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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强大的人只会厮杀至死,永不做猎物。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难搞定的人,他知道林菁想谈判,所以他在逼迫她,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想将她咬下一块肉来。
    林菁的节奏被贺伊的不配合打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之前,她不仅知道贺伊的帐篷位置,还从劼因佗那里得到了一些相关情报,因此决定用美人计,而贺伊也真争气,没有任何抵抗,顺顺利利地上钩。
    她原以为他只是个色中饿鬼,这一次计划会很顺利,没想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反而这么硬气。
    小看了这男人。
    当然,这是林菁自己的锅,也得由她自己来承担结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太年轻了,十五岁的少女或许可以通过许多事例来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儿事,但有些问题,如果没亲身经历过,认知里便会出现偏差。
    比如说,爱。
    爱欲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情感,它可能通向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没有足够的段数,不要尝试去玩弄它。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哄一个不合作的狼崽子。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想杀你,但如果不这么做,你根本不会听我说话,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现在,至少此时此刻,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哦?你不是受雇于人么?为什么不杀我?你的心那么冷,就连说的话都带着冰,你会为我着想?”
    “原因我稍后会说,现在,贺伊,想想那条消息,你有去好好打探过吗?你觉得甘州真的有胆子出兵吗?”
    “不然呢?”
    “你应该很了解甘州刺史韦胥,他没那个胆子,否则你们也不会从大昭境内抢来这么多好东西,新来的驻军只有三千人,他们哪来挑衅薛延陀部的本钱?我想,的确有军队进了金山脚下,但他们的身份未必是昭军,毕竟他们也没穿着军服,不是吗?”
    “那他们扰乱挞里的目的是什么?”
    “回想下你愤怒的样子,如果再找不到那支部队,你会做出什么事来?而这,就是他们想达到的目的。”
    贺伊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他阴沉地道:“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只有一个结果——战争。为了维护挞里的秩序和集市的安全,迫于这种压力,你一定会出兵,而甘州又来了新的驻军,也许你还会得到消 息,率领驻军的是昭国大将裴元德的儿子,你们两方打起来,陇右道的军使也无法袖手旁观,这场战争最好的结果也莫过于两败俱伤,薛延陀部至少有四分之一的精 壮战力会被昭军消耗掉,而战力的缩水,会直接导致薛延陀部威信力的下降,你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薛延陀部跨过金山,从东突厥迁徙而来,成为依附西突厥的部族,如果真的得到重视,也不会被安置在偏僻的金山,如果她的推断无误,新加入的第十支箭其实一直在被边缘化,就算薛延陀的首领是仅次于可汗的叶护,也从未真的进入过西突厥的权利核心。
    贺伊不是个酒囊饭袋,他一定会有所察觉。
    薛延陀与西突厥贵族之间的隔阂,就是林菁计划的关键之处。
    “弱小的部族会被吞并,你的牛羊,你的户民,你的奴隶最后会被收入其他人的囊中,这是一条毒计,而比这更毒的,是根本不给你退路,如果我拿下你的人头嫁 祸给昭军,你的祖父也律会为此发疯,薛延陀部将陷入仇恨的泥沼之中,在毫无支援的战场上,铁勒最骁勇的子民将从草原上消失,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贺伊问道:“如你所见,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如果我知道该如何做,那这个叶护的位置就该属于我了。”
    贺伊仍旧不死心地追问:“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你看上去有心帮我,说出你雇主的名字。”
    “我向长生天发过誓,哪怕他是个恶魔,我也要为他守口如瓶,保守秘密。更何况,我并不想帮你,只是利用你罢了。贺伊,我也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野心和无比 强大的目的性,现在我不杀你,你总有一天会站在比他更高的地方,我的金山之主,到了那时候,你还会在意一个只敢躲在阴沟里的敌人吗?这片草原的一切都将属 于你。”
    “包括你吗?”
    “不,我不属于任何人。”她笑了笑,指了指怀里的那面铜镜,“你说过把它送给我,还算数吗?”
    “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她深深地看了贺伊一眼,迅速起身,离开了帐篷。
    贺伊没有命人追她,他知道自己的人追不上。
    他也没有问她的名字,因为那一定是“哈雅”、“娜金”或者是“乌丽”……她那么会骗人,怎么会对他说实话。
    他会想办法把她找出来的。
    这个能够威胁他、说服他、欺骗他的女人,注定不会默默无闻,只要她在世间走过,就一定会留下踪迹。
    他走出帐篷,并没有召唤劼因佗和在集市监视的人。
    “我要去拜见祖父,备马。”
    贺伊终于理清了思路。
    在金山如幽灵一般游荡的昭国军队是个幌子,是个诱饵,它已经不再重要了。既然有人想挑拨他与昭国的关系,那么他不好好回敬一番,简直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西突厥的确会跟昭国发生战争,但那个人不会是他,不会是薛延陀。
    他要跟祖父好好谋划一下,该让谁去当这个替死鬼好呢……
    贺伊摸了摸脖子。
    劼因佗被矮子兄弟放了出来,还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顿。
    但这一次,他闷声不吭,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蛋。
    那面铜镜就藏在他的衣襟里。
    林菁走的时候,对他道:“这是我答应给你的报酬,因为这一次让你受了苦,我会免费赠送给你和你的主人一个情报。”
    “呜呜!”您可真厚道!
    “西突厥要对甘州出兵了,除了薛延陀以外的任何一部都有可能,昆仑寨的平民不适合战斗,我知道霍九有能力控制住他们,我不希望战场上再出现平民的尸体。”
    “呜呜!”我会转达的。
    “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再见。”
    林菁离开了挞里,她疾驰了许久,终于找到被她放到外面撒欢的火炼,翻身上马。
    她敏锐地发现,在外面巡逻的骑兵变少了,这象征着他们返程的旅途会更顺畅,她心里渐渐高兴起来,开始想念裴景行帐子里的茶,暖呼呼的喝一碗,再配上一张刚出炉的胡饼,她能睡上三天三夜。
    可任凭她再机智,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西突厥草原上闹的这一出戏,将会为今后的局势带来怎样的影响。
    晚归的夕阳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背影,风渐渐大起来,云层聚积,一点点地吞噬了那道光。
    要变天了。
    第30章 血吻
    距离林菁离开挞里, 已经过去了四天。
    合黎山, 悬崖边的小木屋里, 霍九展开了一张小小的纸卷,不大的纸面上一片密密麻麻, 都是用暗码写成的文字。
    他看了许久,才将纸卷放下。
    赤力木惊讶地道:“这次的情报内容看上去很多,目前在薛延陀部的应该是劼因佗吧,他跑西突厥这趟线已有二十年了, 专门负责高层首领。”他不用看纸里的内容,只看纸卷背面的花纹, 就知道这情报来自何处。
    昭国、东突厥、西突厥、南诏、高句丽、新罗、百济、日本、大食、吐蕃、吐谷浑……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个代表颜色,颜色之上, 又用花纹来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按照花纹的粗细大小,又能判断出情报的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是以,赤力木一眼就能得知这张情报的大概方向。
    霍九将纸卷丢给赤力木,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木门, 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寒气, 让凛冽的北风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
    “她带着六十人,跟贺伊的两千兵马打了三场, 最后一场,一个人单枪匹马挑了三百多人, 毫发无损!如果她不是昭人,而是我九姓儿女,我会给她至高的礼遇和权力,让她成为我国的守护战神。”
    赤力木接过纸卷越看越惊,最后也站起来,他在地上来回走动:“她只是个女人,天啊,我不是看不起女人的意思,可她也太不可思议了!当年林远靖最勇武的证 明,也只是在三弥山大战时,单枪匹马连斩五十人闯入牙帐,这已经是举世皆惊的战绩,也是这一场战斗之后,他才真正有资格登上‘军神’的宝座!但三百人…… 不瞒您说,我的极限,也只能与林远靖匹敌。”
    “可惜她不是胡人。”霍九抱臂斜倚在门边,那双蓝眼眸透露出惋惜的神色,“她是林远靖的女儿,昭国的皇帝会为这个战绩而颤栗……真是可笑的一群人。”
    “既然我们能得到消息,李茂迟早也会看到,裴景行的大营有百骑司的人,他不能绕过百骑司行事。”赤力木道。
    百骑司是大昭皇帝的情报机关,分为明暗两道,当年的幽州大营有百骑司,现在裴景行的三千人马中自然也有,放在明面上的百骑司只有最高将领知道身份,将领的行事不能回避百骑司,更不得伤害,因为就算除去了明道,还有其他百骑司在暗中监视。
    那六十人中,也一定有百骑司的人在。
    “不管有没有百骑司,这样的战绩都不会被埋没。这个消息传开后,一定会有人怕得要死,怕得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赤力木皱眉道:“她还告诉劼因佗,西突厥要与昭国交战……这就是她的计划?”
    “她先用伪装成盗匪的昭军扰乱了薛延陀部,然后混进了挞里,跟劼因佗交换了贺伊的主帐位置,之后便带来了西突厥会出兵的情报,还是除薛延陀以外的八个部族皆有可能,你猜猜看,在贺伊的主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够让贺伊北上与也律一起谋划,不是小事,难道贺伊被她说服,归顺了大昭?”
    霍九低低地笑了。
    “我真的很好奇,赤力木,你知道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冲动了。”作为一个能通过各种手段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情报贩子,霍九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兴奋的体验了。
    “我的主人,您应该满足自己,我会为您带来林菁的消息。”
    “还有,把情报放得杂一些,越多人知道越好。”
    “这是……”
    “让她活得久一点吧,这样鲜活的人,多死一个,这世界便多无趣一分。”
    霍九轻飘飘地吹走面前的雪花,看它飞舞得更远。
    与此同时,东突厥,拔延部领地。
    主帐里传来了放浪冶艳的叫声,里面的火光隐隐约约透出两个交缠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人,饶了奴奴吧,实在受不住了!”
    “那就滚。”
    “不,不要!奴奴离不开主人,奴奴好爱主人,宁愿死在主人身下……”
    “昭国的女人可真是贱啊。”
    “呜呜呜……我是主人的母狗,求你,求你给我……”
    一阵淫靡的声音传来,女人不停发出高亢的尖叫,在男人短促的闷哼声后,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血花溅在雪白的帐篷上,一片淋漓地向下滑落。
    守护在外面的护卫默默地进去,拖出一具白皙的女子尸体。
    “喂狗。”帐篷里传来冷冷的声音,年轻英俊的突厥贵族敞露着健壮的胸膛站在中央,眼底的血腥气还未散尽。
    护卫们熟练地收拾着各处血迹,自从藏在阴山的牙帐被破之后,拔延诃勒已经虐杀了不知多少昭国女人,有抢来的,也有买来的。
    他的心情阴晴不定,把她们驯养成最低贱的奴隶,喜欢看这些女人被宠上天时骄纵的模样,也喜欢在她们达到顶峰的时候将其割喉,听着血流动的声音,看着敌国女人惨死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略微减轻他心头的恨意。
    可还是不够。
    他已经从有意讨好他的昭国人那里打听到,当初在执失部和苏农部围攻幽州大营的时候,用计谋污蔑他的人,是一个女人。
    林远靖的女儿,林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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