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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翠羽正瞪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钱管家,也突地回头道,“这不是姑娘送给大人的墨吗?”
    碧兰恍然,“难怪我闻着这么熟!”
    这间屋子的摆设极为单调,除了层层叠叠的书架和上头数不清的卷宗书册之外,就是一张又宽又大的书桌了,上头摆着文房四宝,桌面足够在上头将一张圣旨直接铺开那么长,也不知宁端办公时是要在上头放多少东西。
    只是这里似乎不是什么藏东西的好地方。
    席向晚四顾一圈,便扭头问神情有些紧张的钱管家,“画呢?”
    钱管家上前几步,在席向晚的注视下绕到桌子的侧边,敲敲打打熟练地从底下抽出了一个看不见的暗盒,从里头取了一幅画送到席向晚面前,勉强笑道,“夫人说的可是这些?”
    席向晚接过画卷,果然见到它已经被人精心封了起来,想要不打开封口见到里头画的是什么却是不可能的。
    她的手指在封口上摩挲了两下,没有立刻让人将它打开,而是缓步走过钱管家身边向桌子走去,无视了他好似突然吃了吃苍蝇似的神情。
    “夫人?”钱管家在后头唤道,“画太多了,还是让我来拿吧。”
    席向晚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将自己手中的画卷往钱管家怀里一塞,走到桌旁停了下来,细细在暗盒旁摸索了一圈,而后才将里头其他的画卷一一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果然是二十三幅,不多不少,差的一幅或许还真是被樊子期拿去了,只希望在那一场晋江楼的大火里早就烧了个干净。
    席向晚想着,正要将最后两幅图从暗盒中拿出来,却发现暗盒底层似乎放着什么其他的东西,不由得低头多看了一眼。
    钱管家冷汗涔涔地看着席向晚一手将画卷拨开,一手从暗盒底层里拿出了……一根簪子?
    府中除了下人的私物之外,钱管家还真没想过能见到这种女子用物。他虽然知道这处肯定是宁端藏画卷和一些其他隐秘物品用的,却不知道里头究竟是什么,见到簪子那一刻头皮都发了麻,生怕席向晚误会,张口就要解释的时候,被碧兰给抢先了。
    “呀,这不是姑娘有两根一模一样的簪子嘛。”她直言不讳地说道。
    第204章
    钱管家闻言一愣, 心道谁家贵女的首饰头面里头还会有重复, 这簪子难不成还是买一送一的?
    席向晚看了眼熟悉的桃花簪, 便将其放在了桌上。
    这簪子她倒是早就知道宁端买了两支,还是李颖告诉她的。宁端买的两支,一支给她送信用了, 第二支留着自己把玩, 约莫就是这支。
    她甚至在刚发现时还曾经买了桃花酥给宁端送去, 小小地调侃了他一番。
    可这暗盒里若只有画和簪子倒也罢了, 如今眼看着里头却别有玄机。将二十三幅叠在上头的画像一股脑取出后, 下面还零零碎碎放着不少东西。
    最打眼的便是那日上元节时,席向晚最后挂在古树上红花黄蕊的牡丹花灯,宁端亲手帮她挂上去, 又亲手帮她摘下来, 后头王虎说漏嘴才叫席向晚知道的。
    将花灯取出放在一旁之后,席向晚终于发现了一件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轻轻将平整展开放在暗盒最下面那个干干净净的荷包取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抚摸了一下荷包角上的“晚”字, 终于解开了一个半年来的疑惑。
    席向晚才重回这辈子没有多久的时候,包氏曾经串通席向晚身边的大丫鬟金莲,偷走她的荷包送给一个地痞让其半夜摸进席府谎称这是定情信物、并装成是席向晚的情夫。
    席向晚虽早一步识破包氏的计谋, 李妈妈也提前准备好了备用的荷包,只等那地痞将荷包一亮出来便说是假的,谁知道那日却根本没用得上——地痞全身上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那荷包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之后包氏也没动静,席向晚等了段时间没有后文, 也只能当是那地痞醉醺醺的时候意外将荷包给掉在了什么地方,谁知道过了大半年的竟然在宁端府里发现了这当时不翼而飞的东西。
    她回想一番,当时宁端确实是在荷包被提及之前就接触过黄地痞,凭他的身手动作,在黑暗里将这一点东西藏起来并不困难。
    可谁知道他竟藏在了自己府里,一放便是这么久。
    而那时,才堪堪是席向晚和他见第三次面。
    席向晚玩味地捏了捏柔软的荷包,见它仍旧色泽鲜艳保存良好,没说什么,只转头朝钱管家笑了笑,便将其放了回去。
    钱管家只知道这处有个暗盒,放的是宁端不让人碰和见到的东西——他还知道曾经那道赐婚的诏书也在这儿放了许久——可他哪里知道这暗盒里还放着其他这许多的东西!
    席向晚这温温柔柔的一笑反倒叫钱管家更加不安了,他干巴巴地赔笑道,“夫人,这些……物什,您看怎么处理?”
    “即便我吩咐你不要告诉宁端,想来也是无用的。”席向晚却只是将那些小玩意儿一个一个地放了回去,语气平和得让钱管家浑身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这些画,打开来看看。”
    钱管家应了声正要上前,猜到这些画就是从平崇王府缴回来的翠羽三两步上前代劳了。
    她从桌上挑了个拆信的玩意儿,手指一压一滑便将画卷上的封口干脆地挑开,递给了席向晚。
    席向晚缓缓展开画卷,果不其然见到画中人正是自己,神韵容貌竟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只要见到便一眼能认出就是她了。
    想到这都是易启岳在暗中着人画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接连看了其他几幅便制止了翠羽的动作,“不必再拆了。”
    翠羽立在她身旁将美人图都收入眼中,咋舌道,“夫人,这些画怎么办?都烧了?”
    席向晚沉吟片刻,将手中画卷慢慢卷起,又放回了暗盒里。她淡淡道,“都放回去吧。”
    翠羽不得其意,但手脚动作还是极快地将二十三幅画都给收进了暗盒里,接着,就见到席向晚伸手直接将那盒子给推上了。
    咔嗒一声,暗盒没入桌子底下,若不是刚才见过它弹出,还真叫人不敢相信这底下藏着个盒子。
    席向晚当然也可以将这些都拿到宁端面前去,像从前一样调侃欺负他,可今日她却不想这么做——尤其是在见到那荷包之后。
    她不曾想到,宁端待她的特殊从这么早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
    若真将这些都放到宁端眼睛面前,那简直就是直接逼他开口,和拿犯人软肋逼供没有区别。
    席向晚却不想将宁端逼到那般窘迫的境地。一来是这太居高临下,二来是……若宁端真的开口,她怕自己也忍不住倾吐心声。
    可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钱管家见席向晚轻轻叹息,试探地问道,“夫人还想去什么地方看看?”
    “府中需要我掌家管账么?”席向晚淡淡地问。
    “若是夫人想管的话,我这就将账本都送到您院子里去。”钱管家识趣道。
    “送去吧。”席向晚举步往外走,“我要出去一趟。”
    钱管家一愣,下意识追上席向晚,“夫人今日便要出去?”哪有新妇在回门之前先自己出了门去的!
    “出不得么?”席向晚只扫了钱管家一眼便让他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
    钱管家摸了摸手臂,心道:乖乖,果然是大人娶回来的,这眼神凌厉起来和大人一个样的。
    想归想,钱管家办事还是很利索的,席向晚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备好了,前头挂的是宁府的牌子。
    席向晚含笑拨了拨那牌子,便在翠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去四平巷。”
    翠羽紧跟着上马车,正巧听见这句,“夫人,可他们已经不在四平巷了?”
    她说的是银环甄珍等人。
    “不是去找他们的。”席向晚坐定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带着笑道,“还记得那家百年糕点铺么?”
    翠羽想了想,“夫人要给大人买什么?”
    席向晚笑而不语,等到了四平巷的那家糕点铺时,那老板娘一眼便认出了她,十分惊喜,“这位姑娘又来了!”她随即看见席向晚已经挽起了妇人的发髻,不由得笑意更深,“如今改喊这位夫人了,恭喜夫人。”
    席向晚朝这位面善的妇人点点头,随意要了几种糕点。
    妇人的动作还是那般利落,边装糕点边絮絮叨叨道,“近几日成亲的人可不多,能在这时候成亲还这般风光的,恐怕也只有首辅大人家的亲事了,我那日就在朱雀步道上往外走,见那十里红妆的架势,吓了一大跳——嗬,那得是多少钱的嫁妆啊!”
    没想到出趟门也能在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事,席向晚不由得笑了起来,“店家,我急用花灯,你家里那位能替我扎几盏吗?”
    妇人装着油纸包,有些疑惑道,“行倒是行,我家那口子空着时一天功夫便能做十几盏了,只要有材料就行。只是如今上元都过了这么久,明年的元月又这般远,夫人要不要到时候再来扎?您要什么样的,我保证让我家那口子给您做出来!”
    “我这几日就要用。”席向晚摇摇头,道,“材料和手工的费用我都出了,只是麻烦快一些。”
    妇人爽快点头,“过了元月里,做花灯要用到的那些东西正巧也便宜下来,我家里往年从这时候便开始囤上一些了——夫人要几盏灯,什么样子的?”
    席向晚原想开口说七盏,转念还是改口道,“只麻烦老板替我做一盏便好,小巧一些,装在盒子里,我明日再来拿。”
    翠羽在不远处看着席向晚和那妇人说笑了半晌才付了银钱掉头过来,心中不由得痒痒,“夫人和她说什么悄悄话呢?”
    席向晚将油纸包放她怀里,笑道,“我若是愿意让你知道,岂不是就让你跟过去了?”
    让翠羽给听到,又和让宁端听到有什么两样?
    翠羽捧住香喷喷的油纸包,有些不满,“夫人许是让店家专门给你做那些甜得腻死人的糕点了。”
    席向晚含笑应下来,“是,所以明日还得再来一趟。”
    翠羽:“……”席向晚越是说是,她心中就越是觉得事情有所深意,却旁敲侧击地怎么也不能从席向晚口中探出半点口风来,枉急出了一身汗。
    席向晚却是悠悠然带着糕点回了宁府,将糕点一放便进了后厨里头,亲自下厨做饭去了。
    宁端这辈子还没这么心不在焉过,从上朝到议事结束,足足走神了两三次,还是宣武帝翻着白眼不耐烦地将他提早打发走的。
    “我早说了今日免你上朝,你巴巴地凑过来又这般神思不属,还是赶紧回去休沐。”这位新登基没多久的皇帝笑骂道。
    于是首辅大人麻溜地就谢恩骑马出了宫,归心似箭,刚在自家门口下了马,就见到钱管家一脸沉重地站在门口迎他,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了?”
    钱管家行礼摇头,“夫人今日在府中四处走动的时候,问了我从平崇王府来的画放在了什么地方。”
    --怎么了的是您自个儿啊大人!
    宁端:“……”他的脚步一僵,显然是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这些画和那根簪子他是对席向晚早就承认过的,可问题是,同画放在一起的其他东西,他可从来没给席向晚说过!
    钱管家长长叹气,“大人说过,府中对夫人没有秘密,我没有法子,只能带着夫人去了。”他抬头小心地瞥了一眼宁端的神色,又道,“夫人将暗盒里面的东西都给看了个遍,没有落下的。”
    宁端:“……”他止步在自家门口,猛然有了种回头上马再去宫中找宣武帝继续议事的冲动。
    第205章
    跑当然是不能跑的。
    宁端硬着头皮进了府中, “她全看见之后, 说了什么?”
    “夫人全给放了回去,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钱管家老实道,“随后就出门去了。”
    “……什么也没动?”
    “只看了, 就放回去了。”钱管家诚实道, “我还道夫人要生气, 但好似也没有。”
    宁端也以为席向晚会生气, 但席向晚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她现在在何处?”
    “夫人在下厨。”钱管家道, “大人是去后厨,还是等着用饭?”
    宁端用行动表达了意志:他直接走向了后厨的方向。
    “那暗盒……?”钱管家请示。
    “……放着。”宁端沉默片刻,又道, “我以后不会再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