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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那神情,就像是恨某人恨得……想杀了他。
    颜雪柔脑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楼下看去,便看到了正好经过楼下的齐王一行。她转头看唐颐,发现唐颐面前的窗台上有一个很大的花盆,大到几乎是一个“花缸”,掉下去能砸死人的那种。
    颜雪柔:“!!!”
    就在唐颐伸手去推花缸的一瞬,颜雪柔快步跑上前,使出浑身力气抓住了他的手,死死的捏住。唐颐错愕地转过身——
    “你想干什么?”颜雪柔的声音颤抖。
    不只声音颤抖,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唐颐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她,眼中强烈的情绪还没有消弭,他僵硬了片刻,忽然像是回过神来,推开颜雪柔,继续将手伸向那花缸!
    其实这时候齐王已经走过去了,唐颐就算将花缸推了下去,也只能砸到齐王身后跟着的侍从,可疯狂的唐颐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些。颜雪柔见状不好,情急之下用了浑身的力气朝唐颐撞过去,她虽然只是女子,又不会武,然而使了吃奶的劲,还是将唐颐撞开了,甚至将他撞到在了地上。
    一旁正饮酒作乐的一众郎君回头,发现金尊玉贵的晋王居然被人狠狠撞倒了,不禁都张大了嘴。然而更令人诧异的是,晋王虽然脸色难看到可以吃人,却下意识地用手揽住了那摔在他身上少年的腰——
    似乎是怕对方摔在地上摔疼了……
    众郎:“……”
    颜雪柔感觉无数道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将脸别向一边,虽不知道这里认识她的有几个,但若任他们打量下去,“晋王未婚妻心生醋意跑来歌楼,将正在赏舞的晋王当场撞到”的传言估计会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全京城都会知道……
    她羞愤地拿袖子遮住脸,小声对唐颐道:“你跟我走。”
    反正齐王走远了,其他人也已经开始注意唐颐,这时候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
    颜雪柔是坐着马车来的,出了歌楼,她将唐颐也塞进马车,一行人直接往晋王府去。
    一路无言。
    回到王府,颜雪柔将唐颐一路拉进了寝殿,吩咐身后跟着的人:“你们都不许进来,我有话对晋王说。”
    唐颐显得有些憔悴,冲殿内伺候的人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带上,如丹,守着门,不许偷听。”
    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的,大王和未来王妃要关着门单独相处?还不准人偷听?这……这是要……
    想象丰富的几个,已经忍不住涨红了脸,内心着实天翻地覆了一番。
    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至于么?
    也有人想到,大王和未来王妃都年纪轻轻、精力旺盛,况且他们还是真心相爱的,几个月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家日日相见,却无法拥有夫妻之实,也实在是忍得难受吧?
    颜雪柔才不管他们想什么,等门一关,她就一把将唐颐推到坐榻上,居高临下道:“你疯了?”
    唐颐看着她,艰难地摇了摇头。
    颜雪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凑近些,死死盯着唐颐的眼睛,小声问:“你为什么想杀齐王?”
    唐颐眼中的神采犹如灯光熄灭,他垂下黯淡的眼,小声道:“他该死。”
    颜雪柔心中惊疑,可她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若将那花盆推下去,砸到了齐王,可怎么收场?”
    唐颐淡淡道:“所以我才选了人多的大堂,到时候就算有人上来查,人那么多,他们也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我虽然身份醒目,但素日里与齐王并无过节,又有圣人护着,没人会将我怎么样的。”
    颜雪柔几乎被他气笑了:“这就是你的后招?你可知道,一位亲王当街被人砸死,事情会闹得多大?不说在场的那些勋贵子弟了,就连歌楼都要跟着遭殃!唐颐,你是这样凡事不管不顾的人吗?你……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你非要……非要……”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如同一盆水,虽然滚烫,却将唐颐心中的疯狂浇熄了,他垂下头,默然片刻,然后缓缓地伸手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腰间,泪水一滴滴涌了出来。
    两人依偎了很久,直到天光渐渐暗下去。
    “你可还记得,上次你从王府离开时,如丹送过来一卷封好的信?”
    “记得。”
    “那封信上写了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我不敢相信,所以花了好几日的时间派人详查。”
    颜雪柔沉默了几息,问:“就是你躲着我的那几天吗?”
    唐颐点点头,小声道:“我心里有事,没办法陪着你说笑,又怕被你看出端倪,所以躲着你。可我……可我又忍不住想要见你,所以只能趁你出门,远远跟在你身后。”
    “那日见到你,你问我为什么躲着你,我却不能跟你说。”唐颐抬头看向紧闭的窗,“跟你分别后的第二天,我派出去的人查实了信中所有的事,所以我才打探了齐王行踪,计划了今日之事。”
    颜雪柔皱眉问他:“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唐颐低下头,昏暗的光线从窗棂透进,透过他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露出个苦涩的笑,低声道:“是关于我母亲的。”
    颜雪柔惊讶地看着他。
    “当年圣人刚继位,前朝未定,李皇后也刚正位中宫,先帝的诸位皇子纷纷得到册封,出宫开府。那时我只有十三岁,又极为受宠,圣人怜悯我,准我依旧以皇子之名养在宫中,与我的母亲昭太妃住在一起。”
    “李皇后是个忧心很重的女人,她担心圣人经常去母亲宫中看我,时日一长被母亲的美貌所迷惑,便请求圣人为我封王立府,并允准母亲出宫相陪。圣人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便拒绝了,因怕李皇后多心,又觉得平日里看望我也不便,于是下令将我送去了李皇后殿中。”
    “那时先帝已过逝,宫中的李皇后、惠妃,甚至母亲的异母姐姐丽妃,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母亲本就萌生了随先帝而去的心思,却到底留恋人世,也想看着我长大成人,所以没有舍得。我去了李皇后那里,母亲殿中伺候的人便少了一半,那时齐王一直对母亲垂涎,见此机会趁虚而入,欲将她占为己有。”
    颜雪柔震惊得无以复加,唐颐的目光则越发狠厉。
    “齐王对母亲说,要她诈死,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唐颐握紧拳,咬牙切齿,“母亲当然不愿,齐王甚至想要对她用|强,但没能成功。”
    “母亲受了这样的屈辱,自然不会对外言说,所以这些事一直无人知晓。之后齐王安插了自己的人到母亲身边,对她步步紧逼,母亲实在受不了了,想要将此事禀告给圣人,却又担心齐王已是圣人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兄弟之一,圣人会因顾惜名声而不愿惩治他,所以迟迟没有开口。母亲绝望极了,又害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到我……最后在极度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颜雪柔听完,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平复了很久,她才按住唐颐的手,小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唐颐无奈苦笑:“本来想杀了他,被你阻止了,眼下冷静下来,也觉得这样不对。要不还是……禀告给圣人,由他处置吧。我相信圣人会给我和母亲一个公道的。”
    颜雪柔听罢却连连摇头:“你母亲当年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若告诉圣人,齐王曾对昭太妃有无礼之举,最终致使昭太妃忍痛离世,恐怕只会让圣人为难。况且,齐王对昭太妃不轨的事一旦传出,对昭太妃的名声也会有损。”
    唐颐听她这么说,又不知所措起来,颜雪柔耐心解释:“昭太妃为先帝殉葬,在民间素来是一段情缘佳话,如今让所有人知道昭太妃是逼不得已才寻死的,不免会惹来议论。到时候齐王并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就被处决,但昭太妃必然会被世人嘲讽,说她与先帝老夫少妻本就难有什么真情,只会徒惹是非,这样的话若传到你耳朵里,你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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