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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阿泠倒不会责怪范大勇,黎默安布置已久,若不是朝廷不将巴郡放在眼里,一心收拾北边的叛乱,恐怕当初在得知她在巴郡的时候,便要挥军往西南。不过虽然没带着军队来,他为了带她走也是做了完全准备,她自己都没有防备,又怎么能怪范大勇。
    至于初三,他当时的确有些怨怪范大勇,如今倒是想明白了,在其位谋其责,比起阿泠来范大勇还是范公,珙县起义的头领,站在他的位置上,自然是行军重要。
    而这一切的终极原因,便是他自己不够强大,还没有强大到能彻底保护阿泠。
    思及此,初三摇头道:“那日也是我过激了,希望二哥不要介意。”
    范大勇听初三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再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的良姜阿简,初三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和阿泠的朋友,赵简和良姜。”
    阿简背阔肩直,手拿长剑,嘴上含笑,像个不知事是少年公子,但范大勇见多识广,便知是个练家子,且功夫应该不弱,至于良姜,五官秀丽,但气质沉默安静,看不出深浅。
    三人当下抱拳见礼表示见过,范大勇让人给他们安排房间,而后便带着初三去了议事堂。
    初三入内便问道:“我刚回城就听说义兵似乎出了些事。”
    提起这个,范大勇一脸忧色:“正是,我正想和你说这事,我听你建议,提拔李显,但有人对其不满,便生事端,除此之外,你出征带回来的几千兵士各成势力,如今几乎是一团乱。”
    本来要是内部的人搞事还好,李显未必不能处理过来,但问题是初三出征后还带回的六千降兵,巴郡各县各自为营,有几个城县之间多有龃龉,连带着对方的人也十分憎恨,如今共处一帐,可不得闹开吗。
    来龙去脉和初三说清楚,初三心里有了底,也不在范家多停留,立刻赶去军营,临走前又问范大勇:“我那位朋友赵简也想入义军效力,不知范公意下如何?“
    这段时间义兵们闹事,范大勇是想自己处理的,奈何没什么用处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所以初三一回来便迫不及待交给他。倒也没什么嫉妒,术业有专攻,他范大勇在军事上的确比不过初三,当然这多多少少也会生出一些防备心,不过如今见初三连这种小事都问自己的意见,范大勇本就是心胸疏阔之人,当下就笑了:“若是赵简兄弟愿意,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赵简进军营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他从前是立志要当阿泠的护卫,不过经黎默安一事清楚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力量再大也有限,与其只能自己护卫阿泠,不如发动人手多多护卫阿泠。
    一忙便忙到深夜,初三简单理完军中诸事,回到范家已是月明星舒,阿泠房间内的油灯还是亮着,初三在院门口望了那盏灯半晌,放轻步子往他房间走。
    旁边传来咯吱一声清响,却是阿泠的房门打开了。
    “初三,你回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半天的疲惫之气全消,初三走到门边细细看了她眼,这才道:“我回来了。”他继续低声交代行踪道:“今日忙的有些晚,接下来应该还要忙几天,明日若是太晚,我就在军营里歇下了,不回来了。”
    阿泠闻言点点头,道:“如今夏日来了,多蚊虫鼠蛇,你若是留在军营,我明日给你做个香包,驱除蛇虫最是有效了。”
    初三应好,估摸了下时辰,眉头微皱:“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是做噩梦了吗这几个字没能问出口。
    问了他也没办法治好阿泠,他知道阿泠如今的病是因为从前不好的经历,可他如今还不能给她一个让她彻底舒服的环境。
    “今日午后睡了会儿,现在不饿。”阿泠说,“ 倒是你,快些去休息。”
    初三凝着她,听话点头:“好。”
    ****
    义兵在初三的刚柔并济下终于摒弃前嫌,端正态度,认真训练。后于八月出兵,夺广汉汉中两郡,年后五月,再占大覃封国越,七月,吞南阳郡,并南郡。
    事至此刻,本不被大覃注意的西南蛮荒之地的珙县起义终成气候,然此时,大覃各地起义割据叛国此起彼伏,其规模人数超珙县着,不在少数。
    大覃朝廷便于一月派大将军韩浙,黎默安率除大覃精锐二十余万,再召山囚徒,大覃死囚,朔北军共十余万,平乱止叛。
    一月出兵,两人半年内先诛义军总首领施广平,七月黎默安于泉昌坡大胜怀安王林续,一路向北,再于河内诛杀数万叛军。
    而此时,阿泠等人正从珙县来到了汉中郡益阳,珙县虽是起义最初的地方,但物资匮乏,多山地丘陵,而益阳交通便利,地势开阔,粮仓充足,几番思量,便决定将益阳作为新的后方。
    阿泠刚安置好行李,便听见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初三,笑着回过头,初三在前方她留守后方,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四个月前,不过回头,却见阿简一脸焦急地望着她,急道:“女郎,你去看看初三吧,他受伤了。”
    第56章 第 56 章
    什么?虽然说阿泠清楚南征北战免不了要受伤,可听到这句话,阿泠心里一咯噔,她猛地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脑子一团浆糊,直到走到门口才模模糊糊恢复了些清明:“初三的房间在哪儿?”
    阿简:“……”看你走的那么快我还以为你知道初三的卧室呢。
    到了初三的卧室门口,还没进门就闻到到淡淡的血腥味,阿泠双腿一软,多亏了阿简眼疾手快扶住阿泠。
    “他伤的如何?”阿泠本来想自己去看的,但这个时候心乱如麻,根本不可能给人治病。
    阿简沉默了下:“还好。”
    语气是不太好的意思。
    深吸了几口气,阿泠迈着像灌了铅的双腿走进去,初三正在准备收拾下去见阿泠,这几个月行军打仗他胡子拉碴,不好看的紧。这时听见脚步声响起,他冷淡地回过头,就见阿泠面无血色,初三心里一惊:“阿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声音正常,四肢协调,动作灵敏,不像是伤的很重的样子。
    阿泠眨了眨眼睛,意识渐渐清明:“初三,你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初三愣了下,方才想起来,他道,“前段日子是受了点伤,不过不严重,如今痊愈得差不多了。”
    好像不是假话,阿泠看着他的言辞默默地想。
    她正要松一口气,这时却忽地想起些相关的事。虽然两人不时常见面,而初三地点多变,她不好给初三寄信,初三倒是时常给她送家书来,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受伤的事。
    不说倒也不算骗自己,最多就是报喜不报忧。
    思及此,阿泠眼神不免带了几分怀疑。
    “你脱下衣裳,我看看。”阿泠说。
    初三这一两年风吹日晒,前年被养白的皮肤如今愈发黝黑了,虽说少了几分少年的俊朗,可是却多了几分青年的沉稳刚毅。而如今听阿泠这般说,脸上不由一热,只是幸好他如今长的黑了,看不明显。
    比起初三的羞涩,阿泠显然十分理智,身为医者早就看管病人的裸体。
    于是如今见初三不动,阿泠便以为他果然瞒着自己,脸色瞬间紧张起来:“是什么地方受了伤,很重吗?”
    不脱衣服让阿泠检查是不行了。
    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解开腰间系带,初三身上受过很多伤但阿泠给了他祛疤的药膏涂抹,从前斑驳的痕迹的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而如今蜜色的肌肤上也没有什么新伤,除了左臂上的一条血痕。
    初三指着它道:“这就是上个月受的伤,不要紧。”
    阿泠点点头,却并没有就此打住,她看向了初三的下半身。
    初三呼吸一紧:“阿泠,裤子……”
    “裤子不可以脱吗?”阿泠皱着眉头轻声反问。
    这是想他脱的意思。
    沉默半晌,初三还是败在了阿泠担心的眼神下,而阿泠两年前从死人堆救回初三的时候,她便看光了他所有的地方,所以今日这于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只是等看到了阿泠才发现和两年多前并不相同,当初救初三的时候,他全身都是血,看不出几块好皮肉,如今裸露在她眼前的却是青年健康结实的身体。
    而且病体阿泠看了许多,可目光从初三身体扫过,他这却算不得病体了。
    而算不得病体的身体这还是阿泠第一次见。
    “阿泠,好了吗?”初三有些无所适从地道。
    若说阿泠刚刚检查完只是有一丁点不自在,如今初三言辞中尽是尴尬羞涩,阿泠不知为何也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她飞快地转头:“好了,你穿上衣裳吧。”
    背后传来西西索索的声音,阿泠那颗担忧过度的脑子终于开始使用了,刚刚是她关心则乱了,明明初三的行为举止看不出丝毫不合适的地方,她却,她却逼着他脱衣裳。
    “你慢慢穿,我先出去了。”阿泠摸了摸有些滚烫的脸颊道。
    听见阿泠说要走,初三三两下系好腰带连忙说:“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他说着打开柜子取出包袱最中心的夹层,阿泠回过头,就见初三从褐色的棉布包取出一样玉片样的东西,玉片是浅绿色,色泽难得一见的通透清澈,约莫半个小指长,玉片上方红绳打节穿过。
    初三将它递给阿泠:“玉能精心养神,这块是在月湖据说很灵验的道观开过光的,据说可以减少梦魇。”然后他又将一张绢布递给阿泠,“道馆里的道长还是位医者,很是有名,这是他开的安神宁心的方子,说能帮助好眠,阿泠你看看有用吗?”
    “还有这个。”初三从布包里取出另外一样东西,“这筒竹简记录了人体骨骼筋脉,我想着你一定喜欢,就给你带回来了。”
    他将东西全部摆在阿泠面前。
    这不是初三第一次这样了,每次出征,他总会给她带些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但都是阿泠需要的。比如治疗她厌食的药方,安稳沉睡的玉片金符,医术银针。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的东西,她问过初三的行程,可谓是十分忙碌,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时间去找这些东西。
    虽然有些东西于阿泠没什么需要,可被人牵肠挂肚念着的感觉总是很好。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外阿泠也不知道说什么。
    初三见阿泠接受了便弯了下唇:“你喜欢就好。”
    目送阿泠离开卧室,初三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神,门口突然窜进来一人:“唉,初三不是我说你,我好不容易给你制造的机会,你怎么就这么放过了,你不是天天念着阿泠吗?阿泠最是心软,你要是装装伤重,她肯定留下来照顾你啊。”
    初三本还不懂为什么阿泠一瞧见他便一副担忧的样子,现在全都清楚了。他转头看向阿简:“你怎么能欺骗阿泠?”
    “我可没有骗女郎,我只是引导了下。”阿简连忙否认。初三胳膊的确受伤了,而对于伤情他的描述是还好,可没说重伤。
    只是见初三一副不赞同的面色,阿简声音越发小了,他跟着初三南征北战一年,深刻见识了在战场上勇猛无敌心狠手辣兵法多变的他。
    以事观人,初三又怎会温和无害。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喜欢阿泠瞒不了朝夕相处的阿简,不过初三还是沉声道,“可以后别这样了,阿泠会信以为真会担心的。”
    即使担心的对象是他,可多担心对身体不好,那阿泠还是别担心了。
    至于报喜不报忧,他以后会努力做到只有喜没有忧。
    ****
    迁城益阳,是件大事,范大勇计划举行场宴会,此外便是就此称王,如今各地的王可不少,一类本就是大秦郡国封王,另一类便是范大勇这般的起义之王。
    听到范大勇有这个打算,阿泠蹙了下眉,随着初三攻下的城池越多,政务的处理便越繁忙,老实说如何赚钱范大勇是个好手,在他的经营下,初三行军从未缺少过粮饷,但处理政务安抚民生诸侯往来范大勇的表现便很平庸。
    而随着事物越来越多,他显然有些不堪重负,于是阿泠便主动帮忙。帮忙近一年,如今各项大小事阿泠都一清二楚。
    听到范大勇让人准备称王的冕服,阿泠和初三商量了下,都觉得不可行。
    她们以除暴覃还民安的口号,自令为覃民之师,如今称了王,便相当于和普通百姓再度划分出身份距离。
    另一点就是因为他们不称王,大覃朝廷便没放大心思注意西南的他们,而被各种王吸引了目光,才能有他们的快速发育。
    和初三商量好后,阿泠决定劝一劝范大勇,范大勇听了阿泠所言,脸上笑容不改,却说道:“阿泠你太过杞人忧天了,我们现在云拥四郡,连越王的土地都是我们的了,我再不称王只称范公,便要被各路诸侯瞧不起了。”
    “可是……”
    “好了阿泠,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意已决,你别说了。”
    阿泠劝了两次。范大勇一直善于听谏,称王一事上却铁了心,阿泠无奈只得先离开。
    阿泠离开不久,一中年男子阔步走了进来:“我说没骗你吧,他们果然想阻止你称王,大勇,你如今虽名义上是初三的主公,但是义兵们只知道赵将军,可不知你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范叔,别说了。”范大勇揉了揉眉心,“或许他们是真觉得不合适。”
    但这话并没有几分坚定,显而易见,范大勇本人都不太相信。
    范围听出来了,眯了眯眼:“过两日鲁国使臣将来,大勇不妨看看他们是否只知赵将军而不知大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_=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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