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和父母相聚大多是在汾城，偶尔回q市一次都是匆匆忙忙，竟然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屋子。
    跟拍镜头分成了两组，一组留在次卧拍摄唐宋和沈磊。唐宋给沈磊讲着屋里每一样东西的来历，有一些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就会扒到门边去问唐丽丽。
    “妈，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妈，这个笔筒是我自己买的，还是您帮我挑的？”
    “妈，我记得这里有三张海报来着，怎么少了一张？”
    “……”
    唐丽丽每次都能准确地说出来。
    另一组镜头跟随宋长河到了小书房。
    宋长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装月饼的大盒子，盒子沉甸甸的，他差点没拿住。
    摄像小哥下意识地扶了一下。
    “没事，我自己来。”宋长河宝贝地拍了拍，放到桌子上。
    盒盖打开，首先看到的是一摞获奖证书，都是唐宋的。
    “这个是初一那年得了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特等奖。”
    “这个是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
    “这个是全国青少年象棋大赛的冠军。”
    ……
    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证书、奖牌，还有唐宋小学得的奖状，春游写的作文，甚至是小时候练过的字、抄过的棋谱，有的用绳子捆着，有的用夹子夹好，全都妥妥当当。
    唐丽丽拎着茶水过来，不由地笑：“又在看这些？每天都看，都快被你翻烂了。”
    唐宋愣在门口。
    他从来不知道父亲竟然收着这些，更不知道他说起每一样的来历，眼中会带着骄傲的光。
    这是父亲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的一面。
    从小到大，宋长河给他的印象都是严肃且严厉的，即使他每年都考第一，即使他得了全国比赛的大奖，父亲也只是板着脸说一句：“人外有人，不要骄傲。”
    唐宋侧过身，背对着镜头眨了眨眼。他不想让观众、更不想让父亲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沈磊抱住他，亲了亲额头。
    唐宋把头抵在他肩上，努力让自己笑。
    宋长河一扭头，看到俩人在门口搂搂抱抱，当即盖住盒子，板起脸，“这么多观众看着，像什么样子？”
    听着熟悉的训斥声，唐宋把脸埋在沈磊身上，肩膀可疑地抖动，这下是真笑了。
    观众们看着这一幕，敲键盘的力道似乎都放柔了些。
    ——“有点儿想家了……”
    ——“想到了我爸爸，他也是这样，嘴上不肯说一句好听的，所有的事都在背后做得妥当。”
    ——“呜呜唐唐的爸爸真好，我也想我爸爸了！”
    ——“回家吧，周末就回家。”
    ***
    午饭是唐丽丽做的。
    沈磊原本想帮忙，被唐丽丽笑着赶出厨房，唐宋想帮忙，挨了一顿数落。
    “家里的盘子可不够你摔的。”
    “这是要扔掉芹菜梗，炒叶子吃吗？”
    “……”
    唐宋耷拉着脑袋坐在客厅，透过玻璃门看着唐丽丽的身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到家都看到妈妈在厨房忙碌。
    那时候只觉得妈妈是超人，仿佛不用睡觉不会累，每天睁开眼早餐已经摆上了桌，放学回来妈妈已经先一步到家，上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对着电脑改论文……
    宋长河端着茶缸，眼中带着怀念的神色，“自从你去b市上学，你妈妈就很少下厨了。还记得从前那会儿，她随随便便煎一条鱼，香味飘满整栋楼。”
    唐宋点点头，“是呀，那时候妈妈常煎鱼。”
    因为宋长河爱吃，唐宋也是那时候喜欢上吃小黄花鱼的。
    宋长河眯着眼，微微笑：“你妈妈年轻那会儿是出了名的能干，带孩子，教学生，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就没见她手忙脚乱过。”
    唐丽丽从厨房出来，扶着门框说：“你不是总嫌我心忙吗？怎么这时候倒夸起来？”
    宋长河板起脸，“乱讲。”
    唐丽丽拿手点了点，“正好，让观众们看看你这张臭脸，几十年了，我每天看到的就是这副样子。”
    宋长河：“哪里是臭脸？”
    唐宋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是刚刚抓拍的照片。
    宋长河戴上老花镜瞅了一眼，怔住了——他板起脸……是这样的？
    唐丽丽白了他一眼，“这下知道了？到底是我脾气不好，还是你脾气不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脾气不好？”
    “你说得还少吗？”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就像吵架似的。
    唐宋无意识地收紧手指。他从小就是在这样的争吵声中长大的，直到现在都会不自觉的神经紧张。
    沈磊握住他的手，笑着说：“爸妈感情真好。”
    宋长河看了他一眼，闭上嘴。
    唐丽丽笑笑：“这么多年斗嘴斗惯了，让你看笑话了。”
    沈磊摇摇头，真心实意地说：“听着爸爸妈妈说话，我觉得很热闹。”
    唐宋一愣，对于沈磊来说想听爸爸妈妈吵架都听不到，因为他从记事起就没有妈妈。
    唐丽丽也意识到这件事，和宋长河对视一眼，各自平静地做起了事，仿佛刚刚的争吵就是一场表演。
    直到吃饭的时候唐宋的心情还有些低落。
    沈磊尽力活跃着气氛，其余三人配合地笑着。
    好在，老两口吵架的片断被后期做了特效，观众们只觉得好玩，并没有看出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
    直播结束后，沈磊专门找了个时间和他谈这件事。
    “我能看出来爸爸妈妈很爱对方，吵吵嚷嚷或许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就像咱们两个也会有冲突，需要磨合……”
    唐宋很快地说：“我不想让咱们有冲突。”
    唐宋的表情认真又急切，看在沈磊眼里满满的都是惹人疼。
    他亲亲他，温声哄：“嗯，咱们不会有冲突，以后都不会。”
    唐宋把自己埋到他怀里，闷闷地说：“你说，爸妈知道他们很爱对方吗？”
    “也许暂时忘了，咱们可以帮他们想起来。”
    唐宋抬起头，“怎么帮？”
    沈磊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一刻，有点脆弱的小软糖没有傲娇，乖乖地亲上去。
    沈磊把人往后一压，双双跌落到柔软的大床上，加深了这个吻。
    ***
    《明星家庭》第二期，明星子女要为父母完成一个心愿。
    唐宋和沈磊花了很多心思来准备这个环节，他起了一个主题，叫“时光穿梭机”。
    直播开始，唐宋以逛逛校园、回忆童年的名义把父母带到教学区。
    主楼后面有一个小广场，周围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下放着长椅，平时是学生们早读的地方。
    唐丽丽没想到唐宋会带她来这里。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自从和宋长河发生矛盾后她就从没来过，即使偶尔经过她也会特意绕开。
    宋长河显然也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唐丽丽。
    唐丽丽别开了脸。
    对面走过来一位个子高挑的年轻女孩，眼睛很大，皮肤白皙，很漂亮。
    女孩就像看不到他们似的，沮丧地坐到长椅上。
    唐丽丽愣住了，她仿佛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自己。她来到这个校园的第一天，就像眼前这位女孩一样穿着白裙子，梳着马尾辫，背着双肩包。
    女孩捂着脸，哭了。
    这时候，一位英俊儒雅，像是老师模样的人走过来，关切地问：“这位同学，遇到困难了吗？有事可以找学校帮忙解决。”
    女孩抬起头，看清了他的脸，一下子愣住了，甚至忘了哭。
    男老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又问了一遍。
    女孩这才回过神，哽咽着说：“我、我今天报道，不小心把录取通知书丢了……”
    男老师笑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招生办有新生资料，如果录取通知书丢了，只要本人带着准考证去报名就好。”
    女孩继续哭：“准考证也丢了……”
    男老师愣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无奈，继而又笑了，“身份证是不是也丢了？”
    “没，身份证还在，装、装在另一个包里。”女孩说着，手忙脚乱地去掏。
    男老师耐心地等她找出来，看了看，问：“唐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新生？”
    “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