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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现在家里不缺那点儿做衣裳的钱,孟大便由掌柜的亲自作陪,坐在一旁捧着小伙计奉上的茶,看着春二娘和孟彤挑布料。
    内衣要用质地柔软的白棉布做,外衣的棉布则要用厚实硬挺些布料。
    孟彤选了三匹质地最好的白棉布,给一家人做内衣,又选了一匹青色、一匹墨绿、一匹棕黄,一匹绛紫色,一匹白底蓝花,一匹蓝底白色碎花的棉布给三人做外衣。
    春二娘是欢喜给孟大和孟彤多做几身衣裳的,可一听她要买这么多布铺,吓的连忙摇头,“不,不用这么多的。”
    “要的。”孟彤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做完了衣裳,剩下的就缝被褥,今天趁俺们买的多,掌柜的还会给俺们便宜些,要是俺们就只买一两个尺头,掌柜的就是想给俺们便宜,他也便宜不了啊,您说对不?”
    孟彤说完了,抬头冲一边的掌柜眨了眨眼。
    掌柜的也是个妙人儿,一看孟彤对自己眨眼,立即妙懂,连忙笑呵呵的应承,“大娘子放心,今天你们这么照顾在下的生意,一会儿算帐时是一定会给你们算便宜些的。”
    春二娘一辈子都买没过这么多布料,心里慌的很,举棋不定的抬头去看孟大。
    孟大了然的对她笑了笑,温声道:“你就听咱闺女的。”
    听了孟大的话,春二娘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立即就安心了。孟彤冲孟大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又拉着春二娘去挑做头花要用的布头了。
    布头的花色很多,而且布料的质地也是参差不齐,但总体来说,都是极好的棉花,甚至有一部分还是丝绸的。做头花是生计,孟彤干脆把掌柜的所有布头都买了。
    掌柜的高兴坏了,库存的六十三斤的棉花,原价是三十文一斤,掌柜的只算了孟彤二十五文一斤。
    九匹布料原本白棉布的价格每尺要高两文钱,掌柜的也全都按二十文一尺算了,最后一框的布头共有四十八斤,原本棉布的价钱是十文一斤,丝绸十八文一斤的,孟彤一整框全要了,掌柜的便大手一挥,全按十文一斤卖给她了。
    这么一算下来,孟彤光买布匹和棉花也花了九贯两百五十五文,也就是九两银子又二百五十五个铜钱。
    孟彤付清了银子,掌柜的乐呵呵的催着小伙计帮他们把东西都搬上骡车,还一迭声的让孟彤下次再去。
    孟彤既然与杂货铺的掌柜订下了做头花的生意,以后自然会常来布料店,于是也耐着性子与掌柜的应酬了几句,这才驾车离去。
    走在街上,孟彤看了看天色,便架车找了个包子铺给三人买午饭。
    他们现在虽然不缺钱了,但也还不算真有钱,要是去酒楼那种地方,别说孟大和春二娘会不会不自在,孟彤自己也是不赞同的。
    孟大和春二娘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让他们出入酒楼,他们只怕会连自己的手脚怎么摆都忘记了。
    更别说酒楼进出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万一要是被人盯上了他们一家,那可就不是去享福而是去招祸了。
    再说她们车里摆了那么多布料棉花,真要让她们离开骡车去吃东西,只怕她们谁都不会放心的。
    孟彤照孟大和春二娘的要求,买了五个肉饼和五个大肉包子回来,她自己拿了一个肉饼一边架车一边啃着,把剩下的全递进了车厢里。
    马鞭一扬,孟彤继续驾着车往家俱铺子驶去。她们的那个家真的是太寒酸了,家里仅有的家具就是春二娘的两个旧木箱子。
    因为她那个房间现在连床被褥都还没有,她现在九岁了,都还只能跟父母挤一张炕,这对于灵魂年纪快要奔四的她,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一想到自己屋里的那张炕,现在已经成了摆放菜肴的储藏地,孟彤就无奈极了。
    到了家俱铺子,孟彤跟车里的父母打了声招呼便一人进了铺子。家俱铺子里放着很多现成的衣柜,厨柜,箱子,梳妆台,桌椅等等,这些家俱的价格也会根据木材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孟彤选了最便宜的杨木,预定了两个衣柜,两个厨柜,两张带凳子的梳妆台,两个恭桶,两个洗澡用的大木盆,两个带铜镜的手饰盒,一张带四条板凳的木桌。
    因为孟彤买的多,掌柜的给抹了零头,只要了十八两九百文。孟彤跟掌柜的商定明后两天过来取货,付了十两的定金就回到车上。
    买了家俱之后,孟彤是既然欢喜又忧心,想到等她把那些家俱都运回家摆起来,自家屋子那家徒四壁的状况终于可以得到改善了。
    她的心情就忍不住雀跃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手里只剩下一百两银子了,孟彤就再次有了迫切感。
    一百两银子看似挺多,可真等她把家里需要弄的东西都弄好,那一百两只怕都还不够用。做头花或许能保证她们一家人的温饱,可万一孟大的身体要是有个什么变化,就凭她和春二娘做头花赚的那几铜板,只怕到时还不够付几副药钱的。
    孟彤脑子里想着能来钱的路子,架着骡车在镇子上慢慢转悠起来。
    孟大和春二娘对镇上的一切似乎都极有兴趣,他们也不想要买什么东西,而只是想要看看镇子上青砖黑瓦的房屋,感受着镇上人们与他们不同的穿着,体味着镇子上的热闹氛围。
    就在孟彤带着孟大和春二娘逛水头镇时候,孟大柱也拎着两斤菜馍馍到了赵家。
    “平九大哥在吗?平九大哥在吗?”
    邵氏听到声音忙从灶间出来,一看站在院门外的竟是孟大柱,不由就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往堂屋看了眼,硬挤出一抹僵笑上前招呼道:“是大柱兄弟啊,你平九大哥在堂屋里歇午觉呢,你……有什么事吗?”
    ☆、63“帮忙”
    孟大柱闻言也不待邵氏上前给他开院门儿,就自己推门走了进来,也不管邵氏乐不乐意,他一边快步往堂屋走一边笑道:“哦,那俺去找平九大哥,俺有点事儿想请他帮帮忙。”
    说着,就把手里拎的两斤菜馍馍硬塞到邵氏手里,然后跟她擦身而过,快步进了堂屋。
    堂屋炕上睡午觉的赵荣和赵平九在孟大柱叫唤第一声时,就已经被吵醒了,他们之所以不出声,就是想看看孟大柱到底想干嘛。
    可孟大柱嘴里说着要请赵平九帮忙,那急急往堂屋闯的脚步声却是那么迫不急待,这不禁让炕上躺着的赵荣和赵平九对视了一眼,突然都有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眼见是躲不过去了,赵平九无可奈何的坐了起来,正好看到孟大柱急步跨进堂屋里来,而在他的身后,邵氏也一脸焦急的跟了过来。
    一见赵平九已经被吵起来了,邵氏忍不住就有些埋怨的瞥了孟大柱一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不问人家方不方便?同不同意?就径直往人家堂屋里闯,这人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赵平九爷俩这可是才睡下呢,他孟大柱要是真有心请人帮忙,难道就不会早点儿过来吗?偏要等人家吃过饭歇午了,他才来叫?
    邵氏看着讨人嫌的孟大柱,不禁就想到了病秧秧的孟大。孟大虽说身子不好,平时话也不多,但接人待物可真没得说。
    他们一家只是在孟大家建房时帮了点忙,又在他们被陈金枝赶出来时收留了他们几天,人家那又是野兔又是山鸡又是好酒好肉的,礼都送了好几回了。
    这都是一个娘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邵氏这头腹诽着孟大柱的无赖,炕上的赵平九往身上披了件衣服,就揉着脸问孟大柱,“是大柱啊,你找俺啥事儿啊?看把你给急的,连等哥哥歇好觉都等不住了?”
    孟大柱呵呵干笑两声,故意装作听不出赵平九话里的讥讽和倜侃,道:“平九哥,俺来是想请你陪俺上山地那儿去一趟……”
    这话一出,不只赵平九愣住了,连躺着没动的赵荣和站在门口的邵氏都愣住了。
    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孟彤卖豹子得了两百多两,当天就往家里买了一辆骡车,那东西要是被孟大柱这些人看到,只怕孟大一家就别想再安生了。
    三人全都惊呆了,心里只觉火急火燎,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却听孟大柱微有些得意的道:“年前那夜的狼嚎,俺想你们肯定也都听到了,俺那大哥一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俺就是想去看看,就是人没了,拿几件衣裳给俺大哥大嫂和小侄女儿做个衣官冢也是好的。”
    邵氏不由就冷笑着轻哼了一声,“等人死了才知道要给做衣官冢?早有这份心,早干嘛去了,当把人赶到山地那种地方去的是你们,现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又做给谁看呢?”
    孟大柱连忙喊冤,“嫂子,把俺大哥一家分出去单过的,可是俺爹和俺娘,可跟俺没关系啊。”
    邵氏就是看不上孟大柱这种黑心肠的人,她冲地上“呸”了一口,也不管孟大柱会有个什么表情,扭头就回灶间忙活去了。
    孟大柱黑着脸,扭头冲赵平九道:“平九大哥,你看嫂子对俺这误会深的,俺可真是冤啊……”
    “行了,行了,你就说你到底想干啥?”靠山村就这么屁点儿大,大家同住一个村,又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赵平九也看不上孟大柱这敢做不敢当的样儿,道:“你也甭跟俺说那些虚的,你那些话说出来你自个儿能信?”
    孟大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挠了挠脸,嘿嘿笑道:“这不是俺娘说俺大哥一家子都喂了野狼了,他那屋子里分家时搬过去的口粮肯定还没吃完,俺娘让俺去给搬回来。”
    “年前那夜的狼嚎的那么吓人,下山的野狼肯定不只一只两只,也不知道那些野狼回山上去了没有,俺这不是心里没底嘛!哥哥你打猎的身手是俺们村出了名的,俺就是想找你给俺壮壮胆子。”
    “嗨,俺说你们怎么就认定了,孟大一家三口就一定已经喂了野狼了?他家那屋子可是找平九帮忙给起的,屋子结实着呢,那院墙也高的很,兴许人家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呢?”
    赵荣实在是躺上住了,孟大柱那些话他不乐意听,也听不下,便撑着炕坐起来,不满的瞪着孟大柱。
    孟大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好像赵荣说了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叔您就别哄俺了,年前下第一场雪那天夜里,那野狼嚎的整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
    “结果咋样?第二天村子里一条狼影子也没有,那还不是俺大哥一家喂了野狼,让那些野狼吃饱了,才不进村子祸祸的?这要认真说起来,全村的人可都得谢谢俺家呢。”
    “嘿!你个瓜娃子!”赵荣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满炕的找东西想打孟大柱。
    这孟大柱平时喜欢欺负病弱的兄弟也就算了,喜欢抢兄弟的东西,四处占人小便宜也就算了,喜欢撺掇陈金枝苛待孟大一家子,那更是他的自由,可这混蛋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立个假牌坊还想让大家对他歌功颂德,这也太恶心人了。
    为了孟大家分家仅得的那么点儿口粮,就心心念念想要自已兄弟一家子早死,这种人的已经不是心肠坏不坏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比毒蛇还毒啊。
    也难怪孟彤那小丫头连一两银子都不敢留在身边过夜,分家当晚就拖着爹娘把银子送到赵家来,拜托他们给保管着。
    一个孟大柱是这样,一个孟七斤也没好到哪时去,再加上一个尖酸刻薄的陈金枝,一个默不吭声只在暗处憋坏的孟九根,这一家子也真是够了。
    赵荣气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他整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堵在那里,只能拼命的吸气。
    ☆、64无耻
    “爹,爹,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赵平九一看老爷子这样子,吓的脸色都变了,连忙手忙脚乱的给他抚胸拍背。
    孟大柱也被赵荣的反应吓了一跳,却满心不服气的道:“老叔,您说您跟俺生啥气啊?要把俺哥分出去单过的可是俺爹俺娘,俺哥分家那会儿您不是也在的嘛?”
    “那分家书上都还有您的名字呢,您要是真不同意,那会儿咋不和俺娘说?您说您现在跟俺生气,您生得着吗?”
    赵荣也是气急了,指孟大柱扯着脖子怒道:“你个烂心肠的瓜娃子,老子是打小儿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什么德性俺们还能不知道?你也别拿大家都当傻子,俺还就告诉你,孟大一家不但还活着,还都活得好好的。你说你们的心肠怎么就能这么黑呢?”
    “孟大也是你爹娘生的,他是你亲兄弟啊!就为那么点儿口粮,你们两兄弟就是巴不得他们三口子早点死?那点儿口粮你们吃了会升仙,还是咋滴?”
    “嗨!您咋就盯上俺了呢?”孟大柱被赵荣骂得灰头土脸,一脸不爽的道:“明明是俺爹俺娘嫌弃俺大哥那个痨病身子拖累了家里,才把他分出去单过的,您骂俺干啥?”
    “俺娘说俺大哥这么些年看病吃药用的银子海了去了,她一碗水端平,也不指望俺大哥养老送终,这才只把家里的山地分给他,还给了口粮和银子让他出去单过的。”
    “这分家的时候你们都不说话,现在人都分出去,您到是怨起俺来了,您怨得着吗?”
    “你爹会把你大哥分出去,还不都是你们两兄弟给撺掇的?你真当俺们一点儿都不知情吗?”赵荣气的整个人都在抖,赵平九虽然烦孟大柱,此时却只能在一旁先劝着自己老爹。
    孟大柱觉得赵荣简直冥顽不灵,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一个,便又继续大声道:“俺也就是想让平九哥陪俺过去看上一眼,要是人真被野狼吃了,俺好歹能也给他们收个尸立个坟不是?”
    “而且你说他们人都没了,总不能让那些粮食就堆那儿发霉?俺们可都是农家汉子,可实兴糟蹋粮食。”
    好说歹说,孟大柱就是认定了孟大一家已经全喂狼了,还就盯上孟大家的那一年口粮了。
    赵荣已经气得完全说不出话了。赵平九实在听不下去了,怒瞪着孟大柱道:“你咋就认定了孟大一家已经喂了狼了呢?你兄弟活的好好的你不乐意,一定就得咒他全家死绝你才开心?”
    孟大柱虽然很想礼贤下士的垦请赵平九陪他往山地那边走一趟,可看赵平九总是推三阻四的,孟大柱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他决定要表现的稍微强硬一点,所以昂着头,一副早就看穿赵平九想要私吞的表情,故意从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道:“你们也不用糊弄俺,俺知道孟大起房子时,借了你家的银子,你们要是想要些口粮也说得过去,不过那房子当时是你家帮忙给起的,孟大那痨病鬼自己不当家,把银子都交给你们管了,谁知道你们当时有没有私吞啊?”
    赵平九呼吸一哽,觉得自己也要被气吐血了,什么叫倒打一钯,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孟大柱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在那里侃侃而谈道:“俺娘说了,你们要是想要回孟大欠你们的银子,孟大那院子就给你们抵债,不过那些口粮你们就别想了,俺娘早就交代俺们兄弟给全部拿回去的。”
    “这还有天理没有了?自己想侵占兄弟家的口粮,还把屎盆子往俺家头上扣,孟大柱你给俺出来,别在俺家堂屋里站着,俺嫌你脏。”
    邵氏在灶房里听到声音,站在院子里听了半天,却差点儿没被孟大柱的话给气的跳起来,她实在忍无可忍了,走到院子外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大家伙儿快来啊,都来给俺家评评理,看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好心帮了人还被扣屎盆子啊,孟大柱想要强占他兄弟分家的口粮,偏还硬说是俺家想要私吞,乡亲们都来说道说道,大家都来给俺家评评理,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