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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谁能想得到帅帅的老崔,批评起学生来,角度刁钻,尖酸刻薄,惨无人道。
    有两个刚过九十分的女生被他指桑骂槐地一通讽刺,在下面默默哭了起来。考得不够好的男生们也都高兴不起来。
    这下,再上自习课,班里纪律就好多了。前几天班里那种隐隐约约想看曲燎原出丑的氛围,也随之不见了。
    每个集体有每个集体的特点。从前高一在七班时,大家更看重的是班干部的人品和人缘,曲燎原热情开朗,做事公平,自然就能得到七班同学的认可。
    但对还不够熟悉的实验班优等生集体来说,大家就更认成绩,曲燎原能在这次多数人失利的数学测验里,考到满分,说明他还是有两把刷子。这于曲燎原来说,是个能够有良好开端的契机。
    小曲儿长大了。除了成绩变得优秀,其他方面也在迅速成长,甚至开始展现出人际交往中一定的智慧。
    宋野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情不免复杂,长大是好事,有时也不全是好事。
    曲燎原并不擅长总结归纳,自己根本想不了这么多,他只是从宋野那句“等月考完了,这帮人就都老实了”的话里得到了启发,月考还要等二十多天才来,临时加塞一个小测验,马上就能把他们“打”老实。
    “你就不怕自己也没考好?”宋野忍不住问他。
    “暑假里你就带我预习过这单元了,还做过好几张习题,我怎么可能考不好?”曲燎原倒是信心十足,还说,“就是没考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大家一起挨老师骂,我本来就是十几名,又不是尖子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宋野心想,好吧。
    曲燎原解决了新官上任的第一个难题。
    宋野面临的却是其他严重的问题。
    开学季,同样也迎来了又一届新生。
    经过了军训的高一学弟学妹们,像去年的他们一样,热情投入了崭新的高中生活,浮躁、爱玩、不少人还想谈个恋爱。
    在全校都很有名的高二(1)班班长曲燎原,长得帅、成绩好、爱玩爱笑、平易近人,这样的学长,理所当然成为了高一部分学妹们的热议人物。
    其实议论宋野的也不少,但因为他看起来很冷,不怎么爱理人,明显是朵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而曲燎原就不一样了,一个人来熟,和谁都能嘻嘻哈哈聊两句。这样类型的帅气男孩,不管是少年期还是青年期,都是最受欢迎的类型。
    这届高一还是十五个班,教学楼一层有七个教室,高一(15)班就也被安排在了三楼,和高一(1)班是隔壁。
    从开学第一天起,就有十五班的女孩子在自己班前门与高二(1)班的后门之间小心地探头探脑。鉴于实验班终究氛围不同,暂时还没女生敢太过造次。
    宋野对“曲燎原”这三个字敏感得很,一听后门那边有高一小女孩小声议论“那个就是曲燎原”这种话,就暴躁起来了。
    曲燎原暂时还没有发现,只知道好好当班长、认真学习,放学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亲嘴。
    而且一进高二,不管别人怎样,他自己的学习情况已经开始变得比高一更加紧张。
    高二课程相对高一难了很多,其中数学开始学习圆锥曲线,物理也开始讲电磁学,这都是有一定难度的知识点,并且还都是高考的重点部分。而这两科的成绩比拼,也将是实验班这些优等生之前拉开分数差距的两大战场。
    他和宋野重新做了同班同学,还坐了相邻的座位,除了课后能一起学习,课上有问题也很方便得到及时解决,对他的学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宋野对他的态度,一贯就有两种模式,除了刚开学那天在教室里胆大妄为地亲过一次,后来但凡他们进了教室,宋野就调换成宋老师模式,博学严厉,不讲情面。
    曲燎原的本性还是贪玩,专注力不行,上课偶尔会走神,忽然就想起些有的没的,或是回忆暑假在家没看完的《放羊的星星》,或是想抽屉里还有个棒棒糖没吃
    宋野刚开始还碰他胳膊或是在桌下拍他腿,提醒他注意力集中。
    后来宋野发现他这是毛病,开始采取过激手段,拿圆规扎他。
    第70章 惩罚与质疑
    他俩高一的一整学年都没有一起上过课, 从前初中时曲燎原总是坐后排, 也没有和宋野坐过同桌邻桌。
    说起来, 现在这都是他俩自小学毕业以后,第一次在看得到彼此的情况下,一起听讲。
    宋野也是服了曲燎原, 完全没想到他上课是这个样子,难怪明明脑子半点不差,成绩上却要比别人多费那么大的功夫, 搞了半天上课时候根本不用心听老师讲什么。
    曲燎原被连扎了几次, 还觉得委屈巴巴,控诉说:“宋老师, 我妈又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你干吗非要当扎针的容嬷嬷?”
    宋野:“……”
    “课下用四百五十分的功夫, 都比不上课堂上认真听四十五分钟。”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教道,“我是怎么教你的?说过多少次了?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 你还天天跟我说你听了听了听了,你这是听了?高一你就这么听讲的吗?你都听给谁了?”
    他说着还嫌不解气,拿了圆规在曲燎原手臂扎扎扎。
    曲燎原穿了校服外套, 被圆规扎也不算太疼, 就像被什么昆虫的刺蛰到一样,痒疼痒疼的,他俩座位靠墙,曲燎原坐在里面,躲来躲去也躲不过, 只好愁眉苦脸地生生受着。
    宋野扎了他十数下,看他这表情又觉得算了,不舍得了,丢下圆规,审讯起来:“上课不听讲,在乱想什么?”
    曲燎原:“……”
    他暑假没看完的电视剧,是趁高秀月周末不上班替他去看店、宋野和曲大江也去了证券交易大厅,三人都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做习题,中途偷懒,开了电视机偷偷看的。这……不能主动告诉宋老师吧?
    于是他就只说了一半:“我抽屉里有个棒棒糖还没吃,上课突然嘴馋,想吃它来着。”
    宋野马上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你哪来的棒棒糖?”
    曲燎原道:“别人给的。”
    宋野追问:“哪个别人?”
    曲燎原明显犹豫了一下,才说:“隔壁班女生给的。”
    宋野:“……”
    他朝后门看了看。
    曲燎原还没意识到捅了另一个马蜂窝,等宋野课间去厕所不在教室,还自作聪明起来,偷偷把宋野的圆规尖儿在地上给蹭蹭蹭地磨钝了,心想反正最近的课上也用不到圆规,小野应该不会太快发现。
    前排郝艳奇怪地问他:“班长,你在干什么?”
    曲燎原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朝窗外看了看,确信没有被宋野逮到,才边开了宋野文具盒把圆规放好,边一脸深沉地回答郝艳:“男人的事,女人别管。”
    郝艳:“……”
    又一节课,曲燎原上课又歪着头,走起了神,这次还什么都没想,纯粹是听累了,脑子放空在休息。
    宋野眼角瞥到,拿出圆规,快狠准地扎了过来——他这下和平时不同,严厉中还带了三分怨气,比平时要用力,一出手就觉得这次八成要在曲燎原的胳膊上扎个血点子出来,心中刹那间还有俩小人打架,一个说“扎疼他怎么办?”一个说“就该扎疼了才能长记性”,还没打出结果,已经扎上去了。
    钝尖扎不透校服,曲燎原从走神中醒悟过来,缓慢地扭头看看宋野,自以为诡计得逞,赶快做出了一个呲牙咧嘴“好疼!”的表情。
    宋野:“……”
    曲燎原高估了自己的演技,同时了又低估了宋野观察事物的敏锐度。
    宋野扭过头去望着黑板,继续听讲,手指摸着圆规秃了的尖儿。
    台上老师还在讲课,呲牙咧嘴到一半还没收回来的曲燎原,收到宋野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冷酷眼神。凭借两人多年的默契,他一下就明白,完了,宋老师这是要“收拾”他了。
    会是怎么个“收拾”法?他陡然间有一种大难临头的紧张感。
    接下来大半天,他提心吊胆起来,和宋野说话也是含着小心,陪着笑脸。
    但一直到晚自习后回了宿舍,宋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圆规收了起来,也没有如曲燎原所担心的,额外布置学习任务。放学回来,和曲燎原一起去洗了澡,路上还与他说说笑笑。
    洗完澡回到宿舍楼,两人分别进了401和402。
    曲燎原提了半天的心才放下来,这就没事了?难道小野白天只是吓吓他的吗?
    他把湿了的毛巾搭好,和舍友说了几句闲话,熄灯哨时间快到了,大家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曲燎原总觉得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思索片刻,发现了是少什么——
    今天!一整天!宋野都没有找他亲嘴!!!
    以前高一时他在平行班,和宋野作息时间不一样,即使这样,宋野还经常第三节 课放学回来后,去他宿舍,把他从床上叫起来,然后再找个没人地方躲着亲一次。
    现在他俩一个班,坐邻桌,还住隔壁,再想亲嘴,比以前方便太多了,开学到现在这几天,哪天不亲个一两次,保底最少也亲一次。有时候是傍晚课外活动,两人写完当天的作业,就一起去科技楼卫生间;有时候是晚自习放学后,在校园里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亲完再回宿舍;有时候是晨跑回来,等别的同学都去食堂吃早饭了,他俩就反锁上宿舍门,亲够了才去吃饭。
    今天早上下了雨,没有例行晨跑,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趁大家去吃早饭反锁门。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宋野没提起去科技楼,曲燎原只顾着发愁宋野恐怕是要给他多布置作业,也没想起这茬。晚上放学到现在,宋野似乎是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
    现在马上就要熄灯了,宋野还不来找他亲嘴吗?再不亲,今天可就过完了。
    “哔哔——”宿管老师吹哨了,全体熄灯!
    今天过完了,没有亲嘴的一天。
    熄了灯的402宿舍,曲燎原侧过身,望着墙壁,他与宋野的床位之间就隔着这堵墙。
    他充满怀疑地想着,应该不会吧,小野还真的会这么来“收拾”他?
    第二天,按时上课下课吃饭写作业睡觉。没有亲嘴。
    第三天,按时……还是没有亲嘴!
    曲燎原终于确信了,这就是宋野对他上课不认真听讲还损坏文具的惩罚。
    第四天是周五,这一大周的最后半天,中午就要放假回家过周末。
    课间操时,曲燎原坐在座位上不动,宋野也不催他,低头看自己的书。
    等其他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只剩下他们俩了。外面校园广播里放着每日课间操开始前都会放的运动员进行曲。
    曲燎原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了,向宋野摊了牌:“你这几天是什么意思?”
    宋野转头看他,道:“什么什么意思?”
    曲燎原:“……”
    问他为什么三天都不找自己亲嘴了吗?可是高中生天天想着亲嘴算怎么回事?问出来还不够丢脸的。那问他“惩罚”能不能结束了?万一他说这根本不是“惩罚”,只是要减少亲热,好让曲燎原和他自己能专心投入学习呢?可是好几天都不亲嘴还能叫恋爱吗?
    哎呀,到底要怎么问才是正确的问法?总觉得怎么问都会被宋野反问住,宋野大脑里的逻辑链很严密,反应能力又很快,在问答这种环节,他根本不可能是宋野的对手。以前他就总是掉进宋野的语言陷阱里,宋野小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怎么长大了、特别是恋爱以后,这么会说话?不但很会绕来绕去,还很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确切地说,不只是问答,不只是说情话,他做什么也不如宋野,他和宋野在各方面好像都差得太多了。
    想到这里,曲燎原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几天,不但没亲嘴,宋野都没有再自称过“哥哥”,也没有叫他“弟弟”,而是叫他“曲燎原”,甚至还叫过他几次“班长”。
    ……我靠。不是吧。
    “你怎么了?”宋野一副淡定的样子道,“没事就走,该去做操了,做班长的还迟到,那可不太好。”
    曲燎原对自己思索了半天的结论感到难以置信,吸了口气,才小声问道:“小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宋野:“……”
    曲燎原问完也有点后悔,怎么想了一大堆,最后还问了这种破问题?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你的,男生和男生之间,别问这么偶像剧的问题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觉得和我谈恋爱没有意思了?”他重新换了种问法,心里有点难过,但暂时觉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道,“是也没关系,我知道我比你差得远……没事没事,就算不谈恋爱,我们也还是最好的朋友。”
    宋野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话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他甚至不明白曲燎原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不,是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运动员进行曲停止了播放,外面完全安静了下来。学生们都去了后面操场,教学区现在几乎没有人了。
    安静使得气氛显得更加低沉。
    宋野心里被暴风雨环绕着,生出许多堪称残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