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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
    翌日庆功宴一过,便是新年了。按理新年那几日应该是最清闲的时节,但初三忙的不可开交,直到除夕那日,才能休息。
    从前的除夕对初三来说和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饭食可能要好一点,有的时候连稍好一点的饭食都没有。
    主人们是不会在乎奴隶是怎么过新年的。
    但今日,他刚睁开眼,就看见床头放置的新棉衣,是件暗红色的棉衣,衣袖处还绣了平安如意的字样。他起身,将衣裳摸了好几遍,然后才穿在身上,然后仔细又仔细地束好发髻。
    推门出去,阴沉了多日的珙县今日放晴,天空里的云白白的,隐在云后的金乌像着了火一样。
    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阿泠屋子里有声音传来,他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才走了过去。
    阿泠今日也穿了一件带红色的衣裳,近似于浅粉色。阿泠推开门,看见现在门口的初三,她愣了下,注意到他身上的锦袍。说起来,这还是阿泠第一次见初三穿暗红色的衣服,不得不说,若是一个人五官俊俏,身形颀长,肩直背阔,不管什么样的衣裳都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红衣的初三闪少了些沉稳,多了些少年的意气。
    见阿泠一直看着自己,初三有几分紧张:“衣裳很好看,阿泠,你的眼光真好。”
    阿泠抿唇笑了笑:“你人也好看。”
    初三被浅粉色衣裳显的越发肤白如月的阿泠,手心有些被汗水打湿:“第一次有人告诉我,在除夕得穿新衣,为我准备新衣。”
    阿泠昨日还在纠结要不要把衣裳送给初三,她害怕越是对初三好,将来发生了不想看到的局面,他便难以抽身。
    可是此时,看见初三眼里的欢喜,阿泠不纠结了,若是一直担心难以预料的未来,而放弃现下的喜悦才愚蠢。
    今日新年,范大勇不是苛责的主人,有亲人的仆人都放回家了,所以整个范家的奴仆便比较少。
    不过范大勇虽派了仆人照顾阿泠和初三,阿泠和初三下还是自己做事的多。所以哪怕今日院子里伺候仆人差不多都去和家人团聚了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初三看着整个小院没有了走动的奴仆,只剩下他和阿泠两人时,更是巴不得每日都过年。
    当然这些心思都不会在阿泠面前流露出来的。
    今天没什么正事,难得休息,枯坐没意思,阿泠拿了竹简笔墨出来,教初三练字。
    常用常见的字初三早就认识,可因为练字的机会不多,他的字丑的惨不忍睹。
    一日时间就在练字和习武之间过去了,眼看到了黄昏,范大勇来人请阿泠和初三过去一道用晚膳和守岁。
    说起来,阿泠骨子里是喜静的,虽然只要她想,她能和绝大多数人好好相处,但她不喜欢这种筹光交错场合。范大勇热情爽朗好客,不用想,今天晚上他家的膳厅一定坐不下,里里外外数十人。
    必须参加的时候,阿泠不会拒绝,比如前日的庆功宴。但像这种,阿泠思忖了会,范大勇也清楚她喜欢安静,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她不适应,所以她可以不去,她就不想勉强自己了。
    她看了眼初三,初三从阿泠的眼睛里明白阿泠的意思,他对仆人道:“劳烦你转告范二哥,明日我和阿泠去向他拜年,今日便不去打扰了。”
    仆人闻言,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范大勇。
    范大勇被一群人围在中央,从奴仆这儿得知这个消息后,挥了挥手:“既然他们不来,记得通知膳房备些炙肉热酒送去。”
    仆人领命退下。
    此时,恰好范围正在范大勇的身边,得知这个消息,凑上前锁着两条杂乱的八字眉道:“客院到此间一盏茶的时间都不需,你好意相请,他们却……。”
    范大勇顿了一下:“范叔,你又多想了,赵妹子喜静,这等场合她不喜欢出席。我请她们来此居住,本就是希望他们能够住的快活自由,若是还让他们在自己不喜的事情上多加勉强,岂不是本末倒置。”
    范围卡了卡壳,继续说:“你处处为他们着想,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范大勇闻言,一副你想多了的样子看着范围。
    范围往四周看了看,表情忧心:“你派人去请初三阿泠刚刚都有人看见了,如今他们不来,岂不是不给你面子,让大家知道了,说不准会以为范公你毫无威严!”
    范大勇脸色难以察觉地深了深:“今日是除夕家宴,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不至于如此。”
    范围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之辈,这些年帮助范大勇掌管范家商行,他还是有些心计的。见范大勇不相信,他没继续说下去,毕竟若是他不赞同的观点说的太多,显得他存心找茬。
    时不时以为着想的名义提点两句,倒是为他着想的行为。
    而这样长年累月下来,他不相信范大勇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初三赵泠。何况依他之见,两人本就心怀不轨,早晚有天会暴露的。
    阿泠初三倒是不知范围是如何揣测他们的。
    随着暮色西沉,阿泠收起了笔墨。
    用过暮食,天色暗了下来。光是守岁也没意思,阿泠想到从前的除夕,良姜必定会准备一大桌子美食,阿简话痨,会和兜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今日和从前相比,安静了不少,不过看着眼前的初三。有人陪着,阿泠不觉得冷清,实在是过去小半年里,两人独处太多了,多到一看见初三,她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初三,你会下棋吗?”房间里有一副棋,阿泠原来收拾的东西找出来的。
    “不会。”棋是贵人们才能学到的五艺之一,他哪里有这个机会。
    “那我教你好不好?”
    初三点了点头,阿泠起身去拿棋盒。初三看着阿泠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去年,若是那个时候,阿泠连他学棋,他一定会震惊无以复加,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见的东西。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他已经能很淡定地说好。不过虽然已经习惯了阿泠一直拿平等的态度对待他。可这份感动和喜欢不会因为阿泠做的多了,便习以为常。而是每一的细节都会让初三心里的温暖越来越多。
    阿泠会下棋,不过棋艺一般,她没有太多时间钻研这个,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初三聪明,两个时辰后,就和阿泠旗鼓相当。
    阿泠讲究以退为进,棋势圆和,初三看着沉默安静,但于棋一道,攻城略地,来势迅猛,不留余地。
    两个臭棋篓子有输有赢,阿泠本来发困的眼睛也变得神采奕奕。但随着时间又过去了些,初三的战斗力大幅度提升,看着即将被黑子围攻的水泄不通的白子,阿泠有几分神伤。
    她又要输了!
    马上就连输三盘!
    她看了初三几眼,初三看了看棋局,问:“要不要我让你?”初三很听阿泠话的,这种事情他也得问一问。
    “不要。”阿泠拒绝得斩钉截铁,“我还不一定输呢。”
    初三看了几下阿泠,又想起阿泠说了要让他全神贯注,不得防水,她说的是真心话,想到这儿,初三下定了决心,关于怎么下棋的决心。
    被一个新手杀的片甲不留,尤其新手看她还是她带出来的徒弟,阿泠再怎么淡然,此时还是生出了胜负欲。
    她说着,犹犹豫豫地落下一个字。
    看见阿泠落子,初三拿着黑子就要落下,阿泠看着他的手,连忙说:“等一下。”
    她让他等,初三自然等了。
    阿泠抓了抓脸,将刚刚落下的白子换了一个位置,不好意思地说:“我下这儿。”
    初三看着白子新落定的位置,点了点头,然后伸长手在合适的位置放下黑子。
    阿泠瞪大了眼睛,看着紧紧被黑子包围成困兽的白子,脸色变了变。刚开始放白子的位置还有可能力挽狂澜,现在彻底成了困兽之兵,败势已定。
    阿泠捏着白子,举棋不定,恰好这时候,子时钟声响起,全神贯注之下,阿泠冷不丁听见钟声,浑身下的抖了抖,手里的白子掉在棋盘山,她胳膊又不小心一歪,小半的棋盘都乱了。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棋盘了,看着初三轻声说:“初三,平安如意。”
    初三也立刻回了一句:“阿泠,健康平安。”
    这是新年的习俗,也是初三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习俗。新年之始说的第一句话是首言,新年会照着那句话走,所以阿泠和初三刚刚约定子时钟鼓声响起,便要说吉利话。
    话说完了,阿泠看着凌乱的棋盘,她偷偷松了口气:“可惜了,这盘乱了,我们重来吧。”
    初三低头看去,见阿泠右手边的位置棋子乱成一团,他伸长胳膊整理说:“没事,我记得这些棋子的位置。”
    他边说三两下就将混乱的棋位重新复原。
    阿泠:“……”
    于是阿泠这局又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5章 好看
    休息也只休息了两日,初二一过,初三便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军队训练之中,如今巴郡不太平,除了珙县,还有其他两个地方爆发了起义。
    虽然说巴郡距离覃阳山高水远,但若是朝廷抽出兵力,前来平叛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大覃飘摇,民生动荡,大覃的军力不能和开国之初相比,但也依旧战斗力彪悍,当务之急,他们必须尽快地壮大自己。
    两千多来源迥异的义兵训练起来有些麻烦。首先内部就有一条鄙视链,此外最麻烦的还是编入队伍的土匪,他们习惯了放荡自由随性的日子,冷不丁编入义军,一言一行都有约束,几日下来,便有人不听指挥。训练也不到点去了,即使去了,也是浑水摸鱼,打发时间。
    阿泠也知道这个情况,这次没有给初三拿主意,她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路序也每日跟着训练,几日下来,倒是略微改变了初三只会奉承范大勇的看法,别的不说,在武力值上,还是颇有两分能耐。
    第一日,有个山匪不服初三统帅,那山匪人称虎爷,在山匪之间颇有几分威名,据说曾一人单挑数十人而胜之。
    初三用了片刻时间就将虎爷打倒在地,起身不能。
    人都是敬佩强者的,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部分山匪对初三的态度有了改变。不过路序对初三的改观也就那么一点点,那虎爷之所以和被称为虎爷,是因为他和老虎同样迅猛,他可是打虎壮士,自然也能收拾虎爷。
    路序的这些心思没有在初三面前表露出来,如今得知数十义兵竟然无视军纪,不来训练,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初三说:“赵兄,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初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自有主意。”
    和其他将士商议后,初三颁布了一条新军纪,若训练迟到,罚军杖一百。
    听见这个消息,路序眼神微闪:“ 一百军杖是否太严重了。”若是一百军杖货真价实,可能会活生生打废一个人。
    “若是他们不违军纪,自然不可能受罚。”初三淡淡地说。军书上说,练兵之途,在于宽严相济,该宽松的时候得宽松,该严苛的时候自然不能心软。
    爱迟到想休息的义兵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其中就有胆小的忍不住说:“明日我们还是按时去训练吧,若是真的受那一百军棍,说不准命都没了。”
    有几个胆小的附和。他们疏于训练是因为太累太枯燥了,不想去,可若是不去有一百军棍等着他们,他们还是按时训练才好。
    另有一个斜躺在床上,闻言冷笑一声:“法不责众,若是我们大家都不去,我可不相信他敢每个人一百军棍。”
    他旁边那个人闻言赞同道:“如今珙县本就缺人,我们加起来上百人,一百人都打,我看他敢不敢。”
    说着,他看向周围的人叮嘱说:“大家听好了,大家明日都睡醒了再去。”
    义兵的训练时间是从卯正开始,冬日里的卯正,天空里还留有一丝昏暗,清点人数结束,百夫长报上各自队伍缺少的人数。
    二千一百三十二人中,除病事假外,还缺席一百二十四人,八成都是来自山上的土匪。
    初三深吸了口气:“开始训练。”
    “诺。”
    训练中,迟到的人陆陆续续地到来了,初三没有让他们归队,直到第一波的训练结束,暂时修整。
    初三才看向他们,不等初三说话,虎哥自从和初三一战后,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老大开口会少了威严,便凛声替初三道:“为何迟到。”
    便有人回,不下心睡过头了,早上起来头有些疼,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些时间,总之都是有理由的。
    虎哥听完,看了眼初三,说道:“按照军规,未假而迟到者,当惩军棍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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