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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一众仆从对视须臾,还是乳娘高氏低声提醒道:“世子,世子妃,卯时三刻了,该起身了。”
    内室,闻清潇缓缓睁开眼。其实闻清潇早醒了,但因着虞归晏一直靠在他怀中沉沉睡着,他稍一动作便可能惊醒她,遂一直未动。
    只是此刻卯时三刻了,该起身了。
    他微垂了眼眸,看向如同幼兽般蜷缩在他身边的妻子,不由得失笑,昨日里,任由他如何纠正,她都是三两刻后便又恢复了这般睡姿,后来,他也便随她了。他抬手拨开了她覆在脸侧的青丝,低声道:“归晏,该起了。”
    虞归晏是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唤她,又感觉脸上覆了什么,睡意中,她抬了手便想拨开脸上那物,可甫一触上,便觉不对。她愣怔了许久,才恍恍惚惚想起自己似乎成亲了,那么此刻会在她身边的......齐王世子!
    她脑海中的睡意顷刻间消散,缓缓睁了眼,果然见闻清潇还在,她握住的也正是他的手。想起昨日夜里,她的脸色骤然发烫,握住他的手也赶紧松了:“世子。”
    心慌意乱之下,竟然是下意识地唤了世子。
    闻清潇自是看出了虞归晏的局促窘迫,也明白她的不适应,也便没有久留,迅速起了身披上一件衣袍:“过些时辰要去见父王,该起了,我去唤人进来伺候你起身。”
    直到乳娘与知香、知杏进了内室,她的脸色都还有些发烫。
    乳娘接过知香、知杏一件件递过来的衣衫,一边为虞归晏换上,一边仔细地检查着她的身子。昨日夜里寝房内虽是有起身进浴房沐浴的动静,可齐王世子从头到尾都没让人进来伺候,她自然也瞧不见二姑娘如何,现下见二姑娘身上没多少痕迹,她这才放了心:“辰时三刻要到正堂,更衣梳妆用膳还要些时辰,世子妃也该起了,可不能迟了。”
    “我知道了,嬷嬷。”虞归晏点点头,起了身,在知香、知杏的侍候下更衣。
    因着是大婚第一日,她要换的衣袍颜色也较为隆重,正红色的广袖华服繁复又沉重。
    乳娘在虞归晏起身后便开始整理床榻,她一掀动被褥,床榻之上的元帕便微微露了出来。齐王妃早不在了,偌大的齐王府没个主事的女主子,何况昨日里所有人都以为齐王世子受了重伤,无法行房,自是没人检查元帕的,但乳娘想了想,还是将元帕小心翼翼地收起了。
    床榻整理好,她走到刚坐在梳妆台前的虞归晏身后,取了玉梳,为她绾发。女子成亲后便不能再如同以往一般,梳未出阁女子的发髻了,今日又是二姑娘大婚头一日,乳娘想了想,梳了庄重的朝云近香髻。
    待得一切事了,已是辰时。
    虞归晏定了定心神,出了内室,便见闻清潇早已是换好了衣袍,不知他是如何做的,脸色又浮现病.态的苍白。其实闻清潇在所有人眼中都受了重伤,委实不必起身与她一同去正堂的。
    两人用了膳,便往正堂去了。
    **
    那厢,正堂。一众族人早已到了,齐王也在辰时二刻到了,唯有闻沉渊,在堪堪辰时三刻时才匆匆而来,被齐王狠狠瞪了一眼后,闻沉渊讪讪地笑了笑,坐下了。
    不久后便是辰时三刻,世子夫妇似是掐着时间来的。齐王与闻沉渊见着闻清潇来了,半点惊讶也无,但闻氏族人却甚是震惊,昨日里世子受了那般严重的伤,今日竟还早起同世子妃来见家主。
    世子妃在世子心中的位置也可想而知了,众人不由得交换了眼中神色。
    闻沉渊虽是不惊讶于闻清潇会来,可他的心情却是最复杂的,尽管昨日夜里告诫了自己,一定是他看错了,但此刻他的目光却仿佛不受控制似地,竟想要流连在大嫂右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字完成
    我还是先睡了
    不行了
    太困了
    错字明天再改
    第82章 看错
    可目光甫一触及对方的手, 他的目光便如触火一般, 立刻收了回来。他怎能有这般念头?哪怕只是无心之失也着实荒谬至极!
    闻沉渊垂目自我沉思间, 虞归晏已是跟随着闻清潇向齐王见了礼。
    这是虞归晏第一次这般近如此距离地见齐王, 她听过齐王的严苛端肃, 本以为见到的齐王也会如谣言中一般, 可没想到从头到尾, 他对她都是和颜悦色。
    齐王岁至中年, 通身的气度是沉淀后的儒雅尊贵,尽管时不时会被自己幼子气得跳脚, 可却无妨其斯文威严。此刻见得闻清潇与虞归晏一起行见礼,面上更是难得的温润笑意:“起身罢。”
    齐王示意亲随将托盘呈于虞归晏面前,托盘上是一块通体乳白的羊脂白玉,雕刻成一对展翅翱翔的凤与凰。虞归晏早听说闻氏有一枚天下至宝,乃秦始祖所赠与。此刻托盘上所呈羊脂白玉远超过了她见过的所有玉石之华美瑰丽, 想来便是传说中始祖所赠与的凤凰白玉。
    闻氏族人显然也未料到齐王竟是在世子大婚后第一日便将凤凰白玉交与了世子妃, 皆是眼含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 王妃仙去后, 王府并无女主子, 世子妃嫁进来后便会执掌王府中馈, 家主会在今日便将凤凰白玉交与世子妃也实属正常。
    虞归晏在一众目光中起身, 郑重地双手接过,又交给了乳娘,改口道谢道:“多谢父王。”
    齐王府虽传承数百载, 清名美誉流传于朝堂坊间,可向来人丁不旺,传至齐王这一代,也不过才堪堪四房,还因病折损了一位爷,其余三房膝下也不过各得一子或一女而已。虞归晏在闻清潇的牵引下,都一一见过礼。
    新婚夫妇见了长辈,便是嫡系平辈与其余族人向夫妇见礼。闻沉渊是齐王嫡次子,与闻清潇同父同母,自然是他先行向闻清潇夫妇见礼。
    因着方才所思,闻沉渊心乱如麻,眼神刻意地避开了虞归晏,甚至也不敢看闻清潇,全然没有素日里的张扬恣意,只恭恭敬敬地唤了闻清潇一声“大哥”后,又向虞归晏见礼:“大嫂。”
    相比于闻沉渊,虞归晏虽是略有慌乱,可因着有了前两次的见面,她此刻已是基本能够压抑下自己心里的情绪。她双手叠于腰腹侧,盈盈福身回以一礼:“二弟有礼。”
    她双手叠合的姿势很是巧妙,与真正的万福礼有些微的差别,向下的左手拇指不着痕迹地覆盖在了右手尾指的伤疤上。因着差别只在手势上,便是旁人不经意间见了,也只会以为她神智才恢复不久,于礼仪方面学到此处已是不错,不会过多苛责。
    那日闻沉渊虽是在她右手尾指上留了伤疤,可那伤疤只有一道,而且很小,她虽无法去除,却是轻轻覆在上面便遮盖住。因此她有意将右手尾指露出,又不着痕迹地遮住了伤疤。
    闻沉渊本是见礼起身,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虞归晏的手,他几乎是羞愧而内疚地一下便转了目光,可见过的景象却挥之不去。他只是一扫而过,但大嫂右手尾指上似乎没有伤疤,心里那块压抑了一夜的大石终于落下。
    **
    见了齐王与一众闻氏中人,因着惠信帝亲临主婚,闻清潇本该携同虞归晏进宫谢恩,但因为闻清潇护驾受了重伤,颠簸不得,进宫谢恩的时日也便推迟了。倒是惠信帝的赏赐,在夫妇两人回了慎独轩后便来了。
    来宣旨的是惠信帝亲信曹文。念完赏赐后,曹文并未即刻离开齐王府:“陛下惦念着世子,特意又吩咐了奴才要告知世子爷,好生将养着身体,等伤好全了,再进宫谢恩不迟。”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闲聊一般道,“只是世子不在朝中,今夏怕是不得安生了,那打伤了公孙公子的林家公子今晨竟是被发现死在了狱中。”
    他叹口气,“公孙公子好转后,公孙大人本是松了口,林家公子也就受数月牢狱之苦也便罢了,谁曾想...哎...”
    “说来也怪,林公子偏偏死在公孙公子去了牢狱后的第三日,林府上下如今都快闹翻腾了。朝会上苏大人禀了此事后,陛下看重世子,本是想着让世子主办,可顾念着世子新婚,又受了伤,遂把案子移交给了乔大人,想着等世子伤好后从旁照看着。”
    曹文又是重重地一叹气。
    待得曹文离开后,虞归晏不解地问道:“曹文这是何意?”
    她不信曹文只是随口一说。若是随口一说,为何偏偏在她与闻清潇大婚后第一日提起这等晦气事儿,便是为了表示惠信帝对闻清潇的重视,也过于晦气了吧?
    闻清潇本是躺在床榻之上,曹文走后,他便坐起了身:“你觉着曹文该是何意?”
    虞归晏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头。她委实不懂曹文为何偏偏此刻在他面前提起此间事。
    “我想不出。”
    见得闻清潇起身,她取下椸枷上的衣袍,要为他披上:“先是公孙家的公子伤了,现在好容易公孙公子在贤王引荐的大夫医治下好转了,林家公子却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公孙家公子去完牢狱后的第三日死了,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
    当时听见此间事,她本不过是当个笑话,一笑而过,后来才知道了是原身师父故意让林氏身败名裂而设的局。可本以为公孙公子好转结案后,此事也便了了,却没曾想还能发酵到这般境地,简直匪夷所思!
    “的确是不同寻常。”闻清潇微倾了身,方便虞归晏为他披上衣袍。
    她仰着头,抬手将衣袍绕过他,披在了他的肩上,只听他淡淡地道,“太子与贤王相持不下已有数年,大多朝臣已是站了阵营,持中立态度的,除了你的母族与我族,还有大理寺卿公孙期、礼部尚书重景德、威武大将军华林亭、京畿大都督薛勉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磨刀霍霍向顾玄镜和乔青澜,乔青澜一直没动,我也一直没动乔青澜,都会一一在文中写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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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在前后承接,卡文得厉害,今天又有点短小,我康康明天能不能补一些
    第83章 你我本是夫妻
    “这其中, 公孙期铁面无私而通情达理, 重景德心怀民众而八面玲珑, 华林亭不擅谋略但排兵布阵极强, 薛勉之统帅无能却长袖善舞。前三人不站阵营是因为不想沾染这淌浑水, 薛勉之则是以身作饵, 待价而沽。”
    一句话毕, 闻清潇止了话音, 去看虞归晏。见妻子认真地听着,连坐在床沿快要滑下去了似乎也没注意到, 他眼中的神色微微一柔,握住妻子的手将她往里侧一带,半纳入自己怀中,以防她再往外滑:“虽说还有六家未曾表态,可朝中站了阵营的, 有一大部分都选了贤王。”
    虞归晏听得认真, 完全没注意到闻清潇的动作, 听得闻清潇这话, 顿时惊讶道:“若是其余六家再投在贤王麾下, 这皇位岂非是贤王囊中之物?”
    她还记得他说过皇帝是属意太子的。
    可这与曹文今日来王府向闻清潇说起林含光的死有何干系?
    她正要开口问他, 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逝。
    慢着......她陡然瞪大了眼:“陛下派人杀了林含光?”
    大理寺卿官居三品, 又是中立派, 太子和贤王定然都想拉拢。闻清潇又特意在此刻提起了朝中党派关系,这两者之间必然有干系。
    她本是想,也许是太子动手杀了林含光, 可一转念又想到,若是太子动了手,为何是曹文来向闻清潇提起此事,除非......除非是陛下动手,帮太子杀了林含光,激化贤王与公孙家的关系。
    “是,却也不是。”
    “啊?”这是什么解释。
    闻清潇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妻子身上,见着本是低着头的她突然仰了头来看他,目光中满是不解,可眼底的澄澈却是明显如斯,与大婚夜里她望着他时别无二般。
    他缓缓抬手抚上她的眼尾,他不希望她的眼里染上这尘世间的污垢,也不希望她陷身泥沼中污浊一身。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能够让她慢慢识得世间世故,而不是这般急切地将一切全部告知于她。可他的时间也许已经不多了,所以哪怕再不舍,也要让她迅速成长。
    “掌权者的权术在于驭下,施恩让下属竭忠报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帝王尤甚。陛下年事稍稍高后,驾驭朝臣虽不如从前,但也绝不会冒着被大理寺卿发现后背主的危险,派人杀林含光嫁祸于公孙翼。”
    她微颤的眼睫轻轻打在他的指尖。他感受着她眼睫的轻轻起伏,越发坚定了心中念头。余下的时间里,他会尽己所能,为她铺平道路,让她成长到今后能护自己周全。
    “想动手杀了林含光的人必然存在,陛下不需动手,只用让亲信放松防守,想要杀人的人自然会帮陛下解决了此间事。”
    虞归晏明白了闻清潇言下之意,好一个借刀杀人!
    解决了公孙家倒向贤王的可能,同时今后即便是查出了杀了林含光那人,也和惠信帝毫无干系。
    “可夫君怎地能猜到一定是陛下有意纵容?”如果闻清潇能猜到,其他人不也同样能猜到吗?那大理寺卿又怎会被瞒在鼓里而不自知?
    闻清潇何等聪毓,怎会不懂虞归晏在想什么?他轻声笑道:“若没有曹文那番话,我并不敢肯定是陛下下了手。”
    曹文的话?
    虞归晏仔细想了想:“为何这般说?”
    “乔尚书虽未明确表态,可因着林氏是林家女,他以往也大都偏向贤王。尽管经林含光一事后,乔尚书与贤王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受到影响,但乔尚书决计不可能倒戈向太子。贤王虽无能,但御下还算有道,一个林氏而已,于林家而言算不得什么,于贤王就更算不得什么了,贤王必会在安抚林家后想法设法修补与乔尚书的关系,可太子不仅无能,甚至连幕僚的话也是悦则信,不愉则弃,几乎不可能趁机拉拢乔尚书。”
    闻清潇说得不算快,又为了虞归晏能听明白,根本不会用过于晦涩的言辞,而且基本每一句之间都有停顿。此刻,他说完长长一段话,又注意留心着妻子的反应,见着她没有疑惑,这才继续道:
    “我朝负责刑审的三司分别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刑部复核,御史台监审。只是,重大案件才能惊动三司,一般说来,京中生了事端,大多会先经由京兆府之手,京兆尹结案后上报于刑部,也就结案了。但案子在京兆府上报刑部的流程中出了岔子,加害人在受害人探狱后身亡,原本的案子复杂了,本该是审理重大案件的大理寺接手,只是大理寺卿是原本受害人的父亲。这案子按理也就本该交与刑部,由御史台监审。有刑部尚书与御史大夫在,怎需我主审?”
    虞归晏已是被这绕来绕去的关系绕得有点晕,虽然感觉闻清潇说到此处已很是明了,可她还是不太懂。她面上渐渐浮现浅浅的霞晕,是羞愧的,为何他便能看得如此通透,而她在他说到此处,却还是不怎么能明白。
    指尖忽地触碰到温凉的流苏,她不自觉间便蜷着那流苏,有些惭愧地垂下头不敢看闻清潇。目光低垂的瞬间,才发现,被她捏在手中的流苏不是她的,而是闻清潇佩戴的玉佩上的流苏。
    男子佩戴的玉佩又岂是旁人能随意握在手中把玩的?
    她一惊,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坐到了闻清潇怀里,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青莲香与药香。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坐在床沿的啊!
    虞归晏久不开口,甚至垂了首把玩他玉佩上的流苏,闻清潇不由得倾了身,低声询问道:“怎地了?可是有些累了?”
    虽说昨夜里她与他已是有了夫妻之实,可这才不过是大婚第一日,她到底是还不怎么习惯两人这般亲近的。
    闻清潇甫一靠近说话,他身上独特的气息便更浓郁了,声音也清晰得就像是缭绕在耳畔。她本就局促,他这般一靠近,她就更加慌乱了,猛地一下就往外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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