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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节
    后来,姚黄做了大公主,带了安欣悦进宫,她也为安欣悦取了个名字。
    不为其他,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那时高高在上的大公主,是很不愿意回想起自己曾经为奴为婢的时候的。
    可她曾经为奴为婢的事情,那位从中千界来的高贵的继母,却“好心”的将消息给传扬了开来,至少沧澜界的上层大都是知道的。姚黄如何能不难堪?
    而姚黄难堪了,她会怎么做呢?
    她大约会想,当年的安欣悦,还不如不救她,让她死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难堪。
    又或者,安欣悦就不能做人更善良一些吗?救了她,然后求她母亲,二人结拜做金兰姐妹,然后把安欣悦的修炼资源分给她一半,二人一起做世家小姐,一起过日子,一起修炼,她岂不是现在不用因起步晚,修炼的那么困难?
    她也可以把身为长公主的修炼资源“分给”安欣悦一些,而不是像曾经那样,千金小姐安欣悦,无法分享修炼资源给她这个奴婢,只能自己修炼,现在,大公主也只能遗憾的自己修炼,对着成为她的宫婢的安欣悦遗憾的说自己不能辜负父皇母后的期待,分出自己的修炼资源呢?
    甚至也能去求父皇,她们已经义结金兰了,让安欣悦留在宫里给她做伴读,而不是奴仆了呢?
    这并不是她的错。而是有因必有果,姚黄想,她只是按照安欣悦怎么对待她的,怎么对待的安欣悦而已。
    她真的没有错呀。
    ……
    穷人乍富,小人得志,无外乎如此。
    原身想不明白,她只是任由小女儿去好心救了个小乞儿,为甚后来会毁了小女儿的一生,也害得大女儿受到牵累,每每相见,大女儿不是刚生下孩子坐月子,就是怀着身孕要生孩子,最后一次见面时,更是大女儿诞下三胞胎身死之时。
    就连原身自己,后来也有过干脆带着女儿逃跑的念头——宫婢岂是什么好做的?尤其是原本好好的世家小姐,天赋卓绝的姑娘家,一朝滑落泥潭,要在泥潭里挣扎,对人卑躬屈膝,称奴称婢,这比刚生下来就是奴婢的人,活得还要艰难。
    只是随后安家遭遇袭击,原身身为强者,自然要应战,然后身受重伤,原本有名医开的方子和丸药,可不知为何,病情越拖越严重,经常都只能卧病在床,空有修为,偏偏无法施展开来。
    原身如此,别说要带女儿离开了,还要两个女儿反过来照顾她。
    安欣蕊会嫁到那样一户人家,源头就是因着安家开始怠慢原身,原身的病始终无法治疗好,且宫里的妹妹几次为大公主受罚,安欣蕊是个有些软弱的性子,被人说动,决意设法嫁给那户人家,虽说叫母亲和妹妹的境况稍稍好转,却也毁了她自己的人生,青春年华,早早丧命。
    ……
    叶梨看向跪在地上,依旧努力磕头的姚黄,就觉可笑。
    报恩,就是要将救命恩人,给狠狠的踩在脚底,然后再施舍给对方小小恩惠,叫对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叶梨摇了摇头,就叫那中年妇人将姚黄给带下去。
    “这都第几次不守规矩,偷学主人家的武功了?赏五十板子,许她带走她房间的箱笼,赶出去罢。”
    若是男仆,真给赶出去就赶出去了。男子么,在外头辛苦些,日子也能过。
    可如果是没甚修为的女婢,被赶出去后,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姚黄当即惨叫道:“不!不!您和两位小姐救了我一回,何妨再多救我一回?好人好报,我……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再做一回好人罢。”
    那中年妇人被称作徐嬷嬷,当即上前就给了姚黄一个巴掌:“呸!你这奴才秧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威胁主人家,不救你这一回,夫人和小姐就不是好人了吗?你之前是怎么学的规矩?自己做错了事情,还犯了大忌讳,偷师!你怎么还有脸来威胁主人家?
    再说了,你不是经常说,你不想为奴为婢吗?就算十一小姐对你再好,你好好一个曾经稍有家资的人家的小姐,也是不愿意给人弯腰屈膝的。既然这样,那夫人放你离开,你还有甚不愿意的?走!堵住嘴巴,带走!”
    原身尚武,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也是如此。即便没有修炼资源,但是能够偶尔得夫人指点,她们就很满足了。
    徐嬷嬷的武力值,当然是完胜姚黄的。
    即便姚黄心里还有许多话要说,想要争辩求情,可被堵住了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巴巴的去看正在练刀的安欣悦。
    安欣悦对她挤了挤眼睛,表示自己不会忘了救她。可心里却想着,别的罪名就罢了,可是,偷师?这可真真是个不小的罪名呀。尤其是偷的还是主人家的师。
    时下人重武,自然看重传承。
    安家的仆从,有仆从们可以练的武功。被主子看重的仆从,主人家可以赏赐给稍好一些的武功秘籍。
    可无论如何,偷师,都是大罪。
    更何况是姚黄这样,在伺候主家的时候,正儿八经的“偷师”,还忘了自己正端着托盘,托盘一丢,和茶壶一块落地,自己的两只手还比划着招式呢。
    这岂不是当面的要打主人家的脸?
    这般嚣张,如果主人家不严惩,如何能继续驭下?
    故而安欣蕊什么话都没有说,安欣悦有心想要帮姚黄,却也不是这个时候。
    没有原剧情里,安欣悦各种求情,姚黄这次不但要挨五十板子,还是要脱了下衣打得,即便内宅里头,动手的是内宅婆子,围观的也是婆子丫头,可到底也是个丢人的事情。
    安欣悦会心疼姚黄,考虑这些,求着母亲能饶姚黄一回。
    可原身会心软,叶梨只会更严格。
    在安欣蕊和安欣悦看来,母亲对她们已经很严格了,府里其他的姑娘,每天也练武,但也就是每天一个时辰而已,其余时候,还要学别的东西,尤其是如今的女子必学课程,哪里像她们这般,隔天才去上一回课,每天练武时间,至少两个时辰?
    但于原身,这已经是心疼女儿的结果了。她若是早知后面会发生那许多事情,大约会叫两个女儿,每天四个时辰都在练武。
    叶梨是接了原身的任务过来的,当然也会对二女极其严格。
    想为姚黄求情?行,那你们先把今天份的武功练完了再说。
    安欣悦:“……”
    姚黄:“……”说的我还能等似的!
    叶梨没有立刻给安欣蕊和安欣悦增加训练时间,但按照平时的两个时辰的训练量,训练完之后,姚黄也早挨完了打。
    只是平日里姚黄太受十一小姐宠爱,太太吩咐要赶人走的时候,也没说立时就将人给赶出去,因此安欣悦赶来的时候,姚黄还在榻上躺着,金银细软都有人给她收拾好了放在一旁,像是只要上面一发话,她们就立时能把人给抬出去丢在外面。
    安欣悦跑来时,就瞧见姚黄哭得跟什么似的,一张嘴,牙齿还掉了几个——显见是挨打的时候,一开始要咬牙忍着不叫喊出来,结果忍着忍着,就把牙齿给咬落了下来,
    安欣悦跟姚黄熟悉,知晓姚黄是个自尊自爱的,如果只是被打,那也就罢了,但她这会才反应过来,母亲吩咐人打姚黄的时候,并没说“着衣”二字,那定然就是没能着衣的。
    姚黄一个和她一样大的豆蔻少女,被人扒了裤子按在春凳上打……也难怪姚黄委屈的把牙齿都给咬掉了两颗。
    泪水立刻落了下来,安欣悦抓着姚黄的手道:“好姚黄,你且等等,我先来一步,姐姐回去拿药膏子了。等她回来,就先给你上药,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姚黄登时泪如雨下。
    她其实是7岁那年,母亲死了,自己守不住家里的钱财房子,被亲戚往那脏地方卖。姚黄哪里受得了这个折辱?自己逃出来的。
    ——母亲死之前,对自己说,父亲一定会回来的,将来也一定会有大作为,她一定要等着父亲回来。
    可是,她能怎么等呢?一个7岁的小丫头,守得住什么呢?还不如母亲没有挣下那偌大家业,自己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然而母亲偏偏挣下那偌大家业,父亲的族人们,哪一个能绕得了她?
    就算母亲说的对,父亲将来会回来,会带着她过好日子,叫她一定在家里乖乖的等着父亲。然而,她等不到了呀。
    姚黄只能穿了小丫鬟的衣裳,连夜逃跑了。后来更是把脸抹黑了,扮做了小乞丐,跟着老乞丐做了三年小乞丐,老乞丐死了,她10岁了,这女孩身份只怕也瞒不了太久,正发愁该如何是好,就被安欣悦给救了。
    在安府三年,尽管安府的女眷里也颇有些不知事的,但三夫人是个厉害人物,等闲人压根就不敢来招惹她们院子,姚黄还有安欣悦护着,即便是丫头,日子也能过得挺好。
    她还牢记着母亲说的,在这世上,什么都能骗自己,唯独学到手的东西不会。
    因此才想着,三夫人反正教两个是教,她在一旁跟着学一些,应当也是无碍的。她就像是陪读,只学不问就是了。
    可三夫人并不喜欢这样,第一次自己如此,三夫人没说什么,只事后叫人罚了自己十板子,叫自己下次不必来了。
    后来还是自己又求了十一小姐,隔了半年,才又再次跟来。这之后,姚黄倒是老实了,还跟着学,只不再当场比划了。
    但姚黄自己太糊涂了,老是忘记三夫人并不是个慈善人,这次看着九小姐和十一小姐练刀,心中实在兴奋,就再次比划了出来……可不就惹到了三夫人?
    只是姚黄平日里也有出格之举,三夫人虽不喜欢她,但瞧着她能叫九小姐和十一小姐开心,也都纵容了她。
    可这一次……
    姚黄失声痛哭:“十一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三夫人今日心情不好……”
    安欣蕊拿着药瓶从外面进来,就一蹙眉。
    母亲心情不好?是说因为母亲心情不好,才迁怒的重罚了她?
    可母亲明明对着姚黄算是厚道的了。
    安欣悦一顿,脸上的泪收了收,才道:“偷师,本就是大罪。母亲打死你都为不为过的。”
    所以,母亲今日分明就是心情好,才轻拿轻放了。
    姚黄一噎。
    她对这些,其实并不太了解。她只记得娘亲跟她说的,要是能多学些东西,还是要多学些东西。所以自己眼前正好有机会,她正好就学了。
    姚黄小声道:“我、我不知道这些。没人教过我这些。”
    一个生下来就是乞儿的人,是真心没人教过这些的。
    安欣悦这才叹道:“你莫怕,你好歹跟了我一场,不会叫你没着落的。”
    只是,这偷师是真的犯了大忌讳了,要是没人点出来就罢了,偏偏叫人给点了出来,母亲还给罚了,安欣悦就不好叫母亲难做。
    沉吟道:“三条路,第一条路,我去求母亲叫你留下,但是,你定然不能跟在我身边侍候了,能打发你去浣衣,洗府里的丫鬟小子的衣裳,这就是好的了,说不定会被发配去刷马桶,且这样的话,你也没时间练武;
    第二条路,你依旧是我的丫鬟,只出府去,我安排你在母亲陪嫁的庄子上,先做个名义上的副管事,少干些活,也有时间练武,你是我的人,庄子上不会有人欺负你的;第三条路,”
    安欣悦顿了顿,才继续道:“既然你并不想给人为奴为婢,那我就给你销了奴籍,再给你些金银和晶石,你出去立个女户也好,找府上的嫁出去的女管事投靠也好,日子总也能过得去。”
    “三条路,你选哪一条?”
    姚黄彻底怔住。
    三条路,她哪一条都不想选!
    ——
    另一厢,叶梨也没打算叫姚黄真的说走就走。
    原身一心向武,对外界的事情知晓的不多,但叶梨既看过原身的记忆,也看过剧情,自然是知晓,在原身记忆里显得混乱的那些东西,如果总结起来,可以看做是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乞儿成为丫鬟,丫鬟成为公主,并最终被父亲越过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给定为皇太女的升级打怪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女主角姚黄,做乞儿时遇到了一个善良的老乞丐,一直照顾她。
    做丫鬟时,遇到的是一个好小姐。
    等到她的父亲做了皇帝归来,要接她回去做公主时,姚黄面对着出生后就没见到的父皇,还有一个面上就很飞扬跋扈的继母,拉着她的好小姐,就求着好小姐跟着她进宫,帮她一起升级打怪。
    只是,她的曾经的好小姐安欣悦,在帮她升级打怪的过程中,一直守着她护着她,坚守着她们的姐妹情谊和对她的忠心。
    但等到她成婚后,有了一位军权在握的大将军夫婿后,安欣悦却变了,分明是她救过大将军,大将军因此对她情根深种,安欣悦却领了这份功,叫大将军为了她,跟自己数次冲突,险些失去第一个孩儿。
    折腾了几年,安欣悦的母亲去世了,这件事才算是有了了结。姚黄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父皇像是突然想起了她母亲的好,将她和儿子接回宫去,不就就封了皇太女。
    姚黄做了皇太女,有了儿子,有了终于肯回应她感情的夫婿,有了父皇的宠爱和支持,只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可惜了安欣悦。若是她还在,她们主仆二人在一起闲聊说话,岂非更好?
    全然忘了安欣悦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
    第二个故事里,女主则是安欣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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