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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你跟韦胥告个病,就说半夜撒酒疯着凉,要养病。”
    “我不,我身体好得很!”裴景行虎起来能撑破马车。
    林菁用关爱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道:“左平说的没错,一到见真章的时候,你还真的是‘不行’啊……”
    “哈,林菁,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拐山里掐死是吧?”裴景行怒极反笑。
    “将军太有出息了,来!”林菁扯了领子凑过去,“掐不死是小狗!”
    裴景行看着她露出那一截雪白的脖颈,顿时有些慌乱,他“噌”的一下窜出马车,嘴里嘀咕道:“还说我撒酒疯,也不看看自己,羞不羞……”
    林菁也不知道裴景行突然扭捏什么,长安城的姑娘到了夏天露半个胸脯都没人说一句伤风败俗,他怎么就这么敏感?
    不过,她现在可以独占马车了呢。
    裴景行回去就派人跟韦胥告了病,着亲兵整理一些装备,准备明日进山。
    林菁回去后,则受到了火里不一样的关怀,潘良有些欲言又止,毕安年口没遮拦地道:“林菁,大家都说你要高升了。”
    是啊,一个不跟着操练,整日不在火里活动,反而跟着将军的兵,怎么看都不是跟他们一挂的了。
    林菁自己明白,她是不可能在步兵营真的做一个小兵,但裴景行并不是她的跳板,她的军功,必须真刀真枪的拼出来,不仅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也是因为她骨子里的骄傲。
    “不,我还是会在火里的,只是最近有些事,如果有需要我完成的任务,请一定跟我说,我一定会完成。”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毕安年挠了挠头,居然有些话让他这个直肠子也有些不好出口,“火长说人言可畏,你还是多小心吧。”
    “谢谢,我会的。”
    流言已经到了火里同伴都担心的程度了么?
    林菁回了帐篷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放置处理。
    军中处理流言,历来只有一种做法,就是“斩”。
    什么解释都是白费劲,大多传递流言的人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是喜欢意/淫的快感,她若是不回应还好,一回应,就是给了他们更多的养料,反而更刺激这些人。
    军中信服的,只有绝对的武力和权力。
    现在还不是杀人立威的时候,在她的军旅生涯中,杀自己人的数量尤其需要控制,少了没效果,多了就成了恶名。
    再看看吧。
    合黎山,神话中的昆仑仙境,西王母之所在。
    绵连的山脉望不到边际,山顶的雪色与天色连接在一起,似进入一个天地合一的奇妙之地。
    林菁和裴景行扮作一对猎户兄妹,裴景行不知从哪弄来一头羊,堆了许多行李上去,把那羊压得咩咩直叫,不得已又牵来一只,两人从营寨的后门出去,慢悠悠往合黎山而去。
    路上遇到有行人,都会互相招呼。
    来人会问:“你们这是去哪?”
    “合黎山。”裴景行答道。
    “马上就要封山了,活着进去,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现在也快活不下去了,我们从关内千里迢迢来到甘州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早就不在了,现在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上山了!”
    “那,祝你们好运。”
    遇到三四个路人后,裴景行再拿出这一套说辞,就见对方压低了声音道:“合黎山上不太平,有山匪,你们不知道吗?”
    终于撞对人了。
    裴景行也压低了声音道:“怕什么,山匪都是自家人,还能比那些当官的更可怕吗?”
    “你要加入山匪?”
    “只要能给我们兄妹一口饭吃,山匪就山匪!”
    “那你们随我来。”
    林菁暗道顺利,只是怀疑那些山匪真的如此心大?不怕把官府的内应放进去?
    她还真就问出口了,“兄台如此相信我们?万一放进官府的人怎么办?”
    那人嘿嘿一笑,道:“这话说的,总不能怕放进内应就不帮助自己弟兄不是?官府的人都杀了好几个了,别怕,咱们寨主火眼金睛,一定能分辨得出!”
    裴景行:“……”
    林菁:“……”
    原来有这么厉害的寨主/流民组成的山匪竟然也如此凶残/现在回去应该是来不及了/细皮嫩肉会不会是硬伤/敢脱衣服就杀出去/这就是掉狼窝的体验吗/为了不乱杀人沦落至此真的值得吗……
    两人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木然地跟着那位仁兄进了合黎山。
    这把玩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长辈坐镇,就是熊孩子本熊。
    其实吧,小裴也就十八,林菁十五刚及笄,再加上小裴自带减龄光环,于是就哈哈哈了,
    第19章 匪窝
    一路交谈中得知,这位带他们上山的兄台名叫王立满,之前是张掖的农户,有一次西突厥半夜来抢粮食——他女人那时候刚嫁给他没多久,两人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一起忙活了半年,就等着把谷子打下来,有了余粮,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好了。
    临近秋收的时候,那傻女人每天都看着谷子笑。
    这谷粒真胖,真香啊,她笑着看他。
    王立满对他们道:“咱们西北的女子烈地很,也憨,院门被踢开的时候,那些人话都不说就往放粮食的地方去,她受不了这个,拿着镰刀就冲出去,我慢了一步,没拉住她……没拉住她啊……”
    血把衣服都浸湿了,这天气,不行,他女人太冷了!王立满就把她抱回炕上,拿着自己的体温捂了一夜,第二天里正来的时候,一群人过来扯他女人,他才茫然地松了手,任人扯了他的衣裳检查伤口。
    里衣跟刀口已经粘在了一起,往下撕的时候,他没叫疼。
    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没了她,再好的谷子也不香了,日子过得没趣,还不如来当山匪。”他嘿嘿笑,满不在乎地道,“我跟寨主说,我得做点什么,不宰几个突厥人,以后见了她,哪有脸让她下辈子还跟我过日子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菁没说话,她有点难受,便转头看裴景行。
    裴景行扭过头,没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只低声道:“其实,从军也能杀敌的。”
    王立满大笑:“哈哈哈哈,你说那些窝囊兵?他们不给突厥人烧洗脚水就不错了!我是看出来了,他们根本就不敢打仗,甘州的人,抢就白抢,死也白死,还有脸吃我们种出来的粮食,我呸!”
    一次次盼出兵,盼官府做主的农户得不到回应,那他们的仇,就只能自己报了,连带着将官府也一起恨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兵保护的是皇帝,是大昭疆土。
    那他们,就没人管了吗?
    林菁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因为林家的缘故,她对李氏皇族实在谈不上什么忠诚,她从小在长安长大,一心学武学兵法,对百姓民生的了解也不算多,她决定从军的时候,只想往上爬,到了足以撼动朝堂的时候,为自己的家人出一口气。
    可在这个过程中,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她认为自己只忠于战争,那么战争,能让这些痛苦的人,重新过上好日子吗?
    如果是她在甘州,面对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做?
    也许裴景行也在跟她想同样的问题,到了山寨门口,王立满进去通报的时候,他对林菁道:“既然我来了,就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霍去病八百骑兵可斩敌两千,还能俘虏匈奴单于的叔父和相国,我们不是霍去病,但谁敢说我们做不到?”
    “如果韦胥不让你出兵怎么办?”
    “他挡不住我!林菁,如果从我第一次领兵开始,就要忍气吞声,不得不屈服在突厥的暴行下,那我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一个碌碌无为,混军功等家族庇荫的废物。”
    “哪怕你出兵之后,会被弹劾,会被削去勋位?”
    “对。”
    “好,我帮你。”林菁看着他,即将没入山顶的夕阳余晖照在裴景行年轻英俊的脸庞,令他生辉,“我来帮你定下甘州,你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吗?”
    “哈哈,我说了,你说能徒手撕人,我也信的。”
    他们相互对视,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坚定。
    年少意气风发,敢比肩冠军侯,问鼎狼居胥!
    够狂的。
    然而,若是连想都不敢想,还当什么将?还领什么兵?
    这时候,不远处,营寨堠楼上方突然传来笑声。
    有人故意大声道:“唉,你说这对儿兄妹感情可真是好啊,别是一对儿出逃私奔的小情人儿吧!”
    另一人也大声道:“看这含情脉脉的样子,哎呦呦,我也想被小娘子这么看上一眼。”
    林菁躲在裴景行身后,暗暗打量堠楼。
    合黎山地势复杂,仅仅是一个入口,看不出营寨有多大,但有经验的人,却可以通过堠楼的高度,来推算营寨的体量。
    以门口这两座堠楼的高度,以及考虑到他们以户为单位居住,林菁推测这座营寨应该比他们在甘州驻防的军营大,建造者很可能一开始就是有谋算的。
    他们现在离城寨刚好一射之地,这是表现诚意的距离,如果有异动,上方哨兵随时可以射箭,所以那两人不会听见他们的谈话,只是误会了他们的举动。
    林菁悄声道:“将错就错。”
    裴景行高声回道:“我是上山来给我妹子好日子过的,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啊!”
    “好嘞!”
    “痛快人!”
    王立满出来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看到裴景行跟那俩哨兵打得火热,林菁反而垂头站在一边,似乎很害羞。
    其实她无聊得快要数羊身上的毛了。
    “跟我来,寨主要见你们。”他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抖出两个布袋子,一人罩了一个,“男人得搜身,女的就免了。”
    裴景行被王立满仔仔细细地捏了一遍,还有一人去检查羊背上的包裹,好不容易搜完后,裴景行一手接过王立满递来的木棍,另一只手去拉林菁。
    林菁无奈,没想到这寨主还有这么多损招,她将两只羊的绳子牵在手上,另一只手摸到了裴景行。
    她体温偏凉,冷不丁被一只暖呼呼的手握住,心里有些不适应。
    裴景行那只手一开始还虚握着,等到开始走,便什么都不顾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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