那丝慌乱逃避的阿茹娜格格,慢慢的开口做完全诚实无隐瞒的解释
    “格格,孤很震惊,也很感动。孤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因为上辈子的不幸福的家庭生活,有点儿不自信,甚至对你有点儿逃避。”
    阿茹娜稍稍一想,就可以猜到,这个呆子的上辈子,肯定是没有像她遇到这么欣赏他,喜欢他,懂他包容他的女孩子。
    然后又因为他这个刻板无趣,呆傻沉默的性格,实在是不知道讨女子的欢心,又没有这辈子的权势地位,家庭生活当然不会过得多么幸福。
    因此大格格既为他上辈子的不幸遭遇心疼愤怒,也为了他因为对自己和她的不信任,一直以来的对于婚事的消极态度,生气伤心。
    身体本能比头脑思维更快速的做出反应,让她猛地扑倒在胤礽的怀里,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流下来,全印在少年太子的便服上。
    一开口,就是带着浓重鼻音的又哭又骂,“你这个懦夫。懦夫。”
    少年太子立刻从善如流,习惯成自然的道歉,“格格骂的对。是孤相差了。孤和你道歉。”
    “皇阿玛答应过孤,暂时几年内都不会给孤指侧妃或者侍妾,教导宫女也不会有。格格也不需要生那么多孩子,随缘就好,也不需要做什么补偿,你自己开开心心的就是最好。”
    “孤一直担心的是,夫妻共同生活的这百年,说长不长,但是也不短。你上辈子的家庭生活又有些混乱,不知道正常的一夫一妻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皇家的小夫妻,虽然过的富裕尊贵些,可基本上,却是和普通老百姓家里的日子没有多大区别,都是柴米油盐绕灶台,平凡乏味,甚至烦恼更多。它们会日复一日的,消耗着你婚前的热情和期待。”
    “大清当前的国情,对于女子的要求又如此严苛,嫁错了人就跟投错胎一样,没有二次选择的机会。”
    “所以孤才会一直劝你在谨慎考虑。没有不喜欢你,好像也没有真正的拒绝过格格。孤只是怕你嫁过来后,得不到你想要的幸福。因为孤的心已经很苍老了,配不上格格的热情活力。”
    胤礽对于格格不吭声不回应,只抱着他不放,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沉默无声的倔强,更是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生出隐隐的烦躁,眉头不由的紧紧皱起。
    这让他想起来四年前,因为他受伤严重几次病危,格格十多天不言不语的日子。其实,格格平时大哭大闹的把愤怒不满统统吼出来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有没有。
    “格格先把孤放开,去洗漱收拾自己,可好?孤也需要去收拾一下,马上到时间去见外臣了。”
    “那你先答应娶我。”
    “格格,孤刚刚就答应你了。孤也再次和你道歉,保证以后不再想上辈子的那些事儿。”
    “那你亲一下。我就放开你。”
    “格格确定?”
    “确定。”
    “那格格请说,亲在哪儿?”
    ···
    瞬间想到自己满脸的眼泪鼻涕,恼羞成怒的阿茹娜格格,照着嘴边少年太子的白皙脖颈,就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按照疼痛度,估摸着脖子上待会儿回冒出来一个红印子的胤礽,脸色开始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