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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隔日,刘司马带着家中夫人去苏家做客,席间说起苏家与霍家比邻而居的事,那苏公果然有些紧张,刘司马笑着安慰他道:“你切莫如此,我听晋王说,如今圣人对霍家已消气了,人家祖上毕竟是有功德在的,且现在本分得不能再本分了,哪还会惹圣人忌惮?再说了,颜刺史是个极公允的人,又与霍录事是故识,将来若有机会回京,自是会提携霍录事的。”
    苏家夫妇听得诧异,那刘司马又说:“你们不在京城,有些事不知道。圣人很欣赏咱们这位颜刺史,之前左迁魏州,也只是事急从权,我们大王说,颜刺史很有可能会再被调回京呢!霍家既然安分守己,颜刺史又心软,怎不会给霍录事一个好的安置呢?”
    苏公想了想,还是觉得官场上的事复杂,当初霍家树倒猢狲散,如今要重拾名望哪那么容易?不过他们苏家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于是索性跟刘司马说了:“实不相瞒,霍家的小娘子与拙荆平日里有些来往,倒不知有无什么不妥?”
    刘司马看他一眼,笑着道:“能有什么不妥?你们是不知这霍家小娘子当初在京城的名声有多好,当年霍家锦衣玉食之时,她便与旁的名门贵女不同,从不拿架子。说起来,霍家也不知是怎么教的孩子,四个孩子竟有天壤之别,之前获罪的大郎,还有死在来魏州路上的二郎,那两个真是骄奢淫逸,混世魔王,可霍家三郎与霍小娘子倒是十分谦逊知礼的人。”
    他见苏家两口子眼巴巴看着自己,心中觉得好笑,故意道:“这霍小娘子别的都好,就是眼光有些高。虽然她年纪尚幼,当初京城也有好些个人家跟霍公提过结亲的事,可这霍小娘子谁也看不上。霍公心疼女儿,便也不曾强求过她。”
    刘司马对自己这番说辞极其满意,回到晋王府便一五一十对唐颐复述了,颜雪柔隔着屏风,一边听一边吃点心,听完后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刘司马还真是敢说,连调任京城这种事都敢拿来瞎编,说得连她都快信了。
    还有霍唯没有订过亲,难道不是因为她父亲当初想将她嫁给唐颐的缘故?
    呵呵,唐颐真会选人。
    ……
    魏州这边接到圣人即将出巡的消息时,圣驾已经准备启程了。所以不过一月,圣驾便抵达了魏州。
    整个魏州都热闹沸腾了起来,民间议论的全是跟圣人有关的事,有说圣驾气派的,有说圣人威严的,有感叹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圣人,真是此生无憾的。
    人们谈兴大发,连带着酒肆茶坊的生意都好了不少,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圣人住在晋王府,自从他来,唐颐和颜渊每日都陪着他考察民情吏治,顺便游览自然风光,圣人在魏州算是大大地尽了兴。
    李光延也跟着来了,但与兴致勃勃的圣人不同,他走到哪里都很沉默,顶多在人家跟他说有趣的事时露出个微笑,仿佛经过当初的一系列事,早已看透了世事炎凉。其实若不是因为他是魏王的舅父,恐怕如今过得更不好,况且李雨婵是他自己教出来的女儿,他落到如今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还好顾连珏对李雨姗的态度并不会因为李家的失势而产生一星半点的变化。
    圣人没有宣见霍贤宗,也没有跟众官员问及此人近况——私下里有没有跟颜渊谈起不得而知——总之就是一副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个人的样子。
    颜渊将魏州治理得很好,圣驾抵达前他作的准备也很充足,圣人来此巡查一番后,并没有动什么官员,只是略略指出了些官府做法上的不足之处,倒显得十分仍政爱民了。
    总体来说,圣人此行摆足了皇帝派头,让所有官员百姓对其高山仰止,觉得能生在如此明君统治之下,当真是一件幸事。
    颜雪柔躲在府上,完全不敢出门,身怕圣人想起自己。每每听颜渊说起圣人在魏州的英明之举,以及众官员百姓对他的爱戴,她总感觉难以置信——一个用女子终身大事作威胁、腹黑又狡猾的君主,居然如此会做表面功夫,唐颐这位兄长真是……难得地“英明”。
    不过,大黎这些年来确实海晏河清,焉知不是因为君王“腹黑又狡猾”的关系?
    毕竟一味刚正,是治理不好天下的。
    ……
    陈王跟着圣人来到魏州,平日里也总是跟在圣人身边。他暗中观察过魏州众官员,对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和背后的势力都有了一番猜测。
    听说当初魏州刺史府的司马带头欺负霍贤宗,还曾与颜渊较过劲,这么说来,这司马应该是卫国公他们的人。而魏州长史的官位在司马之上,看上去倒不像个爱来事的,也是因为祖上有功绩才得了这么个荣养的闲职。
    于是陈王便比较爱与秦长史攀谈,秦长史觉得与陈王聊得投机,甚是荣幸,是以隔三差五就邀请陈王去府上喝茶。
    两人谈至交心,秦长史难免唏嘘:“大王才华横溢,又这般体恤爱民,秦某看在眼里,倒觉得有些惋惜……”
    陈王摇头苦笑:“我自幼有眼疾,比不得几个弟弟。”
    秦长史道:“眼疾又何妨,您依旧一表人才,连某一介老匹夫,看了都是仰慕之至。”
    两人吹来吹去,吹得陈王格外感慨,他当真是很欣赏秦长史这个人。
    离开秦府时,经过一片竹林,陈王看到前面有人,那人一袭白衣,正侧着身,似乎在抬头望着随风摇曳的竹叶。他眼睛不好,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位小娘子,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色的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秀发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白玉簪,未施粉黛,肌肤却如玉般晶莹。她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来,目光极是澄澈地看着他,带着些好奇。
    秦长史在一旁道:“这是小女阿莞,不懂规矩,让大王见笑了。”
    说罢对秦莞道:“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见过陈王?”
    秦莞恍然,立刻欠身行礼问安,然后退到一旁,陈王看她一眼,对秦长史笑道:“长史这么严厉做什么,也不怕吓到自己闺女。”
    秦莞闻言抬起头,对陈王天真无邪地笑了笑,似乎是在感激他。
    陈王一愣,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直钻心底,让他简直回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
    第60章
    圣人虽然在外一派贤德明君的模样,可唐颐还是了解他的,大老远跑来魏州,光是游历民情和游山玩水有什么意思?不开个晚宴,享受一下不同地域的歌舞升平,岂不是白来了?
    于是在一个浓浓秋意的夜晚,晋王府举办了一场歌舞晚宴,邀请的宾客不多,都是魏州官职较高的官员极其家眷,而宴席上最尊贵的人,自然是晋王的兄长——远道而来的天子。
    因颜渊是刺史,全家都受邀,颜雪柔不得不跟着父母兄弟一同去了晚宴。她入座后,全程都低着头,或喝茶或吃东西,连其他官员家的女儿跟她挥手打招呼,金氏用胳膊推她让她回应一下,她都只低调地回以一笑,安静得像不存在一般。
    金氏虽然奇怪,却又觉得欣慰,平日里像男孩子般吵闹的女儿忽然这么听话还挺可爱的,看来有个位高权重的人在场也好,可以镇住她。
    颜雪柔悄悄打量四周,见秦莞也来了,坐在秦长史身后的女眷席,她有些诧异,秦莞只是个庶女,居然也能来这种场合的宴会,看来秦长史还是挺疼她的。
    然而这想法在宴会即将到达高|潮时戛然而止——
    秦长史起身道:“圣人驾临魏州,是整个魏州的福气。今日晋王设宴,臣便借此良机,也表达一番对圣人、对朝廷的感念之情。”
    他双手举起斟满美酒的酒杯,敬道:“圣人,臣敬您。”
    圣人淡笑一下,拿起桌案上的酒喝了,又看着秦长史一饮而尽。他好不容易来一趟魏州,官员敬他酒,他自然是会喝的。
    放下酒杯,秦长史又道:“臣为了表达感激,特命家中小女准备了一曲歌舞,若圣人不嫌弃,还请一观。”
    唐颐略皱了皱眉,露出个有些惊讶的表情,颜雪柔亦是惊呆了,再去看秦长史身后,已然没了秦莞的身影。只听圣人道了句“那可要看看了”,颜雪柔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有丝竹之声传来,再接着,鼓乐声、萧声、笛声陆续响起,一众身穿白色纤薄纱裙、露着半臂、身姿轻盈的舞女踏着节拍鱼贯而入,她心中顿时有种微妙的预感——伴舞的舞女都这样满是仙气,秦莞本人该打扮得有多美!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急急如雨的弦声,一袭红衣如云般飘进,只是被舞女们拦住了看不真切。待到乐声婉转处,舞女们扭转着腰肢旋转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而那莲花中长出的火红色花蕊,便是秦莞。只见她肌若凝脂,娇|媚入骨,袖摆和腰间垂下的流苏随着轻轻的舞动仿佛一下一下轻轻拂过在场每个人的心,她的裙摆处有金色绢花衬边,三千青丝在头顶盘成飞天髻,却留有几缕发丝绕颈,小蛮腰如杨柳般婀娜,唇似樊素,双眸如水,俨然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颜雪柔哑口无言地看着秦莞翩翩起舞,心想一个长史府的庶女居然有这般灵动的舞姿?!还有……之前在王府她明明既沉默又乖巧,怎的到了这里忽然变得这般魅|惑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曲舞就结束了,显然秦莞并不想让圣人或是在场任何一人过足瘾。颜雪柔转头去看那端坐于上座的人,只见他一脸意|犹未尽,眼中却带着兴奋,仿佛寻到了什么珍宝,她想,或许圣人也不想秦莞舞得太久吧,毕竟在场男子太多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起,她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果然——
    当夜秦莞留在了晋王府,可与之前独自一人在此养病不同,这一次是留在了圣人的榻上。
    ……
    虽然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令颜雪柔有些措手不及,但好歹跟她也并没有太大关系。说起来,早在与秦莞相处的那些天,她便知其精通琴棋书画,如今看来,秦莞对歌舞也很擅长,圣人没理由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再说人家也没什么复杂背景,不过是个小官员为着自己小私心献上的女儿,虽然一个长史有这么个美貌善舞的女儿令她觉得很奇怪,但细想来,很多地方官员都有心将家中庶女或是侍女培养成精通音律又善解人意的妙女子,找机会献给圣人或是王公贵族,为自己的仕途添些助力,秦长史刚巧有个绝|色女儿,加以培养也是自然。
    恐怕秦长史本是想将秦莞献给唐颐的,但忽然圣人来了,他觉得唐颐毕竟只是个亲王,又不太插手朝政,将女儿许给他,不如搏一把,将女儿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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